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面前的这个血人是陈汉勇,不,应当是史平。他也认出了俺,那目中的疯狂开始收敛起来。
这时香香从俺身后绕上前来,说道:“史平,你这是做什么?”
“小姐!”那史平面上尽是喜色。
俺松开史平的刀,对二人说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先逃出这镇子再叙话不迟!”
于是史平前面带路,四人在这沙店镇的巷子中左穿右拐,也不去管那满镇妇人、小儿的哀号,避开一拨拨的土匪,终于隐入一片树林之中。
这片林子似无涯无际,越行越密,而史平像是对这里很熟悉,不紧不慢地在前面带着路。不知走了多久,香香有些吃不消了,俺便将她背在身上继续前行。
当俺们走出这片林子时外面已天光大亮,而香香竟然在俺背上睡着了。把香香放下,吃过史平分发的食物,俺便将那日香香小河边洗澡之后发生的事讲向三人述了一遍。
郎中又为俺补叙了一部分俺不知道的事。
原来昨日上午赵虎喝得鼎鼎大醉而归,唤了杜郎中去为他醒酒。杜郎中喂汤药间,不经意看见赵虎甩落于床上的一幅画像。
那画像极似俺,郎中便拿过来细看上面的文字,顿时吓了一跳。
“太子殿下,杜子曾没想到那些奸臣居然连您也敢下毒手,那赵虎说醉话道:现如今殿下的画像已遍布各州府贾大人的亲信手中,殿下便是插翅也难飞了。杜子曾这几日与殿下相交,早看出殿下是个体恤百姓的好太子,怎么容得他们暗害于您,于是便将那画像带出烧了。昨晚子曾一直暗中随在殿下的后面,便是想伺机帮殿下脱出这匪窝。”
“谢谢郎中!”俺把郎中的手攥住用力握了握。
香香的遭遇与俺猜想的差不多,那天她躲于水草之中,待听不到动静后方才上岸。此后便在这九宫山附近打听匪巢所在。昨日到这沙店镇后却被刘财主骗到家中,那刘财主对香香美貌垂涎欲滴,暗中用蒙汗药将香香迷倒准备来日享用,没想到昨夜遇上赵虎那帮土匪打劫。这一切实是巧合。
史平的境遇最为曲折。
那日俺与香香从汉军包围下脱困后,史平一路打马狂追,却哪知香香那马本就神骏,又被汪忠用针在马身上使了手脚,一个时辰后,史平便被远远甩在后面,连马影子也寻不到了。他按马所行方向一路追踪打探,在通山时马也被人骗走。
史平走了上十余日,终于到得沙店镇,听闻下午有一外乡漂亮女子进了刘财主家,于是起了心思。夜间土匪袭击沙店镇时他便混在土匪之中,待刘家大院杀声四起他心急了,便打算从后门杀进来寻那年轻女子,不想遇上了俺与香香、杜郎中从内出来。
“史平一路行来时,听闻太子在鄂州的旧部与四大王所部血拚了一场,双方俱有损伤,四大王兵退三十里,后四大王与黄州贾枢密达成议和兵退江北,而太子旧部则因与贾枢密内讧尽被驱散,不知所踪。现如今郎中又说那贾枢密要杀太子,这大宋太子怕是呆不下去了,便与小姐和史平回中原,投入史老爷门下如何?以太子之才,史老爷必会敬若上宾。”那史平对俺言道。
笑话,俺堂堂大宋太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百家姓中一员,岂可因奸佞不容便投入蒙古人之奴才的怀抱?
俺淡淡看了那史平一眼,不轻不重地说:“赵禥书读的不多,但心中素知民族节气,便是宁可死在那奸佞手中,也不愿做背弃民族的丧家之人!”
俺的话让史平面上红,香香也欲言就止。
沉思了一会俺对香香说道:“目前形势对禥非常不利,禥打算潜回临安去见父皇及联络朝臣,一路必定凶险,你随在俺身侧多有不便,就随史大哥返回家中如何?”
香香闻言大眼中泪水转了两圈便落了下来,“你个死德孙,沾了香香的便宜就不想要香香了,别当香香不知道,你心里只有那个阎姐姐是不是?”
香香这一提俺的阎美人,俺心中泛起一股心酸,俺原本打算鄂州一战扬名立万,寻机迫赵均退位,好让阎姐姐改头换面得见光明,不想现如今只落得孤家寡人,被贾泼皮四处追杀,若是俺身遭变故,阎姐姐这一生的悲苦又何处可解?
见俺心有旁思,不接她的话,香香哪里还忍得住,放声便痛哭起来。她那一双手又毫不客气地放在俺的大腿,拚命的掐了又掐。
俺唯有报以苦笑,忍着痛,待香香发泄的差不多了,以牚抚在她背上说:“香香与阎姐姐在俺心中一样重,俺不要香香同去临安一方面是为香香的安危着想,另一方面也是为俺自身的安全考虑。俺孤身一人,便于行事,打扮成一个乞丐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待俺收拾了朝庭里的那些败类,必会迎香香风光入俺府弟。”
“别拿这些话哄哄香香,香香若回中原,再想来这江南,且不说爹娘不许,便是那也先纠缠起来也难脱身,香香打定主意了,你莫想撇开我,香香此生再不离你个死德孙的左右!”香香抹了把泪,凶巴巴地看向俺。
俺这时只觉头大,望向史平,他只垂了头坐在那里做那闷葫芦。
思索了一会,俺妥协道:“香香不回中原也可,便暂且在郎中这里安身,待俺处理好临安的事情便来接你如何?”
说罢俺看向郎中,他是个老实人,香香在他这里俺自是放心。
杜郎中明白俺的心思,说道:“殿下只管放心,杜子曾早有心为殿下效力,便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要保得太子妃的周全!”
郎中这一句太子妃让香香嫩脸一红,心情顿时畅快起来,“香香在郎中这里呆些时日也可,德孙你却要早些来接香香!”
俺望向史平,“史兄怎么安排?”
史平抬头看了俺和香香一眼,道:“史平受老夫人之托来寻小姐,小姐既然不回,史平也难以向老夫人交待,便留在这里照顾小姐好了!”
终于安顿好了香香,俺只觉胸中吐出一口气来,临安,俺的心思又转向了临安,那暗潮涌动的临安,现在可有俺一片立足之地?(第一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