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肆内那老道对俺深入孤城,以身为饵的做法,认为是不妥之举。
老道说:“贫道长年游历江北,深知蒙古兵的强悍,殿下若以为这蒙古大军与那湖州水寇一般,则离败亡不远矣?”
老道此言实为大不敬!
“放肆!”俺那黑哥张贵闻言大怒,挥掌击在桌上,只震得那桌上茶具叮当作响。
便是俺都被吓了一跳。
看向那老道,却见他并不为张贵发怒所动,依然镇定自若的坐于桌前,将一双眼目注于俺。
“黑哥不得冲动,且听道长讲来!”俺抑制住心中的不快,忙出声止住张贵。
老道将手中之杯具把玩了一下,随后紧紧盯着俺说:“贫道来这鄂州之前便已将四周查看了一番,这鄂州所依除却长江天险,便是这年久失修的城墙。贫道以为,这等城墙殿下以之对抗毫无攻城经验的蒙古人尚可,但殿下忘了这蒙古大军中还有很多北地的汉军,他们可是精于攻城且勇悍胜过边军之兵,若蒙古人驱使北面汉兵不计代价全力攻城,以贫道看来,这鄂州城顶多支撑得了一个月而已,一个月若无援兵,城必被攻破。”
顿了顿,老道再着道:“再说殿下这外围包抄,中心开花之计;若是两方实力相差不大,或许可成,只是殿下又忘记了一点,这外围宋军所部莫不是大散关一触即溃的边军,他们的胆量早已被蒙古大军的武勇所吓破,如何能完成殿下将敌分割于两岸的战略目的?故此,贫道认为殿下入鄂州实为将自身陷于死地的不明智之举,宜及早退守黄州,与九江相呼应方是上策!”
这个老道不简单,俺所有图谋均在他算计之中,而且他所言也正是俺所担心的。
只是退守黄州,那不是贾泼皮的翻版吗?
历史上贾似道援鄂州正是驻扎在黄州,他聚集了汉阳、襄阳及江州十数万兵马,却不敢与忽必烈的大军一战,为此被高达、曹世雄和向士壁所看不起,并出言讥讽,也就有了后来三人被构陷迫害一事。俺有别于贾似道,岂能畏敌!
再说现在离开鄂州,那俺岂不是让天下人小看,让鄂州百姓失望,让忽必烈耻笑?绝对不行,俺堂堂中华男儿,七尺身躯,宁可战死疆场,也不会让人唾骂!
念及此俺微笑把头一摆,“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求死而无憾。赵禥既然来了鄂州,便决意与鄂州百姓同生死,决不临敌退缩!”
那老道闻言霍然起身,“殿下既然有这份胆魄,老道这臭皮馕又何足惜,从此便忠心于殿下,永不背弃!”
“好,这里无酒,赵禥便以茶为酒,与道长共饮一杯,只请道长与赵禥共退来犯之敌!”
茶肆内,老道向俺提出将鄂州城外十数里内百姓尽迁城内,“坚壁清野,断敌之炊,必可使敌不能从容攻城。敌即焦躁,必不计伤亡强攻,一而再,再而三,敌久攻不下,必疲,此时里应外合,可破敌!”
好一个老道,他不提醒,俺还忘记了这坚壁清野一策,当即令张胜调集人手,加紧将周边百姓迁入城中。
“敌远来为客,对地形路径多有生疏,此为不占地利;敌烧杀掳抢,无人不愤恨之,此为无人和之利。殿下可凭地利,遣一支人马游击于左近,牵制于敌。殿下可凭人和,招身体强壮之百姓协助守卫城池、维持城内秩序,百姓与守军轮翻值守,可令我方保持充沛体力拒敌,利用长期坚守。”
好,这老道居然把毛爷爷的游击战也运用上了,果真见识超过了这个时代的宋人。以青壮和正规军轮替守城这个方法也不错,这一方法保证了守城主力的体力及反应能力。
“道长便暂时任俺太子府幕僚,待战事了结,俺另行委以实职!”这老道士虽然相貌不招人喜,但确实有些本事,俺现在缺得便是谋划之人,看来以后军师这个名头是要落在这老道身上了。
携了老道从茶肆回到鄂州府衙,便见刘文若已候在厅堂,他报告说鼓动宣传工作已顺利开展,现下一百余名说书人已深入到街巷大肆宣扬钓鱼城军民击毙蒙古大汗蒙哥一事。俺对他的办事效率大加赞扬了一番,随后俺便将一众手下招来商议守城事宜。
计议中对派出小股游击军扰敌大家都认为是个好办法,但在人数及统兵将领上争议很大。
我本意是想将随俺而来的武威军派出做为游击军,张贵为统领。但张贵一听就从蹬子上蹦起老高,“老黑不离开太子兄弟,谁都可以离开,唯老黑不能离开!”然后他虎着个脸坐在一边再不说话。
俺知道他的心思,他是担心俺,是怕俺有什么意外,但当下能胜任游击任务的唯有俺的武威军,武威军意志坚定,组织纪律性强,且在坡地军营经过扰敌的训练,将他们放在城内固守无疑是限制了他们能力的最大发挥。
俺毫不客气地道穿了张贵的心思,“与国家相比,与这满城鄂州百姓相比,一个赵禥的生死又算得了什么!身为一国太子,不能让百姓过安康的生活,还当之何用?”
“再说了,黑哥你在外围对敌侵扰的越狠,他们就越发不能尽全力攻城,俺与鄂州城内军民守城的压力就会更小。黑哥,赵禥与你相交两年了,禥的这点心思黑哥还不明白么?”
张贵的脸色终于开始松动,他那虎目蓄满了泪水,说:“太子兄弟,老黑放心不下你啊,没有老黑在你身边,这要是被宵小之辈所趁,那老黑又如何向老娘交待。如何向顺哥交待,如向武威军的兄弟们交待啊!”
“黑哥放心,俺会加倍小心注意,再说不是还有虎臣大哥、宋武兄和张都统在吗,蒙古人想要俺的命可没那么容易。”
这一天俺定下鄂州城的攻守计划。
由张贵领武威军潜伏于磨山至南望山一线骚扰蒙古大军,为防他冲动,俺将老道安排做军师,授与老道可节制张贵大的行动的权限。鄂州的军情司一组也拨出二个熟悉人情地貌的当地人给张贵,做为向导。鄂州城内由刘文若调度,巡司河一线由俺和郑虎臣镇守,东城则由张胜和宋武把守。
“蒙古人要过江俺们也不能让他太轻松,传令章司马和曹大将军,令南岸孙虎臣那支兵马加强戒备,随时与蒙古人接战。”那个孙虎臣弃临江而逃,俺这笔帐还没与他清算,正好借这次阻敌之机,削弱他的势力。他若再避战,俺正好让章梦飞夺了他的兵权,将新帐老帐一起算个明白。
计议定后各人分头行事。张贵明日一早便要潜入磨山一带,需要做些准备,老道和刘文若担子更重,他二人要将城内的青壮发动起来,分发兵器,进行编队临战训练。
到了晚间,俺带着张贵、郑虎臣、宋武和张胜来到府衙的后院,俺要向四人展示一下俺的秘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