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过雨的空气,疲倦了的伤心,他记忆里的童话已经慢慢的融化……。
这片陌生的世界,就像这场雨一样,他所经之处,在潮湿的空气中,嗅到的只有慢慢融化开来的浓稠的悲伤的气味,这种味道无形中也感染了他。
白猫丘席卷着瘦长的身体,趴在新雇主结实宽厚的肩头,雨水顺着它光滑柔弱的皮毛向下流淌,它已经睡了整整一个下午,此时,它睁开红宝石一般明亮的眼睛,向落雨纷纷的天空看了一眼,雨比刚来的时候小了很多,天却变得更暗了,显然,已进入傍晚时分。它抖动了一下两只竖起的尖尖耳朵,稍稍抬起了小脑袋,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古老森林神秘的气息,有生命也有死亡,有沉静也有热闹,这种气息混在雨水里,演奏着一曲低沉的交响曲。认真听去,丘觉得这低沉的乐曲在心中回荡出一股尖锐而刺耳的旋律,令它倍感不适。
悠在它感到不适的时候,恰如其分地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抚摸它湿渌的小脑袋,这让它得到了安慰。这个男人虽然表情冷酷,可是,他的强大却无形中给予了它十足的安全感。它温柔地冲他‘喵’了一声,继续伏下头,闭目养神。
雨已经停了,一轮明月升到了半空,蒙蒙胧胧地笼罩着这片异世大陆。
悠带着丘站在可以俯视妖精之地的高高山崖上,他的身上,还遗留着之前那场漫漫长雨的水珠。
“要去投宿吧?我好饿,喵。”丘看到人烟,从男人的肩头站起身来。
悠银灰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掠过一丝复杂的光,他将目光从妖精之地转移到那述河对岸的阿得那尔,黑色的山脉下,一排排火焰正在疯狂的移动着,虽然山崖离那片文明之地甚远,但那阵阵愤怒的嘶吼他仍能清晰可听。这个世界,正发生着动乱,有两个怒发冲冠的种族,正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为彼此划下深深的伤痕。悠对这里曾发生的或是正在发生的都不感兴趣,他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丘的小脑袋,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不会饿死的,小畜生。”说着,他转过身,拖着沾染水珠和泥泞的袍襟,朝森林深处走去。
接下来好几天,森林边沿传来的只有嘶杀声,这声将寂静的森林扰得不动安宁;深绿的树梢顶上,飘渺的是黑色的硝烟,它们将上方的蓝色天空和白云烤黄熏黑;就连清澈的那述河,也被红色的鲜血渲染……风,吹来的是越来越浓的死亡味道,伴随之的是更加浓稠的愤怒和仇恨!
阿得那尔是他在这里能找到他的最后一片希望,空气里弥漫着太浓的其它气味,他完全没有嗅到他的一丝气息,或者说,他根本不曾出现在这里过。
悠避过那些杀红了眼的罗雅人和妖精们,这几日,他耳根不得清静,那些生的,死的声音总是在他的耳际嚷嚷,为一个男孩的死而喋喋不休。他从来没有这么心烦意乱过,这些生的死的声音无疑给他的这种心境雪上加霜。
他爬上了阿得那尔山,他经过的罗雅人的文明和辉煌正在战争中一点点消逝,就在身后那片寂静的彩虹森林里,也添增了许多残酷的低鸣声,妖精们为了取得战斗的胜利,启动了‘魔兽计划’。
“完全感应不到他,我应该离开了。”他的力量,让他无法将发生的一切掩耳不听,视而不见。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曲杂乱无章的夜曲,搅得他彻夜难眠。冥冥之中,好似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迫使他去在意这一切。然而,这一切,和那个叫莱诺伊的男人毫无瓜葛。
丘垂头丧气离开男人的肩头,它张开羽翼,怯怯地跟在他的身后—很显然,对于此行,他失望透顶。
“也许是时间上出现了错误。我相信你尽忠职守,已将我带到了他会出现的地方。”悠回头看了一眼忧心忡忡的丘,从天际刮来的风扬起他美丽的银色长发,丘瞬间觉得对方就似善解人意的天神下凡,以如此通情达理的话来慰藉它沮丧的心情。
“不过,这样的错误,也只允许犯一次。如果下次你还是没将我带到他呆着的世界,我会把你烤来当晚餐!”很显然,如此神圣的景象只是幻觉。丘已被他后面这句补充的话吓得瑟瑟发抖。
男人虽说要离开,可是,他继续朝上走的步伐并没有停滞下来。当太阳的最后一缕余辉消失在地平线上的时候,他绕进了一片荒凉的墓地。夜幕的侵临,让这片时光的延续与交错的平静的死者之地充满了失落感。
半山腰上,夜风刮得更厉害了,丘冷得打了个颤。再加上周围寂廖和沉静的气氛,它感到头皮凉冰冰的。它尽可能地靠近悠向墓地深处走去,这个雇主的脾气令人捉摸不透,再加上它没能将他带到准确切目的地,他已心头上火。它对他现在的举动不敢提问,甚至连抗议的勇气都没有。它害怕,害怕这个男人,也同样害怕会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这片黑漆漆的墓地里蹦出来,在这个男人没拿它去烤了吃之前就被它们撕成了碎片。
悠在一座新坟前停了下来,新翻的黄土还散发着潮湿,伴着青草的味道。一块灰色大理石墓碑矮矮地竖在坟前,碑脚下还散落着几束在夜色下黯然失色的鲜花。山腰此地,弥漫的是深深的眷恋和哀伤,可山下,却战火硝烟和血腥死亡……。这就是导火线吗?他低视这座小小的新坟,眼睛里流露出鄙夷的神情。
丘完全不理解这个男人此时的行为,眼神冷漠而充满嘲讽,却又一动不动地站在坟前低视,是在看这个过早离世的幼小生命的笑话吗?
丘拖拉着尖尖的耳朵,红色的大眼睛映着悠那张冷峻的脸,好似它在竭尽全力想诠释出这张脸所表达出的更深的某种东西。
“你听到了吗?多么丑陋,多么难听!”悠好似喃喃自语。
丘随着他的眼神,将视线转移到那座新坟上,世界仍然那么安静,除了偶然刮过的风声外,它什么也没有听到。
他专神于那座新坟,专神以于听。他认真的神情不得不让丘严肃起来,它竖起耳朵,试图去辨听他所说的‘丑陋’和‘难听’。都说猫拥有最敏锐的听觉,就连最幽静的风之声也能听得到。也许,它是只丧失优势的破猫。它耐着性子听了很久,也无从所获。可是,就当它要放弃的时候,它听到了从土地里传来的低沉嘶哑的哀嚎声—它似乎是突然响起的,破土而出。
“喵——!”丘一阵阵毛骨悚然,惊叫着躲到了悠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