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先生拉住天枫的双手显然很是激动道:“不,不怪你。此曲因我念及伯牙子期之善,平日所弹次数繁多,但每次悲恸之时无人告解,有人更是充耳不闻简直是对牛弹琴。”说着老先生对着那老村长和那稍微年轻的中年人冷看了两眼,后者两人无不羞愧的低头。那老先生不理他们二人的羞愧反执天枫的手说道:“是你,不仅听懂了我琴中的琴意,更是如此真情流露,毫无保留,我不仅不该怪你无理还当敬你重你,我想当年便是钟子期复活也定要踢到伯牙的琴台的吧。呵呵……”
天枫从这老先生的话中似乎听到了什么,反问道:“你说适才您所弹之曲正是当年伯牙吊念钟子期所做之曲?”
那老先生微微点了点头,黯然道:“当年伯牙访友之时才知,知音钟子期已故,一时悲不能已,口吐痰涎,双手捶胸,恸哭不已,情感所至当做下此曲。”说着,那老先生又不禁露出满脸的哀伤之情缓缓道:“亿昔去年春,江边曾会君。今日重来访,不见知音人!但见一抔土,惨然伤我心。伤心伤心复伤心,不忍泪珠纷。来欢去何苦,江畔起愁云。子期子期兮,你我千金义,历尽天涯无足语,此曲终兮不复弹,三尺瑶琴为君死!”
说着那老先生抱起那「文武七弦琴」递到天枫怀里说道:“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当年俞伯牙为知音摔琴不弹,是因知音已故。我玄音愿效仿伯牙之善,现今我便将此琴赠送与小兄弟。”
“送给我!?万万不可啊。”天枫没想到这老先生竟会有如此冲动之举,可当年俞伯牙摔琴在世俗的眼光中也不就是一种冲动。
那玄音老先生见天枫推托,便装佯怒道:“你莫不是看不起此琴,那我便告诉你,此琴正如你刚才说说的那样,这便是当年俞伯牙会钟子期所用之琴。”
“那不是被摔坏了吗?”天枫问道。
“没错,是被俞伯牙给摔坏了。”玄音老先生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当年俞伯牙痛惜钟子期亡故,叹世间再无知音,便在钟子期坟前割弦断琴,发誓不再弹琴。而在一旁的钟公,便是钟子期的老父深感伯牙之德,也想念自己的儿子,便将这琴带了回去请了名技艺高超的名匠将其修复。”
“你是说,这琴便是当年被俞伯牙摔坏的七弦琴,后来是被钟公带回去修复的?”天枫惊讶问道。
“正是如此。”玄音老先生笑着回答道。
“那我就更不能要了。”天枫将琴轻轻的放在那琴台上说道:“这是当年俞伯牙和钟子期的真挚友情的见证,我一五音不全,宫、商、角、徵、羽不知的音盲哪敢拥有这般神物。这琴在你的手里它就不只是一把琴更是一个挚友一位亲人,但在我手里却只能成为一个摆设品,说什么也不能糟蹋了这琴。”
“你如果真就这么收下,那我还得考虑自己是不是送错了。但你能坦言拒绝而且所说之辞句句在理,可见你亦是爱琴重琴之人,我今日还真非送你不可了。”那玄音老先生话一出,不只天枫就连身边的老村长和中年人也是一脸的不可理解。
那中年人拉了拉老村长的衣襟低头小声问道:“吕老,你说我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平时把那把琴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连我不小心碰歪了都要被他骂个半天,今天倒好,被那小子一脚给踢倒了,他反倒要把琴送给他,吕老您说说这是个什么理。”
吕老村长瞪了那中年人一眼道:“那是你拜把子兄弟,你们不是号称江湖九怪,各个脾气怪得常人无法理解,你现在反倒过来问起我来了。”
“呵呵……被你这么一说我都怪不好意思的了。”
“得了吧你,你们这群人全不谙世俗理念,做事全凭自个喜好厌恶,你今天倒还懂得害羞了啊。”吕老村长显然是难得找到可以一糗他的机会显得相当乐此不疲。
“你们俩在那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玄音老先生嫌耳边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寻个空档回头望着那中年人训话道:“别以为我什么也没听到,你们是不是又想说我怪人一个。”
“没呢,大哥没有的事呢!”那中年人赶紧澄清着。
玄音老先生也不等那中年人解释完,便抢先喝斥道:“藏子二弟你跟我最近,脾气也最像我,我以为你懂我,没想到你也是同世人一般见地。看来平时你对我所做之曲也都是妄论,也罢!也罢!”
“不是的,大哥你别误会啊!”那被玄音老先生称作藏子的中年人看着玄音老先生突然显得非常憔悴,心里很是不安,可想开口解释点什么,言辞到了嘴边才发现都是那么的无力。
“老先生你也不要责怪他了,人各有志。我看你二弟对你也是真诚,并非那种虚与委蛇包藏二心之辈。你也勿怪于他。”天枫见二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也顾不上什么主客之分便直抒心意。
“呵呵,对啊,大哥这位小兄弟说得在理,你好琴我喜棋,所以见识有所偏差而非是我阴奉阳违啊。”那藏子的中年人见天枫说出自个的心意,赶紧顺势而下。果然那玄音老先生听了天枫的话心情缓和了不少,脸上又露出了刚才那真挚的笑容,再次抓起天枫的手感慨而道:“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可上天怜我孤苦伶仃一生,今天终于让我寻觅得一知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玄音老先生是满脸的感慨,天枫心里也是戚戚,并不是为了什么寻找到知音。而是因为刚才玄音老先生和那中年人的对话。天枫清楚的记得,那老先生叫那中年人为藏子,而那中年人又自称自己喜好下棋,也就在那一瞬间天枫心里突然萌起了那大胆的猜想:眼前这中年人该不会就是子机老鬼摆阵等候藏子吧。天枫细心一琢磨觉得这应该就是了,只是子机老鬼找寻了那么久,却也在最近的距离时错身而过了,可能是亲近远疏的关系,天枫自然觉得子机老鬼是自己人便是好人了,那么子机老鬼的对手便就是天枫的对手了。若不是当时场下关系混乱,天枫还真想问个究竟然后在棋艺上将他挫败,为子机老鬼讨回面子。
“二弟,去,去将当年那酒鬼留在这里的那坛酒拿出来,今天我们几个一定要好好的喝上几杯。”玄音边说着边将天枫拉到屋外的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天枫看那老先生的激动表情还真有那种相见很晚之情,天枫也被对方的真诚深深感动道:“老先生太过客气了,你不怪我唐突冒犯之过我已经深感不安了,您又这般待我,小子这下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诶!小兄弟言过了。说什么唐突冒犯之辞,你若再这样谦虚便是矫作了,那可就真的是冒犯了。知音说与知音听,不是知音不与谈,你那所谓的冒犯之词正是老夫我等了几十年的知心话啊,想我玄音三岁学琴,五岁熟识百家琴谱,七岁名燥大江南北,十八岁依然到达顶峰,可却也是从二十八岁起便退隐山林,那十年间我访遍大江南北山川各域只求得知音一人,可却无一所获。没想到退隐五十载后,知音便自动找上门来了。你说我能不谢谢你吗?让我有生之年能完成我这毕生心愿。”
天枫听玄音老先生说得句句动情,也是大受感动,看对方越是如此对待自己,自己就更不该欺骗对方。
那玄音老先生见天枫神色吞吐,也猜到了天枫心里想的是什么。可他却是不计较反而安慰天枫道:“你是不是还想说你不会*琴,将那「伏羲文武七弦琴」转送给你是埋没了这琴。”
天枫点头,天枫所想确实如此。这「文武七弦琴」所代表的意义并不是一般事物可代替的,天枫本就向往着纯真质朴的友情,更能体会到当时伯牙和钟子期的那种知音之情,也就是天枫的这种理解更让他心里清楚,自己一个不懂琴艺的音盲妄自接下这等神圣之物那就是糟蹋了这把好琴,也糟蹋了玄音老先生的心血。
“哈哈,这事好办得很。的确,如果将这琴送给一个不懂琴艺的音盲不仅是对这琴的侮辱更是对你的藐视,但是你放心,只要你懂得了这*琴技艺不就可以了。等下我们痛饮之后,你到我的琴室来,我来教你*琴技巧,待到你真正掌握了琴艺琴情琴心,我便再将此琴转赠于你,你看这下你再无推托之词了吧,哈哈……”的确,天枫见这玄音老先生言辞如此诚恳,天枫若再说推托之词那就太过矫情了。正逢那藏子抱着一坛酒走了过来,天枫上前抢过酒坛,再从吕老村长手里接过几只碗分摆在石桌上,然后依次倒满了酒水,捧起一碗对着玄音老先生敬上一礼道:“多谢老先生器重,这碗酒我就先干为敬了。”说着天枫一扬脖子咕噜几声干了那碗酒。
喝完那酒天枫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了那空碗道:“有肉无酒不自在,有酒无肉不痛快,几位在这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大哥这小子到底是何许人啊,这酒鬼的三锅头陈年汾酒可数相当的烈酒啊,他就这么一口猛扎,就他这脾性若让酒鬼见着了非得把他拉进自己的酒窖慢慢比拼不可。”那藏子见天枫喝酒如此洒脱,一时间又想起了酒鬼常年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酒品显人品,品酒就是品人,人若生性豁达,喝酒就洒脱。”
显然那玄音老先生也是想起了这句话,看着天枫的背影更显得喜欢。而关于天枫是何许人,此刻怕也只有一个人可以给个解释,于是那玄音和藏子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吕老村长,吕老村长也看出了两人的询问之情,也不做悬疑直接开口说道:“我的身份在江湖中或许是个谜,但在你们两个面前至少还是知道点的,其他的我也不多说,关于天孤这孩子,他就是我以前跟你们提过的被选召的人选。如今前来,我想就是为转职而来的。”
“他就是被选召的人选!?呵呵,有意思,有意思,之前还在担心若将「文武七弦琴」送给个心术不正的人,那就愧对先师了,现在倒好,我总是可以放心了。”玄音老先生一听完老村长的话,很明显的看得出他心里最后的那点担心也全都放了下来。
而此刻的藏子也说出了他的顾虑:“是啊,大哥,你不知道当时你说你要将「文武七弦琴」送给他的时候我有多担心,我刚才还在想让你收回成命已然行不通了,我就想怎么验验这孩子的心性呢。”
“你是担心我一时冲动是不是?笑话,我玄音的知音人还用得着你来验,我看中的人怎么会是什么心术不正之人,你也太瞧不起我的眼光了。呵呵……”
“现在倒好意思说你眼光好,怎么刚才又是谁担心自己的琴落入心术不正的歹人之手了,现在倒会来马后炮了。”藏子不敢正面挑衅玄音的权威,只好再心里暗暗的嘀咕数落着。
“呵呵……”吕老村长跟他们两个呆的时间久了,自然知道他们那点小花俏,也不点破。只是独自笑着,吕老村长之所以开心,不只因为又看见这两兄弟又在耍宝斗气,还因为天枫,本来还担心天枫来的时候会因为这玄音的古怪性格而被赶出去,可没想到天枫一来就博得江湖九怪中最怪的前两怪的好评,只是老村长还不知道,和天枫交好称兄道弟的又岂止他眼前的这两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