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森林内,透过树木间的空隙,远远望去,白练般的瀑布前,一道白影拿着一把恐怖的大刀,不停地重复着一套动作-----缓缓抬臂、举过头顶、凌空劈落。
白影不远处的树墩上,蹲着一头雄健的白色豹子,瞪着一双如电的豹眼,静静地看着白影劈刀,时不时的还会嚎叫两声,就像教练在叱责自己的学生一般。
李天每劈落一刀,心中的压抑感就会强烈几分,体内强劲的力道仍旧无法用大柴刀施展出来。
不仅如此,每劈一刀,力量似乎都压进胸口,虽然没有窒息感,可是心情遭的一塌糊涂,如果此刻,谁来招惹李天一下,他就会疯狂地劈开这人,看来他已到了走火入魔的边缘。
一排十几米高的大树,随着大柴刀每次的狂劈,往往树头大摇,树身震颤、木屑横飞,偶尔还会飘然落下几片绿叶,即使这样,大树似乎短时间不会倒下,虽然痛苦,依旧扎根在原地,等候着李天的下一刀。
“真不知道朱成石怎么想出这么变态的砍柴方式,既然他能劈开大树,我也能!”
李天心里怒骂着,压抑感已经到了让他崩溃的边缘。可这股压抑之感,犹如即将向意中人表白的少男,似要爆发,但又徘徊不前。
承受着身体和心理双重折磨,李天的痛苦剧增着,不亚于在蟒蛇体内呆上七天七夜,他感觉肉体和灵魂可能就在下一刻灰飞烟灭,远离这个世界。
几乎疯掉的李天,还在一刀一刀劈砍着,雪豹却叼着一枚青涩的野果,漫步过来,似是要犒劳、安慰李天一下。
李天内心压抑,看什么都不顺眼,瞅见雪豹嘴里的青色果实,没好气的一把从豹口夺出,发泄似的大咬了两口,像丢垃圾一般将未吃完果实抛到了身后,继续与大树较着劲儿。
绿色的果汁顺着他的嘴角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李天也没去擦拭,现在脑子里满是那棵分成两半的枯树,他绝对不会向一个死去的古人认输的。
“啊!怎么了?我的头!”
果肉刚过喉咙,李天脑袋猛起一阵涨裂的痛感,眼前的十几棵树渐渐模糊,翠绿色的草地也变成了一团分不清的东西,并渐渐消失在眼睛里。
时间似乎可以倒流,毕业不久的李天,回到了母校的小树林,一个炎热的下午,一男一女正在冲着李天大喊大叫:“娘娘腔、穷光蛋,离我远点儿,还想追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小子,她以后是我的女朋友,你再厚着脸皮找她,小心我的拳头。”
昏迷中的李天,脑海里闪现出在校时的难堪的一幕,一个向意中人表达爱意的下午。
“孩子!咱们穷!出去了要学会忍!不能和有钱人说一般多!”
“儿子!努力!你爹我相信你!”
电光一闪,来五洋学院报到的前晚,父母亲的谆谆告诫情景出现在眼前。
“小子,别以为你是我们头儿请来的,就这么跋扈!吃我一刀!”
胡鹤拿着一把大砍刀迎面劈来,而李天竟不能移动分毫,大砍刀落下,眼前一片红色。
“啊!不-----------!”
“轰隆隆!”
一声巨响,李天如梦方醒,眼前的大树从树头至根茎裂开,虽然裂口处并不平整,但已被彻底分成两半。
李天瞪着眼前被劈开的树干,心脏扑通扑通打着快鼓,脑门上覆盖着一层亮晶晶的汗水。
“这是怎么了,刚才发生什么了?”
李天自言自语,扭头望了雪豹一眼,希望雪豹给个答案,雪豹不能讲话,转身几步,衔回一颗啃咬过的青果,仰头示意李天接住。
李天拿过半颗野果,放近鼻子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香味窜入鼻孔,脑袋又是一丝眩晕。
身旁的雪豹嗷嗷两声,抬爪挠了挠李天手里的残果,似乎在说:“正是此果做的怪,呵呵!”
“原来是这野果捣的鬼!”
李天手中的青果,名为蔓陀螺,常常晒干后用作药材,过量食用此果往往让人产生幻觉,但人在心烦意乱之时,来上豆大的一点儿,就有镇静安神效果。
李天很疑惑,为什么雪豹让自己吃这枚似乎有毒的野果,而且早不吃晚不吃,偏偏在他快要发疯时让他吃呢?
“我能砍开这棵树了,难道是当时自己被胡鹤砍杀之际,心生杀机,进而产生杀意,配合自己纯力,激发了柴刀。”
李天恍然大悟,猜测雪豹定是在关键时刻用野果的药力,让他产生压抑的幻觉,进而激发了潜在的杀机。
想想也是,每个人的潜意识里都有杀机,只不过有的人控制的好,外表显得温文尔雅,有的人无法控制,唤起杀机,犯下滔天大罪。
当然,有些情况下,杀机并不是坏事儿,就比说两军对峙和修习武功时,往往可以激发人的潜能。
悟出一番道理,李天调整站姿,淡淡入定,眼睛里缓缓笼罩上一层金光,傲视着十几棵大树,心静如水,意凶如屠。
眼前已不再是十几棵树,而是阻碍他前进的敌人。
不管它是妖是魔,是神是鬼,只要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就会把它们无情劈成两半,劈开他们的身体,劈开他们的灵魂,杀!
李天缓缓抬手,带起一股萧杀的冷风,万里无云的天空似乎突然阴暗下来,集聚的万朵黑云翻滚着压在森林上空,瀑布四周的树木被冷风吹的疯狂摇摆,似乎想躲避李天散发的无限杀气。
柴刀过头,天空的乌云似乎瞬间化作一刀黑气,从天而降,融入柴刀的刀锋中。
此时,李天心念如空,仿佛与柴刀融为一体,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柴刀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劈向大树,大树“咔嚓”一声从中间裂为两半。
两声沉闷的扑通声后,两半树静静地躺在草地上,树叶依旧绿意盎然,生命却已走到尽头。
这棵树倒下的是那么痛快,从它平整的断口处,可见这一刀一气呵成,没有让大树经历一番痛苦的折磨。
“杀意让人不再犹豫,发力也不会出现丝毫阻滞,看来要想到一个境界,除了拥有力量外,还得具备一种气势,一种生杀予夺的气势。
这把柴刀似是有生命,看来得到它的人,如果没有这个资格,是别想用它发挥多大的威力。
刀啊!刀啊!你也有仇恨吗?”
李天静静回味着刚才的惊天一劈,心底生出无限感慨。
李天怔怔发呆时,手中锈迹斑斑的柴刀,忽然震颤起来,发出嗡嗡的声响,如同一个沉睡已久的亡灵再次苏醒。
刀人感应,武者的一个灵性境界,发生在李天身上了,自此,在他的生命里又多了一个亲密无间的朋友-----战魄巨刀。
随着战魄刀的震颤,刀体的黑锈脱落下来,露出赤红色的刀身,在茂密的森林内,放着夺命的红光,久久不散。
雪豹仰天长啸,充满霸气,夹杂深情。低头舔着李天的脚面,像只大猫一般温顺,轻轻嗷了两声。
此情此景,李天生出一股主宰一切的豪情。
“多么强大的猛兽,仅在一刻之间,竟俯首帖耳。”
力量!力量!有了力量什么都可以得到!”
一个声音在李天心底喊叫着,李天仰天长吼。
瀑布四周的丛林内,大小野兽逃荒似的胡乱奔突,它们听到了死亡的声响,末日的声音,太恐怖了!
“从现在起,我的命运我做主,谁也休想阻碍我半步!”
脸色冰冷,目光凝聚,李天淡淡地对自己说道。
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李天练成正劈式后,斜劈和拦腰两式没费吹灰之力掌控于胸。
不同于正劈,斜劈的手法多一些,分左右斜劈、组合斜劈、弧旋斜劈四式,对于常年习武,又具备良好的武术理论的李天来说,只是施力时手腕、腰、胯巧妙配合的问题。
拦腰式则是在水中练习,挥刀自体前划一圈至体侧,直至所踏之地四周之水为刀力震开,形成一个井口状的空地,即修成初级拦腰式。
拦腰式随个人修为境界不同,在水中震开的空地面积大小不同,李天刚练此式,挥刀拦腰震开井口大小的无水空地已是奇迹。
最初,朱成石砍柴时,偶然来了兴趣,挥刀砍断围在身体四周五棵大树,创出拦腰式,后发现在水中却无法释放此式威力。
遂在水中拼命习练,三年后才可以挥刀震开身体四周之水,扫出一个天然的井口大小的空地,数年后,才挥刀扫出篮球场大小的空地,且水面久久不能合拢。
如果朱成石知道李天一天之内竟可灵活使用三式,非得从墓群中爬出,用那终年砍柴的粗手摸遍李天全身,这个世界太没天理了,自己修炼三年才勉强使用的三式,竟被这小子一天练成。
一天,短短的二十四小时,李天的武术修为跨入一个新的境界,如果用《武道论》里的分层说来划界的话,他现在已是聚力二层高手。
从纯力三层至聚力二曾,一个需要修炼数年的过程,被这次奇遇缩短成一天,看来习武是需要运气的。
此刻,李天不再感慨,不再迷茫,在他心中,只有力量!力量!他要向着《武道论》所述的幻境目标奋斗了。
天地万物皆有情。
两天的相处,李天已对雪豹生出一股依恋之情。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李天必须走出深山,重回五洋。
雪豹也没再*着李天练习第四式刀法,可能也知道再练习也只能是拔苗助长。
“老雪!我得走了,我真想你跟我一道出去打天下!”
雪豹环视李天,眼内闪耀晶莹的东西,如同那晚初访山洞的情形。
雪豹走近李天,豹爪微扬,似是有满腹的话要讲,可是不会人语,又缓缓发下了雪白的豹爪。
一人一兽无语,静静地站在那棵被分尸的大树前,只有瀑布击打潭水的声音仍在轰轰作响。
李天没有再请求雪豹跟自己一道回五洋市,他知道,雪豹和朱成石的感情很深,作为朋友,应该尊重它的选择。
雪豹也没要再用嘴拉扯李天的衣角,因为,这小子往前的路还很长,现在练成了三式劈柴功,天下已是少有敌手,如果能够再用数年修成十式-------朋友朱成石也无法企及的境界,朱成石在九泉下也该含笑了,也算我银甲慧眼独到,选了一个好苗。
雪豹驮着李天,在密林内飞跃穿梭一昼夜后,终于来到那个李天熟悉的地方,仙果树下。
站在山顶,清风拂过,被风撩起的几丝黑发,不住地扫弄着一张俊脸。
俯瞰五洋小区,黑色楼群依旧宁静、诡秘。
“老雪呀!我在这儿等着你,想我时,你得来找我!我也会抽空就去看你的!”
雪豹柔和地低吼了两声,似是告诉李天:“放心吧,我会的!”
望着离去的雪豹,李天眼角滑落一滴晶莹。
十天来的遭遇,已渐渐磨练出似铁般的意志,不然,一定是抱头痛哭了!
这把巨无霸柴刀,李天不知怎么处理,思索一阵儿,突然想起兽皮所述,遂摸了一下刀柄,果然在缠绕刀柄的红布下,有三个凸起。
李天深吸一口山顶清爽的空气,运起周身八十四处肌肉,汇聚在握刀的大拇指上,重重按在距刀尾最近的凸起上。
“咔嚓!咔嚓!咔嚓!”
几声接连不断的声音响起,大柴刀的刀锋折向刀柄,两侧的刀锋合向刀身的中部,大柴刀变身,小了一倍。即使这样,仍可称的上是一把大刀。
李天觉得刀还是大了点儿,试着按向第二个凸起,可是,用上了全身的力道,按了半刻,大刀也没有变身成更小的柴刀,估计是他的功力还远远达不到按下凸起的要求吧。
没办法,李天只能像一个耕田的老农,扛起一具铁犁,大步走向峭壁。
明媚的阳光下,一道白影肩负一缕红光飞闪在峭壁间,眨眼已快到山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