四、事故?破坏?2
——唐玉文
那几个从脚手架上摔下,已经被摔死了的工人尸体,就被人搬开躺在那儿。那些在脚手架下忙碌着的工人们,是在料理着死去人们的后事儿!
看见了钟科长他们到来,市建筑公司的胡墿胡主任,赶忙领着一个三十四五岁左右的胡须巴叉的壮汉子,和一个四十多岁的戴着眼镜的白瘦中年男子迎了上来。
“钟科长,你来得太好了!”胡主任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亲热地和钟科长握手。他瘦精精,单苗苗,安全帽下的枯皱脑门儿上,沁着一大层脏兮兮的汗珠。你瞧他慌的,脚步乱踩,趔趔趄趄。眼下他一脚踩翻了好几截断砖头儿,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大踉跄。要不是钟科长用力地拉住他,保准会跌个鼻青眼肿,头破血流。
那个浓密胡须的壮汉子也跟随在他的身后,大大咧咧地朝钟科长伸过手儿来。钟科长疑惑地问:“这位是……”
“哦,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瘦个儿的胡主任,用一种器重、赞赏的口吻说:“这位是我们建筑公司的一根台柱子——第一大队的熊锷熊大队长!”说着胡主任又指着钟科长对壮汉子说:“这位,就是众口传扬的市公安局刑侦英雄——钟仆钟科长!”
“您就是那位侦破了熊方凶杀案,被人称为中国福尔摩斯、桂东神探的钟仆钟科长吧?”熊队长过来,紧紧地攒住钟科长的手,暗暗地使力儿。
钟科长淡淡地笑笑,不置可否。
“是他,就是他呀!”胡主任有些儿恭维地说,“有些地方,我们的侦察英雄钟科长,甚至比福尔摩斯还机智、勇敢和敏捷。他进入公安战线的这么些年来,不管是再离奇、再凶险、再复杂的案子,只要钟科长一到场,马上就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不侦自破!——熊大队长,熊方被杀案的侦破,你听说了吧?”胡主任问熊大队长。
“哪里用得着听说?”熊大队长说,“有作家写了将它刊登在市日报的副刊上,我们桂东郎蛮山远近三市的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自杀?他杀??》,光这题目,就勾人魂魄,引人入胜,相当的够精彩的了!”
“那是文学作品,是记者们为了吸引广大读者,才特意那样写的!”钟科长笑道,“看你胡主任和熊大队长说的,我都快要成神了!哈哈!”笑毕,钟科长撇开熊锷熊队长,把脸转向那个被人冷落在一旁的,一脸沮丧之色的“眼镜”身上,问道:“那他呢?”
“彭云灿,这次责任事故的罪魁祸首!”轻蔑地乜斜了彭云灿一眼,胡主任咬牙切齿地说,“负责这项施工任务的工程师,败家子!”
“是他?!”钟科长的那双犀利的眼镜,立即盯上了眼前的这个“眼镜”,后者情不自禁地浑身一抖。
眼前的这个“眼镜”,就像千百万个技术人员一样,具有着文化人的那种共有的形态和特征。这个“眼镜”,一头蓬松的乱发,像一窝蓬乱的枯草。我们讲他疲沓吧,可是又有点儿浪漫;讲他浪漫吧,可是又少不了疲沓的成分。白皙的瘦长脸,泛着红晕。细长眉,厚嘴唇,眼睛在眼镜的镜片儿后面,和善而温柔地闪着。的确良衬衣扎在皮带里,满是灰浆泥点子,泥尘砖渣末儿。黑色的长裤,已经呈现出淡灰色,膝盖间撕开了一条大裂缝,透过它能看见大腿脏兮兮的肉。他的尖头皮鞋也裹满了混凝土,皮鞋的尖头儿处还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里边的脚趾头。“眼镜”的手里拿着安全帽,文绉绉、怯生生的站在那里,像一个做错了事儿的小孩子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钟科长压低了声音,问走到跟前来的“眼镜”:“你说说看吧!”望着眼前的这个严重失职了的“眼镜”,对他,钟科长的心里说不出是厌恶还是可怜。
“你要讲清楚一点儿,”胡主任斥责、提醒“眼镜”,“可不准你推卸责任哦!”
“钟科长,你还不知道他,”熊队长白了彭工程师一眼,大声地说道,“彭云灿书呆子气十足,办事儿没有个把握性,别个单位都不肯要他,晾着,这才硬塞进我们这里来的。这个戴着眼镜的瘦高佬,平时啃个书本,迷恋一张图纸,走路屡碰壁,坐公车常过站,惹得知道她的人啼笑皆非!可就是这样的人,脾气却相当的犟,认准了的事儿就是天王老子也劝不转他。像今天这个事儿,本来我叫他要检查一下脚手架的质量才动工的,可是他却偏偏不听我的话,向我解释起来这也是他的理,那也是他的理,和我死老鼠都争出骚尿来!不听我的话你看结果怎么样?死三个,伤两个,砸了机器毁了材料,这可是个吃不了也要兜着走的苦果儿哇!”
“熊,熊锷你乱讲,事情根,根本就不是你,你说的那么一回事儿!”听了熊队长的话,彭工程师急扯白脸地喊道。由于他的心里急,所以喊出来的话儿变了调,结结巴巴的。
“好啊,彭云灿,事情明明的摆在这里,难道你还想抵赖呀!”胡主任恶狠狠地盯住彭云灿,死绷着脸儿说道,“光凭你彭云灿抵赖这一条,也得办你个罪加一等!我老实告诉你,彭云灿,我们F市建筑公司,历来都是我们F市工业学大庆的著名典型,牌子当当响的先进单位!可这下被你这么一弄,死仨伤俩,出了个人命关天的大事故,影响极坏,先进单位的牌子都叫你彭云灿给抹黑了!你呀你,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我们一锅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