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琨听到电话那头喀嚓一声,知道洪灵儿一定气得不轻。他把手机抵在下巴颏的下面,陷入了简短的思索当中。
片刻之后,他的下巴感到了手机的震动,于是拿起电话,盯了足足十来秒种,然后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来到里间后才按下通话键。
“哦,老大,不好意思,手机没在身上,刚刚才听到,让你久等了,”武琨的语气很谦和,就连身形也保持的极为庄重。
“嗯!这个事情你知道了吧?”
“你是说‘众网’的事情吧。”
“是的,赶紧想办法搞定,捂下去,现在已经有人开始盯上这个网站了,我可不想功亏一篑。”
“好的,我知道了,”武琨道,“我已经狠狠地警告那个小记者了,她……”
“不要一味为自己开脱,报道也是人家的自由,只怪我们没有防得好,现在我听说那个什么清灰公社也在里面瞎搅和,势必也要对他们加紧防范,虽然这些年清灰公社跟我们有些瓜葛,但还没到针尖对麦芒的地步,行动起来一定要把握分寸,他们可不是那种小帮笑派,我们没必要跟他们搞出太大的冲突。”
武琨面色凝重,他顿了顿,继续道:“好的,我知道了,不过现在侬伊社也在插手此事,是不是也要对她们来点警告。”
“她们还形成不了什么气候,一些所谓的想拯救世界的女孩在,凑在一起能搅起多大的浑水?呵呵,任她们跳好了。”
“我们的试验也要暂停一段时间了,现在已经被报道了出去,势必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而且这些天的试验,我们也损失了一部分人,对大局不利。”
“这个我早已想到了,不过也不能彻底停住,现在已经出现了几次被人攻击的现象,而且这股力量还不小,多数都是他们占了上风,所以这个对手如果不除,后患无穷,下面我们就要引蛇出洞,想方设法将他们一网打尽。”
“嗯,好的。”
挂断电话后,武琨掏出一支烟,双指捏着烟蒂在烟盒上磕了磕,然后掏出打火机点上。烟头的火星在黑乎乎的阁楼里忽明忽暗,趁着窗外射来的月光,还能看到在房间里袅袅而上的青色的烟气。
阁楼里没有开灯,这是武琨延续几年的习惯了,他喜欢让周身沉静在这静谧的黑暗里,什么都不去想,或者什么都要去想,他的脑袋瓜子就时常在这两种极端的状态下转换着。
阁楼里到了晚间时还是热燎蒸人,武琨躺在席子上吹着风扇依然汗水涟涟,于是他走到下面的洗手间又冲了一次澡。
武琨的房子是一居室,外加一个小阁楼,这套房子还是他父亲留给他的。武琨是家中独子,他父亲在世时,这套房子就已上了年限了,现在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十多年,光是外墙就粉刷了好几次,武琨觉得粉刷后的小区很有趣,就像是在一个耄耋老人的脸上搽粉一样,任凭涂得再厚,也已难掩他的垂暮老态了。
武琨很早就想换个大一点的房子了,从他结婚到儿子出世,家里的确拥挤了不少,可凭着他那时紧巴巴的手头,对于一套稍微像样的房子简直杯水车薪,等到他终于攒够了首付后,一件噩耗却给他了当头一棒。
他的妻子离他而去——在一个普通的下班返回途中,他的妻子身中数刀,倒在了冰冷的血泊之中。案子破的很快,他妻子的死源于黑帮对他的报复。
年轻气盛的武琨从警校一毕业后就表现出了非凡的胆识和果敢的断案能力,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那么快被调到刑警队的缘由,当时正在打黑时期,武琨立下了赫赫战功,但同时也结下了累累仇敌。
妻子死后,武琨一蹶不振,意如死灰,过了一段时日,他便从刑警队降为一般警员了,再后来他索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以酒为伴,醉生梦死。
重新回到刑警队,也是近两年的事情,当时的局长对他十分关照,即便是武琨变得颓废荒度时,局长依然在刑警队给他留了一个职位。这一次,武琨抽丝剥茧,完全从之前的阴霾中走了出来,不久后,由于原来刑警队队长晋升,武琨自然而然地填上了这个位置。
冲过澡后,武琨走到那一室的房间内看望他的母亲和十岁的儿子,儿子已经在风扇的吹拂下睡着了,不过鼻头上,额头上还沁着一些热蒸的汗粒。武琨从洗手间拿来湿毛巾在儿子的脸上抹了抹,这时,睡在阳台边他的母亲便醒了。
武琨的母亲现在正值化疗期间,她得了宫颈癌晚期,由于多次的化疗,头发都已掉光了,脸上也有些虚肿,整个身体都异常虚弱。
母亲看到武琨后就从小床上爬了起来,武琨赶紧走过去,让她继续躺下,医生嘱咐过他,化过疗的人应当尽量休息,保持心态开朗。
“怎么还没睡啊?”母亲怕吵醒他的小孙子,便压低声音道。
“我睡一点就行了,年纪轻轻的,几天不睡都没事的,”武琨轻松地笑着说。
“身体要紧啊,年轻时候不注意,到以后就后悔了,你看我这样的,多给你增加拖累。”
“妈,你说什么呢,一家人怎么说到拖累一事了,咱们现在不好好的嘛。”
“哎!要不是我,家里也不会出这些事啊,”武琨母亲说着就嘤嘤起来,不过她还是尽量压低声音,哭声渐渐都被咽进到了嗓子里了。武琨母亲之所以这样说,是她曾经找人为家里算过一卦,算卦的人直言不讳,他说武琨母亲和家里的人都相克,家里出了那么多问题或多或少都能和她扯上一点关联。
“妈,你不要老这么想,你可是家里最开明的人,怎么也相信这些迷信的东西了,”屈风抚着母亲的后背说。
“我是不愿相信,可出了那么多的事,就不由得不相信了。”
“瞧你说的,哪里出了那么多事了,你可千万别把这个硬放到你的身上去,这样,我们都要内疚的。”
……
武琨对着母亲谆谆而慰,母亲终于抹去了脸上的泪水,示意地点了点头。
回到阁楼,武琨躺在凉席上,双手做枕,望着窗外高高升起的惨白色的月盘,重又进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