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姜雄在身边的日子是这样的让俺不开心,猴子人虽机灵,做事却远不如姜雄心细,每当俺想喝茶时,他总是忘记为俺烧开水,那清香四溢的龙井也只能无奈的呆在俺的茶罐子里。
想起茶俺记起了小宛和香香,俺有三天没去小宛的茶肆了,不知香香会怎么怪俺呢。
叫过猴子,俺又向那条熟悉的巷子走去。
来到茶肆时,店里很热闹,一些城里的士绅均在此就坐,见俺进来,他们起身施礼。现在满城的百姓有不少人已经认得俺这个太子了。
俺这两天因姜雄和芙蓉姐姐的离去有些神思恍惚,兴不起与乡绅们攀谈的兴致,只好挤出一丝笑容,与众人频频点头,径直向俺常坐的雅间行去。
许是生意好了,小宛这茶肆又雇了个小二。这小二不识得俺,见俺欲进那雅间便从后面赶上来,“客官,这间雅室却是主人吩咐过的,只留给一个贵客,您要喝茶另寻他座吧。”
猴子伸手将小二拔弄开,“我家公子便是贵客,你只管通知你家小姐说贵客来了便是。”
那小二狐疑地瞄了俺一眼,道:“那你们先落座,小二这便去告知主人,若不是主人说的贵客,且请快些离座,莫让小二失了饭碗!”说罢那小二匆忙便往后院急行而去。
也就是泡杯茶的功夫,香香一阵风似的赶了过来。还没见到她的人,便听她在叫着:“你这个死德孙,几天不上我家茶肆来,赶情是不是便宜沾了就想闪人啊!”
话音一落,她那一身绯红的短衫就落入俺的眼帘。
俺只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却一声也未作,只顾低个头把玩桌上的杯具。
“死人,今倒怪了,也不嬉皮笑脸了,给香香拿你那太子的架子了是么?”香香一屁股坐在俺身边,伸手就在俺大腿上拧了一把。
“姜雄去了!”俺没把腿上的疼痛当回事,低沉着声音说。
“姜雄去哪了?怎么你今便这么沉闷?”香香奇怪的看着俺。
“你脸上这道印子是怎么回事?”香香一下发现了俺脸上被廉稀宪一箭留下的划伤,伸手抚摸着紧张地问。
“这是让廉希宪给射的。”俺随即把三天前的那场大战向香香讲了一遍。
正讲述时小宛也到了,两人听到紧张处俱是关切,这让俺心中一暖,竟把几日的悲切减轻了许多。
待说到姜雄和马家大小姐的身死,小宛略有伤感。
“自古以来这分啊合,合啊分的,有多少人为这江山抛头颅,撒尽一腔热血!千古兴亡事,百姓辛酸泪啊!”
小宛这一言却也道尽世人盼和平的心声,俺一时默然。
叹了口气,俺接过小宛的话道:“不论怎么分分合合,这块土地上的人们盼望着的是一个安宁富足的生活,为了这安宁富足四个字,没有人惧怕牺牲。因为他们知道蒙古人不会给这块土地带来这四个字,他们只是贪婪这块土地的富足,想用武力来掠夺这块土地,奴役这块土地上的人民。俺这次来鄂州正是不让他们得逞,即使这鄂州城战至最后一个人,也要让忽必烈知道,没有任何一个民族可以奴役在这块土地上孕育了中华文明的百姓!”
俺这番话让小宛双目一亮,“殿下见识果然不同!”
香香则把整个身子依偎过来,“以前你总是没个正经,今天这话倒还像个男人!”
“俺自来到这个世道,见惯了官场中的尔虞我诈,世人的贪婪本性。其实大宋立国近三百年,做了许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创举。俺赵氏皇族一脉,并不是人人均可享受国家奉禄,封妻荫子,那没有能耐的,也要凭一双手去糊口。这天下的贫寒学子,但凡有真才实学者,也能出人头地,不会被埋没,更无人敢去轻薄。天下士子,尽可议论朝事得失,并无言禁,这般自由国度却是以往哪朝哪代可比?”说到这里俺深思的望向雅间之外的那些士绅,而小宛也似陷入思考,香香却仰起头,一脸情深地望向俺。
俺把声音放低,抑制住心头的激荡说:“人们都道大宋已是末路,不仅是北地的如姚枢之流的的饱学之士这样认为,便是江南,甚至于外间的这些士绅之中,亦有人认为大宋现如今不过是苟延殘喘,朝庭中的那些腐儒,也是抱着把这国家能多存一天是一天的心思,便是俺那父皇也一样的想法,还有人甚至生出尽早投敌谋个前程的念头。”
小宛见俺提到姚枢,突然插话道:“姚先生其实也是为汉人着想,他投向蒙古人不过是为了教化他们,让他们心存仁义,不妄毁汉家文明。他本人倒并不个人荣辱考虑!”
对姚枢这心思俺从史书上也略知一二,只是对他这一做法俺并不认同。
“姚枢为北地大儒,见识自是不同常人。但他未免小看了这天下百姓,百姓虽对大宋朝庭失望,但心中民族大义却是数千年传承下来的,岂愿甘心做蒙古人的奴仆,蒙古人即便是灭亡了这大宋,他们的江山也长久不了,不出百年必为汉家儿郎推翻!”
历史的真象也果真是这样,1368年,濠州一座小小的皇觉寺出身的和尚朱元璋推翻了由忽必烈建立起来的大元帝国,中华大地又回到了汉民族的怀抱。
俺缓了口气道:“这世上有那软骨头的人,可也有抱着一腔热血要拯救这汉家江山的真英雄,真豪杰!这次鄂州有姜雄、马家大小姐及死战城头的将士和百姓,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加入到这为民族生存而战的队伍中。在民族危亡的时刻,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亦会拿起刀枪护卫家园。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心怀国家,心怀民族,这才是俺们大宋文人真正的风骨!”
“殿下讲得好!”小宛起身为俺斟了一杯茶,“我与香香妹妹原本是汴梁人,自幼便目睹那蒙古人横行无忌,极其让人鄙薄。为此才抛家别院,南下大宋。在大宋这两年小宛和香香妹妹见识了江南的繁华,见识了才子们的夸夸其谈,也见识了贾似道之流的龌龊勾当,只对这大宋心生绝望,为大宋及中原百姓而悲哀,今日得殿下一语,小宛却又要重新看待这大宋,或许这江山的历史又要重新改写!”
“历史本就是由人来书写,岂有定轨!禥能得小宛姑娘的认同,此生足矣!”俺也霍然起身,忘情之下一把抓住了小宛的双手。待小宛面上红云升起,俺才惊觉,于是尴尬地松开她,直把手在后脑上挠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