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扳指是赵均与李璮之间的信物。几日前俺还怀疑那药铺掌柜是对玉扳指起了贪心,准备好好教训那掌柜一番,没想到他却是李璮的人。
俺从来没有起过寄身李璮那里的打算,西上寻找黑哥,寻找俺那阎美人在昨日夜间就与完颜花谈好了。只要将完颜花安顿好,俺准备东山再起与谢皇后、贾似道展开角逐,这大宋还不定就是谁的天下呢!
对俺的婉拒李天宇生出些失望,他将玉扳指还于俺的手上道:“殿下既然有安排,臣等便不再多言。臣等在这湖州还呆得一日,若有所需,殿下自去那药铺找刘掌柜,他可代为通个信息,密州的门永远为殿下而开!”
说罢,李天宇唤来来时的那顶小轿。上轿前俺心中一动,附于他耳边道:“济南不可取,李节度使应时刻让自身处于进退有据之处,可保平安!”
俺的话让李天宇一怔,“济南远离密州,且有蒙古重兵,李节度如何取得?”
“李将军只记住赵禥这句话便够了,到时莫忘记对李节度说这事!”说罢俺钻入轿中,不在理会他的茫然。
这回去却很快,也就二十分钟的样子便到了榆树巷子口。
步入巷子,此时家家户户均已灯熄人静,与往常大不相同,这让俺好生奇怪,平日里这巷中人家便是子时也会传出拌嘴的声音。
越往前走俺越觉得不对劲,遂快步行到巷尾青嫂家门前,就见门帘早已不知去向。迈入屋内,内里黑乎乎地,一不小心俺差点被绊倒。寻了蜡烛点亮,就见屋内一片狼藉,而脚下差点让俺被绊倒的是那散了架的三条腿的桌子。看向俺与完颜花的那张床,褥子和被子乱成一团,那里有完颜花的影子。
俺步入青嫂的里间,就见那里也是一般模样,乱七八糟的,像是遭到了一场洗劫。
俺心急之下匆匆来到豆腐西施家,敲了好一会门,才见李家男人把门开了一条缝。见是俺,那老实人一脸尴尬地将门打开放了俺进屋。
烛光亮起,俺才看到李婶母女俩并未休息,此时正肿了眼泡坐在床边。而那李家的儿子李恒便蹲在地上一付蔫蔫的样子。
“怎么回事?”俺问。
屋内几人对视了几眼,嚅嗫着不知如何开口,半晌还是李婶开口说起来。
原来俺随李天宇他们离开榆树巷子半个时辰后便发生了大事。
俺是天擦黑时离开的榆树巷子。俺走后没多久,李天宇的两个手下便放了完颜花和青嫂。受了惊吓的两人还没定下心神,榆树巷子突然就闯进了一帮衙役。这帮衙役押着李恒来到青嫂家,满屋子乱搜一气只为捉拿俺这个孙德。后来见实在搜不人,便将完颜花和青嫂一并拿了只等俺自去湖州投案换回两人。
好你个赵崇洁,下手这般狠辣!俺此时对赵崇洁恨得牙痒痒的。
俺望向李恒,这小子在俺*视下软倒在地上。
“孙兄弟,不,孙大侠,小的也是没办法,小的只是江老大手下混饭吃的小泼皮,今日里土地庙大侠展威赢了那何秀峰后,我们一众兄弟便去酒肆痛快,只道是从此湖州便是我们的天下,哪知正闹得高兴,突然来了百来号公人将江老大及几个得力的兄弟拿住。说是有百姓告发我等在湖州滋事,坏了城内的治安。”
听了李恒这话俺马上明白过来这是那何秀峰捣得鬼。那何秀峰表面上对今日比试认账,暗地里却与官府勾结,想扳回场面。湖州这块肉他岂会因一场比试就轻易吐出,可怜俺和江老大都把事情想简单了。
捉了江老大并不能让何秀峰放心,俺这个能将萧南这样的狠角色一招制服的大侠,若是不能到案也是个麻烦,于是在何秀峰指使下便生出了这一幕。
“小的抗不住衙役们的手段,那夹手的滋味着实不好受,便领了他们榆树巷子来。”说这话时李恒一双眼躲躲闪闪,看得出他也是被*无奈,此时心中悔恨至极。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事已至此总要去面对。想通此节俺从椅子上起身对李恒道:“这事也怪不得你,孙德现在便去府衙走上一遭!”
离开李家俺一路急行赶至湖州府衙,就见座熟悉的大院在黑暗中显得无比阴森。那高高的院墙便似一道天堑,分出人世间的等级来。
俺闪身到院墙暗处,用一块黑布摭了面部,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大致估了一下,这院墙高度在三米五上下,以俺目前的身手只要借一下力不难攀上。俺掏出匕首,挖松砖缝,将匕首插入其间,随即后退几步,一个纵身跃起,足尖在那刀身上一点,再窜起几尺,攀上了墙头。
俺伏在院墙上,便见里面是个院子,两个赵家下人持了灯笼再巡哨。俺顺着墙爬到房顶。穿过一排排屋脊,看到后院处书房有跳动的烛光。俺来到书房,揭去房顶的几片瓦,露出一个小孔来,就见那书房内灯火通明,赵崇洁正在里面烦躁不安的踱着方步。
这么过了一会,赵崇洁回到案几旁,提笔书写起来,密密麻麻写了一页纸,他突然又将那张纸揉搓成一团丢于地上,过了一会他又拾起那团纸,置于烛火上焚烧。就这样他写了一张,烧一张,直到门外响起叩门声。
“进来!”赵崇洁两眼盯着烛光,并不抬头,威严地说道。
虚掩着的门被轻轻推开,尽管来人动作很小心,但寂静的夜依然让这扇门发出刺耳的吱吱响声。赵崇洁这时方把头转向大门处,俺看到他的眉毛皱到了一起。
“可曾探到什么消息?”赵崇洁问道。
来人是一个黑衣劲装的汉子,他道:“老爷,都打听过了,那人自临安露了一面后,便消失的无踪无迹。有人说那晚在余杭门向西二十里处的一片林子发生过打斗,兴许那人已经------”
“胡说!他乃上天佑护之人,不乏机变,岂会如此轻易被奸佞所害。”说这话时俺听得出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就见他以手支在案几上,沉思了一会后说:“赵坦你做事向来稳重,这件事却过于谨慎了。不要担心本官的安危,他若不能平安,赵崇洁活着又有何益!你到你叔叔那里多支些银子,我已经交待过他,凡你这里需要多少便支取多少,就是花再多的银子,也务必要探出他的消息来!”
“是,老爷!”那人应了声便轻轻带上门退了出去。
待那黑衣人退下,就见赵崇洁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殿下啊殿下,你现在在哪里,臣------”
俺误会他了,就今天他赵崇洁这番表现,岂又是做作,如此有情有义的人又怎么会是与陈宜忠朋比为奸之徒!李昂英又岂能与他相提并论!
俺纵身跃下屋顶,在那书房门前立了一会,随后长吐一口气,伸手将门推开便要迈入门内。
“谁?”赵崇洁听到听静后喝问。
“是俺!”俺一步跨过门槛,将脸上的蒙面之布扯下。
“你-----”俺的突然而至让赵崇洁一惊,他上前几步细细端祥俺的脸,眼中突然现出泪花,翻身便跪了下来。
“殿下,是你,你还活着!”
“是俺,俺还活着。”抑制住心内的激动,俺尽力保持着语气的平静。
“臣无时无刻不思念着殿下!”说着赵崇洁伏在地上哭了起来。
在书房内俺与赵崇洁坐于书案之前,四目相对之时竟生出如隔经年之感。
看着赵崇洁俺心中万分感慨。临安一别已半年过去,赵崇洁两鬓已生出了斑斑白发。俺细细一想,他已是五十有二了。人过不惑之年,多半将世情看透,只顾着个小家安然,而他依然怀抱着重振大宋,复中原故土的理想。
赵崇洁心情平复下来后便将俺离开临安后朝庭发生的事情大略讲述了一遍。
原来自俺西上后,朝庭的争斗便没有停止过。贾似道在谢皇后的支持下,一直打压俺太子府一派。他对历史中原本的政敌丁大全、吴潜等反而是积极拉拢。李伯玉、赵崇洁等遵循俺离开时的嘱咐,积极争取与吴潜一派的清流合作,便是与那丁大全也保持着不即不离的联络,且对贾党的攻击保持着最大范围克制。由于吴潜和丁大全这两派持不偏不倚的态度,赵均又明显袒护俺的太子府,李伯玉等虽略落下风,但还能相安无事。
六月底俺采取以身作饵的战术来引忽必烈围攻鄂州,一围便是近两个月,俺被围的消息传到临安,整个朝庭当时就乱成一片,赵均也愁眉不展,多次向群臣问策。于是就有人提议贾似道率淮西军赴援鄂州,但俺对吴潜等人均事先招呼过,这一提议因多数大臣被的极力反对而没能定策。
七月下旬,临安突然谣言四起,说是丁大全卖国,刻意隐瞒鄂州军情,鄂州现下已危在旦夕,随时有被蒙古军破城的可能。而丁大全此举是意欲将身在鄂州的太子陷于死地,报复马天骥一案。这谣言一日之间就闹得临安全城皆知,街头巷尾对丁大全的骂声不绝于耳。
过了几日,太学生首先闹了起来。数百太学生围在朝天门前,请求呈递万言书赵均,要罢丁大全,着贾似道统领各处兵马西援鄂州,以解救太子。
“后来臣与李伯玉大人派人调查方知,挑动太学生们闹事的原来是那被开除出太学的陈宜中。”赵崇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