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来投的汉军中,一个瘦弱的青年引起了俺的注意。
他爬上城头马上跪了下来。
“各位兄弟,我叫陈汉勇,是汴京人士,我对不住大家,对不住江南的父老乡亲!俺有罪!”
俺上前伸手将他扶起。
“兄弟,你能投过来就是心中有这同祖同宗的同胞,俺赵禥替天下百姓谢谢你!”
俺的话让陈汉勇流下泪来,于是在城头上陈新勇讲述了他的故事。
七年前陈汉勇还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他生长在一个私塾先生的家庭里,虽然生活并不富裕,一家人却其乐融融。那年他的姐姐已年满十七,就要出嫁了。在出嫁那天,却突然闯进一伙人,为首之人是当地的蒙古千户。
那千户进门后径直走到陈汉勇的姐姐面前,伸手托起姐姐的下巴用生硬的汉话道:“好标致的女人!”随后向身后的一名管家丢了个眼色。
那管家上前对陈汉勇的父亲说:“陈先生,这蒙古老爷们的规矩怕是您还不知道,今俺先说给您听听。”
“请管家老爷说。”陈汉勇的父亲淡淡回应。他读了一辈子的书,学问虽非出类拔萃,却继承了自古以来儒生那宁折不弯的风骨。
那管家将三角眼一眯,道:“陈先生您可听好了,蒙古老爷的规矩呢,不论哪家的女儿,凡出嫁须得到蒙古老爷府过上个一夜。陈先生,明白了吧!”
“放屁!”陈汉勇的父亲怒喝。他虽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并不乏个血性,岂容自家儿女任人糟蹋。
然而面对蒙古人手下那些如狼似虎的家丁,陈汉勇一家不过是粘板上的鱼,可怜的父亲被打翻在地,身受重伤,姐姐亦被强拉而走。
第二日姐姐被人送回来时已是一具尸体,这日晚,陈汉勇的父亲气愤之下一口鲜血喷出,很快就撒手人寰。
陈汉勇的母亲拖着他便上汴京都督府衙喊冤告状,谁知那狗府尹一听是告蒙古人,马上招呼衙役打将过来。
从此后这个家渡日如年,母亲靠给人缝补衣物免强糊口。因思念父亲和姐姐,不到两年积劳成疾的母亲也撒手离去,离去前她一直叨唠着一句话:“你爹他走的冤,勇儿你以后要报仇——”
陈汉勇对自己过去的经历叙述的极为平淡,俺也只是默默的倾听,一旁的张胜、郑虎臣等人则听得早已青筋暴起,眼睛充满血丝,直欲将城外的蒙古人碎尸万段。
俺听罢述说良久方才站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地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后你若身有不测,这仇,鄂州城头的兄弟都会记得为你报!”
“陈汉勇代父母和家姐谢过太子殿下和兄弟们!”陈汉勇哽咽的说道。
他应当明白了俺这淡淡的一句话是对他的承诺,这承诺虽非慷慨激昂,却远比赌咒发誓更为值得信赖。
新勇的故事给俺提了个醒,要使城头的宋军更具凝聚力,俺极为有必要让这支队伍明白是为谁而战。为谁而战是一支队伍保持战斗力、纪律性、忠诚度的根本。让这支宋军效忠俺这个太子自然是无话可说,而且他们中很多人也如是想,觉得为俺粉身碎骨“值得”。但这不是俺想要的最后结果。
俺的队伍将来会越来越庞大,很多人会脱离俺身边成为独挡一方的实权人物,这样仅仅对俺忠诚是不够的,是不能让人放心的。只有这些人忠于国家,忠于人民,忠于汉民族,明白卫国即是保家的道理,明白这个国家是同祖同宗一脉相承的中华儿女的国家,才能使这支军队有明确战斗的信念,才能无往而不胜。于是有必要让大家来认清为谁而战这个问题。
借着蒙古人新败暂时休整的机会,俺发动了一场宣传战。城头上众人纷纷叙说自己的血泪史,到动情之处台上台下往往哽咽成一片。
*是刘文若找来的一位姑娘掀起的。
这位姑娘竟来自城内的青楼,她说老家本在安丰(现安徽寿县)侯庄一户书香门第人家,几年前蒙古人突袭安丰抢粮,时人称之为打草谷,她所在的村庄8岁以上男丁皆被杀死,女人被*过后则开膛破肚无一幸免,那些年龄幼小的童男童女,则被尽数掠走,她因被母亲藏入水井之中而躲过一劫。村庄被毁,家破人亡之下她只好一路南行去临安,结果被人骗了来鄂州成为了青楼女子。
这位姑娘对蒙古大军残暴掠夺的叙说激起城头将士的愤慨,每个人从此均认识到,相对民族内部的压迫,外族的侵犯要远远残酷的多。
借着群情激愤这一势头,俺让刘文若找些书生书写了大量的“国破则家亡”的标语,一时间这标语布满布满了鄂州城头及各处街巷。
宣传的效果非常好,无论是原本的宋军还是新投来的汉军,明显精神面貌大为不同于以住,这不,今儿城下百姓送食物上来时,他们也晓得说声谢谢了。
俺原本以为晌午后忽必烈会再度发起攻城战,可二个时辰过去蒙古大营那边没一丝的动静,只是一些警戒的蒙古游骑偶而纵马奔行到护城河边射上一箭,然后张狂的大笑离去。
俺今日奋战了一上午,也有些乏了,便向郑虎臣和张胜交待了几句,打算回府衙歇息一下。俺叫了声“姜雄。”却见一直在俺身边的那名姜雄的手下满目尽是泪水。
“殿下,姜组长他――――”说到这里他呜咽着说不下去了。
是啊,俺居然忘了,那个贴心的姜雄去了,去一个俺再也见不到他的地方去了。一起去的还有芙蓉姐姐,还有姜雄的另一个手下。只是芙蓉姐姐的尸身居然纷乱的战斗中不见了,有军士说看见一个着宽大军服的士卒将马将军背走了,那名士卒背着马将军行得极快,一会就从城头消失了。
俺的鄂州军情小组现在残了。这个十三人的小组中,有六个因探忽必烈大军过大散关后的动向而失踪,三个随黑哥去打了游击,两个战死在俺身边,现在仅余下这个外号叫猴子的探子了。
这一日俺哪里也没再去了,俺在鄂州府衙俺那间卧房里,一直呆坐到暗夜再度来临。
今日这一战真长,比一年还长。
今日这一战让俺真痛,比刚穿越来时让那小船娘踢了俺的*还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