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副科长之间1
——唐玉文
上班了。
今天,郝局长他们都有事儿外出去了,只有常娟和小谭在局里值班,整个办公室里非常的清净。
常娟拿出一份案情汇报,叫小谭誊抄着。她在一旁,看着材料上那熟悉、劲遒的笔迹,钟科长那英俊、亲切的笑脸,又在她的眼前浮现。
昨天晚上,嵇妤求爱在钟科长家碰壁的事儿,常娟从市局办公室一回家,就知道了。常娟根本想象不到,那个看起来年轻漂亮的嵇妤,竟然会是那样的一个人!碰上她那样激烈、露骨的冲刺,如果不是一个爱意坚决、立场稳定的青年男子,是很容易就被其俘虏,拜倒在她那性感温柔的肉体之上的!可是钟科长,却抵制住了诱惑,克制住了感情,硬生生地挺了过来,创造了一个“男不动情”、“猫不偷腥”的奇迹。仅仅是从这件事儿上来论,钟科长就是一个有胆有识的大丈夫!想起自己昨晚对钟科长的猜忌,对这件事儿的胡思乱想,可真有点儿冤枉了他!十年真贞不屈,面对美色坐怀不乱,就是歹徒对他挥刀行刺,他也临危不屈——看中了这个好男人,自己还是颇有眼光的。和他结婚患难与共,以后,自己和芳芳,就算是有了依靠……
就在这时,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推开了。常娟回头,看见噙着个大烟斗的“怪人”申诚,自外走了进来。
面对这个“怪人”申诚,常娟就会想起那时自己与老市长、歆他娘所有的迫害,以及申诚当时的暧昧态度,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蔑视、苦涩的感觉。于是她的眉毛跳了跳,厌恶地把脸车过一边,去看小谭抄文件。
站在常娟的对面,申诚定定地看了她一分多钟,脸皮在难看地抽搐、颤抖着。他的嘴唇儿哆嗦了好几下子,一句问候的话,还是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常副科长,今天你值班啊?”
很显然,申诚这是无话找话,想和常娟搞好关系!常娟恨恨地想:申诚,今天我值班,这是局里、科里的分工,难道你会不知道?像这样套近乎,真想不理你!但她考虑到大家都是副科长,不能做的太绝,因此就用鼻音“嗯!”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见常娟用鼻音来搪塞自己,申诚还是不太介意,用一种内疚、惭愧的眼光来看着她。谁说我们的“怪人”申诚没有感情?不,他有,而且比一般的人还要丰富,多愁善感,只不过是他用自己冷酷的脸皮将它们掩盖住,轻易不让它们流露出来罢了。申诚清楚常娟怨恨他的原因,而且他也能真的谅解她——因为,在十年浩劫之中,他的确做过亏心的事儿!
那还是在那是非颠倒、黑白混淆的十年浩劫,申诚作为市公安局的公安代表,参加了批斗老市长的批判大会。那时,由于申诚不能辨别真假马列,分不清好人和坏人,他听信了当时造反派常驻市公安局代表的话,把批斗老市长当作了“十分伟大的革命行动”。于是,在那些披着极左外衣的“政治骗子”的哄骗之下,申诚热血沸腾,气愤填膺,代表市公安局作了重点的批判发言。批判发言完毕,申诚还怒气冲冲地走到老市长的身边,恨恨地甩了几个耳光,打得老头子嘴角流血,神情非常的痛苦和无奈。打了老市长之后,申诚还应在场的群众所有要求,振臂高呼了几声诸如“走资派不投降,就叫他灭完!”和“坚决和走资派血战到底”的口号……
每当一想到这儿,申诚的心里就会感到十分的愧疚和不安。对于老市长,自己真的是有罪啊!这也难怪常娟会怨恨自己,确实,在那个时代,自己是欠了她的一笔“债”呀!有时申诚生起气儿来,真狠不得恨恨地抽自己几巴掌,把自己曾甩打过老市长的这只“狗爪子”给剁了去!
常娟平反复职回了市公安局刑侦科工作,申诚心里的波动十分大。他知道因为自己批斗、甩打老市长耳光这件事儿,常娟一定会怨恨他,不理睬他的,所以除非是非要打交道不可,他对她也是抱着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算了的。但是后来一想,她是老市长的女儿,自己对她的父亲、对她欠有良心上的债,就应该主动地去找她,向她解释认错,以此来求得她的宽大和谅解。否则,同是在一个局里一个科里,同是共产党员,长此以往地别扭下去,哪里好开展工作?哪里有利于破案擒凶为党和人民作贡献?
正是因为申诚这样想,所以他曾多次试图接近常娟,向她赔礼道歉以图换得她的谅解。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常娟厌恶他,鄙视他,不愿理睬他,使得申诚无法解释也没机会解释。你像现在,申诚又被常娟当作了谋杀犯罪集团的嫌疑犯,这就更难说明白,更是说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