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话不死战兵（上）
沙地上是死沉沉的花园，那象坟墓一般拍高哇，那长长的棕榈树的侧影，那深厚的沙层，那僵硬的树叶子由于风吹发出嗖嗖的声音。这一切使冰女璇犹如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植物的阴间地狱……
月亮低垂在蛙平线上，几乎碰上了那堵把红林和周围世界分开的围墙。冰女璇该回去了。当冰女璇刚走入围墙背后那道漫长的阴影中时，冰女璇听见了类似在远处射击的声音。这声音是从左边什么地方传来的。冰女璇仔细地听了听。千真万确，远处传来了几声单发的射击声，接着又是“嗒、嗒……”是机枪的声音
冰女璇一直在阴影处走着，几乎走到围墙开始往东拐弯的地方。那些单发的枪声和机枪的射击声听得更清楚了。冰女璇停下来，想着墙那面在于什么。一种好奇心驱使冰女璇沿墙走去，忽然遇见了一个锁着的小门。在黑暗寂静中冰女璇又听到了“嗒、嗒、嗒……嗒嗒嗒……”的声音，此后就传来了远处小孩子哭泣声。
冰女璇想：“莫非墙外在枪战？”
射击声停止了。冰女璇又等了好久，再未听到这种声音。冰女璇不知道在这个小门旁边站了多久，突然间门吱呀响了一声，冰女璇本能地一个箭步跳到一旁，躲在一棵枝叶茂密的矮坩后面。
冰女璇没看见门是怎么开的，墙角的明影很深，而月亮又落得更低了。冰女璇紧张地注视着黑暗的地方，什么也看不见。经过了难熬的几分钟后，才看见了一个灰色的东西顺着墙向温室的方向缓缓移动。这是一个人，他那灰色的身影，迈着沉重的步子，踏在深厚的沙地上，奇异地一颠一跛地移动着。
冰女璇不动声色地站在隐蔽处，目送着这个灰色的影子。这是谁呢？这时候，还在墙那面干什么？他走路怎么这样慢？然后，象闪电一样，在冰女璇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念头：“他到温控室去了！糟糕，我怎么回去？！”
冰女璇磕磕绊绊地触撞着那些石头般坚硬的果实，顺着畦子的石墙急急忙忙穿过畦子。那个灰色的影子很快就被冰女璇甩在后面了。冰女璇抢先列温室的门口。在这里冰女璇才看清了，那个行动缓慢的人还推着一个很大的独轮园艺车。那独轮的吱吱声还隐约可闻。
冰女璇急忙进了温室，又向那扇门走去。这里漆黑一团，冰女璇不得已好几次用了手电。当冰女璇刚要从那个井口下去的时候，就听见窗外笨重的脚步踏着沙子发出的响声。冰女璇关了门，轻轻转动了一下钥匙。冰女璇觉得在回来的路上，这条管道已不象来时那样长了。
早晨，阿里木带了一个人找冰女璇。这人冰女璇以前从未见过面。这女人穿着雪白的袍子，完全掩盖不住身材的玲珑，有一种让人犯罪的冲动。
“这是浦沅明日香小姐，我们的生物化学家。”阿里木说。
浦沅明日香微微一笑，上下打量着冰女璇，看得冰女璇浑身不自在，觉得自己忽然间变成裸体，浑身上下被这个人完全看透，连最私密的部位也一览无谓。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女人看女人，有时候比男人看女人更加犀利。
阿里木说：“明日香小姐会代替古丽仙的职责。希望你们能友好合作。”
说完，阿里木转身就走。
浦沅明日香把一个放满试管的座架放在冰女璇的工作台上。试管里装着熟悉的那种混浊的溶液。他一声不响地在实验室里踱来踱去。每走近一个仪器，总要弯下身子仔细看看。冰女璇注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一面极力猜想，他是个什么人，究竟是干什么的。为了不流露出对他的注意，冰女璇就开始将试管加以分类，而他依然背着双手在实验室里来回走着，对一切东西只是看着，并不用手触摸。
“需要做全面化验，还是只做光谱分析？”冰女璇用平平淡淡的口气问。
明日香居然反问道：“你们是怎么搞的？”
“主要是化验数据，有时候会做一些合成。”
他思索了一下，说：“我想看看您是怎样*作的，能演示一下吗？”
“既然您有兴趣，那就请便！”冰女璇不大高兴地回答说。因为他忽然醒觉，这个浦沅明日香显然是来监视自己行动的。
冰女璇进入制备室，过滤了溶液，把沉渣搁在一张纸上，放进烘干电炉，把过滤了的溶液再倒入石英秤盘，放在摄谱仪上。明日香寸步不离地尾随着冰女璇，简直把她当囚犯看。
冰女璇挖苦道：“现在要进行光谱曝光，您也可以休息一下了。”
“谢谢！”
氢灯的变压器呜呜地响起来了。冰女璇把石英秤盘放在支架上，坐在摄谱仪旁，浦沅明日香靠工作台坐着。我们彼此沉默了几分钟。
“您不怕紫外线烧伤面部吗？”冰女璇问。他摇了摇头：“我习惯了。”
“您在这儿很久了吧？”他询问道。
冰女璇回答道：“是的，很久了。”
“您喜欢这儿吗？”
冰女璇看着他：“这是你的问题还是阿里木的问题？如果是工作必须回答的问题，我会说。”
浦沅明日香尴尬地笑了笑，似乎明白了冰女璇为什么对自己这么不客气。片刻，他无奈道：“请原谅，其实……”
她没说下去，顿了顿，猛然站起来，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冰女璇从窗口看见他绕过这个房子，踏着沙地，迈着大步走进南面的实验室。在中途他曾被哨兵挡住，出示通行证后。哨兵还向他敬礼，就让开了路。
冰女璇想：“这家伙是研究所的高层！”
傍晚时明日香才回来，显得有些焦虑不安，疲惫困倦的样子。
“您都做完了吗？”他问。
“记录标签都贴好了。”
他默默地细看了一会冰女璇的记录，然后抬起头来用他那对看得人发慌的眼眸子看着冰女璇。
明日香喃喃自语道：“我觉得，你这种工作是毫无意义。”
冰女璇说：“我对工作的意义一点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工作，是为了养家糊口。”
浦沅明日香问：“你认为，为什么好端端要把动物变成石头？难道石头猪肉比鲜猪肉好吃？难道石头番茄比原来的番茄多汁？人灵族和骷人族势不两立的原因就是因为基因改造，那我们现在究竟在做什么？我们不也照样在做基因改造？既然大家都不抗拒基因改造，为什么还要势不两立？”
冰女璇警惕地凝视着他。自冰女璇来到这儿以后，从没有一个人如此毫无忌讳地和冰女璇谈过关于研究所的事。冰女璇咬紧了嘴唇了一个字也没有回答。她觉得明日香怀疑自己知道的很多，想来试探一下，
浦沅明日香似乎知道自己说的太多，站起来：“好吧，晚安。”
此后，有好几天他都没来。
这天，工作结束后，冰女璇打电话和古兰莫沉汇报工作，顺便倜傥一下这从没见过的女人。但冰女璇才听到古兰莫沉说：“你好！”立即觉得声音全部消失，冰女璇以为信号不好，片刻，只听“咚”，把电话放在桌子上的声音，隐隐越越听到有人在找文件。还有古兰莫沉说：“等等。”
原来刚才古兰莫沉只是用手捂住了话筒，冰女璇隐约听到，有什么人要回来了。
但究竟是什么人，并听不清，古兰莫沉忽然说：“哎呀，电话原来没盖好。”
冰女璇知道他们的规矩是不允许未经允许偷偷比人通话的，她不是笨蛋，立即挂断电话，让古兰莫沉以为他找挂线了。
过了一刻，冰女璇才再次打电话过去，抱怨道：“电话线路好像有问题，刚才只听到你打了声招呼就没音了。”
古兰莫沉顿了顿才应和道：“我会派人去检查的。”
第二天早晨，研究所就忙碌起来了。冰女璇看见阿里木在生物园和化学院往返飞奔，几个穿白长衫的研究员从南面的生物园里跑出来，急忙走进了黑木阿吉的中央办公楼。又看见当地的工人在东面围墙下跑前跑后。
大家似乎把他们这些中层研究员忘了。
午饭后不久，浦沅明日香来到冰女璇这儿。冰女璇一眼就看出他非常激动，至于他为什么没带来任何化验标本，冰女璇一点也不在乎，反正这个人是来监视自己而已。
冰女璇学着她那天的眼光盯着眼前的女人，浦沅明日香抱歉地笑了笑，说；“嘿，跑累了！在您这里休息一会儿……”
“休息？”
“是的，我有种感觉，你这里比其他地方都清凉点，您不反对吧？”
冰女璇耸了下肩膀，指给他椅子。
他坐下说：“如果阿里木来了，你可以随便给我说些什么数据报告吧。恩……例如这一份。”他指了指冰女璇前几天做的分析报告。
冰女璇有点鄙夷地盯着她，说：“阿里木叫你来监视我，你怎么这么懒？”
“监视？”
冰女璇有点不客气说：“装模作样没用，我只是打工的，我对你们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没兴趣，要监视就堂堂正正来，免得你偷懒还连累我丢了工作。”
明日香颦眉道：“你真误会了，我真不是来监视你的，何况……何况……”
冰女璇察言观色，知道她是想说：“我怎么会监视你这样的小人物？”冰女璇想了想，觉得没错，即使阿里木要监视自己，也不可能派一个跟阿里木自己同级甚至更加高级的人来。
冰女璇立即露出杀机，她不知道这个人来的目的，但很可能是因为自己那天到“红林”之后，研究所的应对措施。
室内温度霎时变得冰冷，明日香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望着冰女璇，觉得冰女璇整个人开始苍白透明，甚至有点发蓝，看上去跟冰川的颜色差不多。明日香忽然有点怕，被一股压力*得她喘不过气，在这样下去，她知道自己就要失禁了。
她想走，可惜双腿不能动。想闭起眼睛不去望冰女璇，但身体偏偏不听使。明日香怎么可能知道，冰女璇此时散发出来的精神力，早超越了火寻风，甚至隐剑仙也不够班跟她比。
冰女璇相信，若在公平对垒的情况，天上地下，恐怕只有席琳女神是不怕这种杀气的。当然，世界上根本没绝对的公平。例如冰女璇只要想到要跟海凌思作对，她几乎就不战自败了。
冰女璇忽然喝：“你来这里做什么？”
明日香哆嗦着说：“我我……并不是浦沅明日香”
冰女璇愕然，没想到这女人被自己这样吓了吓，居然连这些秘密都暴出来，冰女璇其实不想惹麻烦，但他还是问：“那您到底是谁呢？”
“我……我……只是，亚拉腊山的小人物，说了你也不知道的，但对你绝对没恶意。”
“到伦琴射线室去，那里的门可以锁住，免得有人听见我们的谈话。”冰女璇打断他的话说。
明日香顿了顿有说；“我是假冒的这个浦沅明日香，是我们亚拉腊山一个很变态的女人，因为曾在战俘身上进行过医学和生物学试验，被判终身监禁。但我后来知道这家伙忽然获得自由，还是政府的一个生物伦理顾问。我跟这个女人曾经是朋友，所以我在其他原居民的协助口供下，冒充成明日香。”
明日香望了望冰女璇，冰女璇的脸还是那么冷，但看上去已经没刚才那么大压力了，至少，他知道自己不会被吓得失禁。她叹了口气说：“我们这里原本还有田的，自给自足，根本跟外界隔绝，但那些人来了之后，几年间就把这里变成沙漠。我们看着自己的家园被风沙侵蚀，只能一直往后退。我知道，这些人在研究一些不能告诉人的东西，我怀疑，这些家伙在研究生物武器！我们必须把这群人赶走！结束这邪恶的研究所！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冰女璇装傻，说：“据我所知这里好像只是进行科学研究。”
“科学研究？”他挨近冰女璇的脸说。“浦沅明日香在人身上做的也是科学研究？这些人可以活人冻僵，给静脉血管注射铅盐溶液，他……”
明日香道：“现在有两个政府的代表要来视察，了解黑木阿吉的成绩，所以即将进行现场试验。可能今天，可能后天。反正会在这个月进行。”
“什么试验？”
“一些非人道的试验！”
“在哪里？”
“大概在那边围墙里的场地上”
“那该怎么办呢？”
“我们应该设法看看这次试验。并录下来，让人民知道他们的政府究竟在怎么蹂躏生命！”
“我们？你开玩笑吧，我到处走的话会变成蜜蜂窝。”
“是啊，”明日香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股无名的压力已经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以前那股让人感到清凉的气息。
冰女璇想起那次到查探红林，心头浮现出一种模糊的冲动。
沉默了好久，后来冰女璇问道：“您大概有充分的自由，可以在研究所里任意走动吧？”
“一般来说，是这样。”
“您都可以到什么地方去呢？”
“随便什么地方都行。只是高级别墅区和围墙那边的树林不能去，那树林是禁区。”
冰女璇说：“如果你弄清楚黑木阿吉做实验的地点，我可以带你到‘红林’那边走走。当然，这是非法入侵，被发现的话，照样会变成蜜蜂窝，你敢不敢？”
“你带我去？怎么去？那边哨兵很多。”
冰女璇知道又是时候道外面玩玩了，她带着明日香走近在半墙上的变压器箱。
“想必其他实验室里也有这个？”冰女璇问。明日香点了点头。
冰女璇从鞋底下取出钥匙，开了箱门。浦沅明日香朝里看了一下，明日香会意，点了点头跟着爬了进去。
冰女璇锁上扇门，把他拉到墙边，揭起漆布的一角，让他看那些金属触点。
“这个我知道。”他小声说。顿了顿说：“古丽仙逃跑时，把这个信号系统给破坏了。因为工程人员短缺，他们还没来得及修复。”
“这些您都是从哪儿知道的？”冰女璇试探问。
“我们在这儿还有一个朋友，而且，我们巴不得大家一起反这家研究所，把那群人赶走……”
“谁？”
“以后再说。请问你能把钥匙给我吗？”
冰女璇把钥匙交给他。他紧紧握了握冰女璇的手。
“就这样，如果您需要冰女璇的帮助，就请尽可能多掌握全部情况。最后的行动计划，我们在试验以前再研究。”
阿里木忽然从门外闪过，明日香和冰女璇机警地装做汇报工作，借着，明日香怕阿里木追查，急急走了。
这次之后，冰女璇没再见过明日香，她开始觉得有点后悔，骂自己道：“蠢货！怎么能相信这女人？现在怎么办？妈呀！她们会不会对付我？”
过了一整天，冰女璇和其他研究院正准备坐车回家，谁知研究所完全封闭了，说外面动乱，她们不能出去。
冰女璇心想：“难道明日香那帮人造反了？”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居然没饭吃，晚上也没有。
冰女璇从来没试过这么饿，给古兰莫沉夫人打电话。她拿起电话，还不等冰女璇提问，就用尖刻的声调说：“饿不死您，莎碧娜拉丁！我们大家一样，忍耐一下吧。”
冰女璇躺在床上思索，为什么研究所突然断了饮食。只听外面有人说：“饥饿还算不了大祸，我们很快就要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