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把那名食客丢在一边，叫道：“弟兄们，抄家伙。”其余四五人答应一声，一起下马，抽出随身佩戴的刀剑，向楼内走来。众人见到他们杀气腾腾的模样，好像凶神附体一般，知道情况不妙，唯恐伤到自己，纷纷闪开。朱寒晨回头看那少年，却犹如没事人一般，只是自顾自的低头吃饭，门外吵得热火朝天，他却始终连头也没有抬一下。
那群人闯进楼来，眼睛一扫，已经发现那少年。被叫做大哥的人走在最前，啪的一声，把手中钢刀拍到少年面前桌子上，道：“小贼，看你往哪跑？”少年抬起头来，看一眼那人，悠闲地把一杯酒倒进嘴里，道：“只不过是一匹马，沙老大，你用得着这样么？”沙老大骂道：“放屁，这一路上你不断戏耍我们，哪里仅仅是因为一匹马？这次是说什么也不能让你逃了。”
少年又悠闲的倒了一杯酒，道：“有些人让我耍，我都懒得理会。我耍你，是我看得起你，我看得起的人，天底下还真的是不多了，你应该感谢我才对。”朱寒晨听他显然是强词夺理，但是瞧他的样子，好像还是说得理直气壮。朱寒晨不禁轻轻一笑。
沙老大道：“你当真是吃了豹子胆，今天不教训你一下，也不知道立地太岁的厉害。”手里钢刀一举，向那少年迎头砍落。众人眼见这沙老大出手狠辣，显然是想要了那少年的性命，又是一阵惊呼。
那少年端坐在当地未动，身子稍稍微侧，已经躲开来刀。右手持杯，左手拉住沙老大持刀手腕，就势牵引，已经把沙老大身子扯的离地，前冲之势不衰，直直的跌出楼门之外。其余党羽见到老大吃亏，各举兵器向那少年招呼了过去。少年单手在桌子边一撑，身子已经平平的向后移开。数件兵器砸在桌子上，桌面立时散开，盘子碗全部飞了起来，汤水四溅。
那少年身子已经高高跃起，半空中一个盘旋，食指勾住楼顶椽子，把自己半吊在空中。那群人想要伤他，但是轻身功夫不到家，使尽全身气力向上跳跃，仍是差了许多，不能近到那少年身前。有人大声骂道：“胆小的龟孙子，有种的就下来打一架，像猫一样在上面躲着，算什么英雄？”
那少年叫一声好，身子倏的下沉，那群人只感觉道面前一花，每人脸上都被他重重打了两记耳光。那些人还没有清醒过来，那少年这时身子已经在楼门之外。
沙老大刚才那一下摔得着实不轻，虽然练过武功，感觉到屁股好像也被摔成了七八瓣。这时候屁股上疼痛刚刚减轻，见那少年出来，挣扎着爬起，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去，张开双手拦截，却被那少年伸手捉住衣领，把他一个硕大的身子举了起来，在头顶转了几转，向远处的一口池塘扔了过去。
此时正是初春天气，虽然温暖，但仍旧有些寒冷，池塘中的坚冰已经开始融化，厚厚的冰层现在也开始变得很薄。沙老大这一下把冰面撞开一个大洞，身子直直的落了进去。偏偏沙老大并不识水性，这一下便到了塘底。他双脚在塘底疾蹬，想要冲出水面，但是头却总是重重的顶在冰上，感觉头顶火烫一般，好不容易钻出窟窿，大声呼救，但是只是喊了几声，随即又沉了下去。其余人见到老大身子在冰面上起伏，纷纷过去抢救。
那少年呵呵大笑，转身离去。沙老大被手下救出，不停地咒骂，大口的吐水，随即指挥众人跟了下去。时辰不久，那乞丐也是酒足饭饱，用手拍拍肚子，大呼过瘾，出门而去，伙计想要把银子找还。那乞丐并不理会，自顾自的歪歪斜斜的去了。
这时候伙计把饭菜端上，朱寒晨仔细品尝，只觉唇齿留香，果真不愧第一楼这几个字。正在享受之时，忽然一阵恶臭袭来，闻在鼻中很是不舒服，胸腹间一阵阵烦闷，张口就要呕吐出来，急忙运气压住。
其余食客也有察觉，探头向外看，却是一个粗布衣的汉子，赶了一架马车，自楼下经过。那马肋骨一根根突出，稀稀疏疏的挂着些细毛，掩不住里面黧黑的皮肤；而那车也是吱嘎作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散成一堆木头，被人家捡去做柴禾烧了。那车上拉着一个大大的木桶，一阵阵的恶臭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正是当时常见的为各处收送大粪的。
旧时风俗，每家都没有茅厕，都是把当夜的排泄物收集在木桶中，放在自己门口，会有专人来收走，统一处理。这一行业虽然说起来龌龊，但是其中的利润倒也丰厚。更有泼皮地痞之类，霸占上半条街道，把这隔夜的东西卖了给别人，就可以足吃足喝。这都是些闲话，不说也罢。
但是按照当时风俗，收马桶之类，应该在早上日出之前完成，像这样正当午时的在大街上招摇而过的，实在是少见。
食客们大声聒噪，七嘴八舌的乱骂，却不外乎一个意思，就是要伙计赶紧把那人赶走，不要扫了大家吃饭的兴致。伙计一连声的答应，飞跑出去，催促那人赶快把车赶走。
那人手中鞭子急摇，要把车子赶快一些，偏偏事与愿违，那瘦马疾走了几步，车轮在地上一个坑里一颠，喀嚓一声，车辙就此折断。木桶晃了几晃，自车上滚下，重重的落在地上，黄黄的粪汤流淌出来，更加浓烈的恶臭随着微风传上楼来。那汉子想要把木桶搬走，怎奈木桶过大，一时间不能搬动。
朱寒晨眉头紧皱，再也没有心情吃饭，摸出一锭银子扔在桌上，转身出楼。路过那木桶旁边，抬腿一脚，把那木桶踢上马车。那人想要过来道谢，朱寒晨已经大步走开。
走出去没有多远，却见一处很大的家宅门前人声嘈杂，来到近前，却是两个人在吵架，其中一人，正是刚才见到的那个乞丐模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