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释然,旋即又问:“公等不战,主意若何?”
徐荣说道:“众将皆欲收兵暂回荆州。待将军箭疮平复,再作区处。”
关羽听罢,奋然起身道:“大丈夫既食君禄,当死于战场,以马革裹尸还,幸也!岂可为我一人,而废国家大事乎?”
说完,即披甲上马,诸军众将,无不骇然。
张飞更是着急,又不敢多劝,只得引数百精骑紧紧护卫。
关羽引军出阵,望见刘军已布成阵势,只见此时蔡瑁得意洋洋,立马于门旗指下,扬鞭大骂道:“关羽匹夫,料必横夭,再不敢正觑我江陵之兵!”
关羽闻之愤然,未待其骂声绝止,便从群骑之内突然奔出,遥指蔡瑁喝骂道:“蔡瑁贼子!看到关某否?”
刘军看见关羽,都以为见到鬼了,惊骇非常。
蔡瑁回顾其麾下众将,道:“关某即便不死,已然受伤,必不能惊怒,吾等可大骂之!”
于是,蔡瑁麾下众军立时厉声大骂不已。关羽大怒,横刀跃马而出,就欲上前对战。
可是未及两军阵前,关羽忽然大叫一声,口中喷血,坠于马下。蔡瑁见之大喜,即刻挥军直上,向关羽冲来,张飞一直跟着关羽,待其一动,便也跟着其后而动,此时正好赶到;其他徐荣、黄忠、魏延等众将也是向前抵住,两军顿时交战,混战一场,张飞于乱军之中救起关羽,回到中军帐中。其后,徐荣抵住蔡瑁大军攻击,乱战一场之后,两军各自收军而回。
众将回到营寨,徐荣急忙问张飞道:“关将军贵体若何?”
张飞还未开口,就见关羽翻身而起,低声对众将说道:“此乃关某夺城之计也。”
徐荣眼睛一亮,问道:“计将安出?”
关羽说道:“我身体本无甚痛楚,之所以为此者,欲令刘军知我病危,必然欺敌。可使心腹军士去城中诈降,就言我已为毒箭所伤,现已毙命。如此,刘表今夜必来劫寨。我等却于四下埋伏以应之,则刘表可一鼓而擒,江陵可一举而下也!”
徐荣大赞道:“将军此计大妙!”
“不行,俺不同意!”张飞突然出言反对道:“二哥,这怎么行,那不是诅咒你吗!”
关羽瞪视张飞,怒容说道:“我等取江陵城,只在目前,待取了江陵,之后便当长驱大进,径直到益州,剿灭刘璋逆贼,以安天下。岂可因小而误大事?汝敢慢我军之心耶!”
张飞立时哑然,默然而退。
随即,关羽令众将就军寨上下举起哀声。连各寨军士都瞒住了,此时众军闻之主将殒命,皆是大惊,尽传言关羽乃是箭疮大发而死。于是,各营各寨尽皆挂孝。
这时,江陵城中,刘表正在城中与蒯良、蒯越、蔡瑁、张允等一众文武官员商议军政要事,当言及关羽怒气冲发,金疮崩裂,以致口中喷血,坠下马来之时,众人皆认为关羽不久必亡。
正议论之间,忽然外有细作来报,说:“关羽军寨内有十数个军士前来投降,中间亦有二人,原是我江陵军被掳过去的。”
刘表急忙使人将此二人唤入细细问之。
那军士说道:“今日关羽阵前金疮碎裂,归寨之后即死。今众将皆已挂孝举哀。我等皆受张飞之辱,故而特来归降,随便报知此事。”
“哈哈哈!天助我也!”刘表闻之大喜过望,随即商议今晚便去劫寨,夺关羽之尸,以与襄阳尹铭议和。
蒯良却是不放心,他又问了那军士一些细节,待确定无疑之后,乃对刘表说道:“陛下,此计速行,不可迟误。”
刘表即刻令刑道荣为先锋,蔡瑁为中军,张允、黄祖为合后,自己则与蒯良、蒯越等一众谋士领少许军士守城,其余江陵军兵尽起。
初更时分大军出城,径直往关羽大寨而去。待蔡瑁大军来到关羽寨门之前,却是不见一人,但见其中虚插旗枪而已。
蔡瑁久经战场,一眼便知中关羽之计,急忙喝令退军。不过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四下竹炮之声齐发:东边魏延杀来,西边黄忠杀来,南边张飞、成廉杀来,北边关羽一齐杀来。
江陵军顿时惊慌失措,蔡瑁、张允、黄祖以及刑道荣三路大军皆被荆州军所冲散,首尾不能相救。蔡瑁惊慌不定,自引十数精骑杀出重围,正遇张允亡命赶来,二人遂引一众残败军马一同奔走。
杀到五更,离江陵不远处,又听一声鼓响,徐荣又引一军拦住去路,截住蔡瑁、张允残军大杀一阵。蔡瑁、张允残军丢盔弃甲,亡命奔逃而走,却是不幸又遇王威杀到,又是一阵大杀。蔡瑁再不敢往回江陵,径投孱陵大路而行,徐荣、王威又领军追杀了一程,便收军自回。
而此时,江陵城下,已经是号角连天,关羽下令麾下大军一队队往城下开去;东、南、西三门之外荆州军遮天盖地而来,队形整齐,气势排山倒海;城头刘表军队只见城下人头涌动,旌旗猎猎,刀枪剑戟,烈阳之下,有如粼粼波光,直晃得一众军士人心慌乱,胆战心惊!
此时,城头刘表军士见到荆州军竟然如此威势,军心立时大乱,刘表一众军兵跟荆州军交战有日,深知荆州军训练有素,作战悍勇。当日襄阳之战时尹铭军队的攻势依然在刘表士兵们的眼前晃动,那夜不知有多少刘表士兵丧生,若非他们跑得快,恐怕如今也没命再次与之交锋。
是以现在城头上的刘军真的毫无应战之心,他们的士气已经丧尽,斗志全无了。而那些征召来的百姓则根本没经过训练,有的连兵器都没摸过,更别说使用守城器械了,开弓射箭对许多人来说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所以城头看似箭矢齐飞,可是大都不知射偏到哪里去了;对城下的荆州军根本形不成威胁,而且众多的百姓毫无组织,这里一堆,那里一团,你挤我拥,磕头碰手,不是你挡住了他的视线,就他阻住了你的去路,城头乱哄哄的一片,管带将领根本管不了,是以也就谈不上有效的抵挡荆州军的攻击了。
江陵守军如此的软弱无力,对城下的荆州军来说自是再好不过了,他们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以期能立下功劳,搏得封赏,扬眉吐气于人前。
当江陵军民面对荆州军大举来攻城时,根本就是毫无战斗力,勉强应付着荆州军的强势攻城,随着天色的转暗,荆州军便开始登上了江陵城头,打开一个缺口;而缺口的打开,使得城头就更乱了,荆州军则一鼓作气攻上城去,在城头与江陵军展开激战;江陵城上的缺口随即也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有连成一片之势。
在随着关羽下令攻城的一刻,蒯良、蒯越兄弟便已经担负起武将的职责来到城头之上,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荆州军竟然这么快就发动攻势了,蔡瑁、张允、黄祖、刑道荣等江陵大队不知所踪,现在江陵不过多是一些老弱残兵,以及急招而来的江陵百姓,蒯良兄弟二人急急赶上城头,但此时的情形已是不可收拾,他们再也无回天之力了。
蒯良于城头四处打量,知道江陵城是决计守不住了,便让心腹将领自领本部人马督促众军死战,自己则去安排退兵之事。眼下对蒯良来说,最重要的是怎样保全实力,能够带多少兵马冲出去,为刘表尽力多争取一点资本,以期日后东山再起。
蒯越的心思跟其兄长是一样的,他与其兄各奔一门,他走的是西门,待其赶到之时,西门城头已经岌岌可危了,当即安排亲随人手奋力将荆州军攻势稍稍拖一拖,然后便点起剩余兵马往城中赶来。
兄弟二人不约而同的领兵奔至刘表江陵的府邸,由府邸之中接出刘表一家,护拥着刘表一家老小直奔北门而走,好在刘表早就准备好跑路了,是以他们并没有怎么耽搁。
蒯良兄弟一众军马护着刘表一家刚离开刘表府邸没多久,东、南、西三个方向相继传来震天的欢呼声,刘表、蒯良、蒯越等人一时惊恐,没想到荆州军竟然这么快就攻进城来,众人吓的手足无措,急急催促兵马往北门赶去。
张飞、黄忠、魏延等人各自领兵分三门杀入江陵城中,一冲入城中便杀散于路刘表残兵,各自抢奔北门而去。现在谁都知道刘表只有北门一条退路,关羽之所以将北门空出,一来是兵马不足,二来若是将刘表四面围住,便是*其狗急跳墙了,没有了退路的刘表军士还不狠下心来,拼死了跟关羽死斗到底,这样一来便是得不偿失了。
而且关羽空出北门,就是让刘表逃跑的,不过他岂会就此轻易放过刘表,再说尹铭此番出兵的本意就是要彻底解决刘表,占领整个荆州,要是让刘表跑了,还真怕生出什么变数来。
所以关羽虽然空出北门,实际却是暗中在北门外已经做了布置了,不过就算蒯良兄弟能想到北门之外会有荆州军的伏兵,但也是别无选择的,他们若想得脱只能拼死走北门一途,其他三门想都不要去想。
果然,待蒯良兄弟护着刘表一家逃出北门,行不及十里之时,忽然四周无数火把亮起,也不知多少荆州军埋伏与此,只是闻得震天喊声,皆道:“活捉刘表,休教走了刘表!”声势惊人,一浪盖过一浪,无休无止,刘表听了,差点坠下马来,旁边蒯良、蒯越兄弟二人当即狠下心来,丢下刘表妻子车撵,扯了刘表马辔便走;此刻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保住了刘表就有机会东山再起了,至于刘表妻子,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刘表此刻的心里,也早将妻儿老小抛的无影无踪了。
不远处转出关羽高大俊伟的身形来,他自领一队人马来捉刘表,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杀进江陵城中的张飞、黄忠、魏延等人奋力的往北门赶来,而江陵城内的刘军亦是拼命往北门逃窜,有欲冲出城去护卫刘表的,但是更多是惜命逃生的。奈何城内追兵以至,城外的伏军却早有准备,是以城内的刘军想活命的都投降了,而辛苦逃出城外的刘军,蜂拥而出,争先恐后,互相推搡,不是自相践踏而亡,便是被埋伏于外的荆州军射杀。总之,此时的江陵城内外已经是乱成一锅粥了。
蒯良兄弟二人保着刘表,在其亲随部众的护卫下,杀开一条血路,直奔武陵而去,关羽在远处见了,便率亲随数十骑直追刘表。蒯良兄弟历经千辛万苦,终于保着刘表杀出重围,行不到数十里,背后关羽便已领兵杀到;刘表、蒯良等人不由心中大急,纵马加鞭,打马狂奔。
可是刘表、蒯良、蒯越毕竟不及武将士卒,怎么能够与关羽等数十精骑相比,不过半日便被关羽等数十精骑赶将上来,而关羽更是一马当先,跨下赤电宝马飞快,突进至前,生生将刘表等人去路截住。
刘表、蒯良、蒯越等抬头望去,只见关羽跨下赤电马,手中倒提青龙偃月刀,立马于前,无不亡魂丧胆,面面相觑。
刘表叹息道:“天亡我刘表也!”
蒯良闷声喝道:“既到此处,只得决一死战!”
麾下一众将领则是面面相窥,回顾所随军兵,只有二十余骑,无不哀声说道:“吾等纵然不怯,但马力已乏,兵士不足,士气皆无,安能复战?”
关羽立马横刀,望着刘表一干人等,说道:“逆王还不降?”
刘表苦笑着看了看蒯良、蒯越,说道:“怎么办?”
蒯良、蒯越无言以对,只是一声长叹,望着刘表的目光,兄弟二人已经知道了刘表的心意,现在如此下场也是没有办法的,便冲一众将士微微个点了点头。众将见此心中不由大松一口气,同时翻身下马,两手一松,“铛铛!”连声作响,兵器掉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