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冠杰,男,一九六0年十一月十一日下午四时出生于运河市人民医院。小学在东门小学,初中和高中在二中。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参军,一九七九年二月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一九七九年二月二十七日火线入党,任班长,荣立二等功,九月进济南步兵学校学习,一九八二年六月任排长,一九八四年九月任副连长。一九八五年退伍,转业运河市物资局业务员,一九九六年下岗失业。二000年创办天赐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二00六年组建山东省天赐房地产集团有限公司。
打越南的时候,邢冠杰曾经有一个惨烈的生死故事。
当时,邢冠杰所在班遭到越军突然袭击,身受重伤的战士程海亮被四五个越军围住,眼看就要被俘,他向距离最近的邢冠杰大喊:“我死也不当俘虏!邢冠杰,快往我这里扔手榴弹!求你了!”
邢冠杰的心在滴血,在燃烧,强忍悲痛向程海亮投出了手榴弹。轰隆一声爆炸,程海亮和包围他的越军一起倒在血泊中。
打退越军以后,邢冠杰发现程海亮还活着,冒着生命危险上前救护,可是程海亮最后还是牺牲了,临终前,他紧紧拉着邢冠杰的手说:“多谢了兄弟,不是谢你救我,是谢你那个手榴弹,我现在死,死得安心。”
以后的每年清明节,邢冠杰都从几千里以外赶到程海亮的墓前祭奠,下岗失业那几年几乎连生活费都没着落,也从来没有间断过。这份战友生死情义,在当今物欲横流道德崩溃什么事都得拿钱说话的年代,实在太难得,太可贵,太令人赞叹了。
邢冠杰在物资局工作期间,面对全民经商一切向钱看的疯狂潮流,他很不理解很不适应很不合拍,好几次把别人送给他的回扣提成交给纪检委,大家个个看着他别扭,都管他叫“邢怪杰”,谁都不愿跟他一起搭班子工作。
结果,别人几乎都发了财,富得流油,他却一年到头只有那点儿死工资。后来物资系统改革,邢冠杰成了下岗分流人员,连死工资也没有了,妻子李馨又得了癌症,全家人的生活一下子陷入绝境。
李馨是个标准的贤妻良母,和她在一起度过的十几年清贫、简单,却又充满温馨、快乐的日子,是邢冠杰一生当中最可珍贵和美好的回忆,她对邢冠杰的影响,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无法相提并论的。
邢冠杰功成名就以后,美女如云,蜂蝶纷飞,可他却一年接一年过着近乎自虐的独身生活,始终在内心深处为他的妻子李馨保留着一块纯净的天地,由此可见夫妻恩爱之深,其情可感,其情可佩。
妻子的去世成为了邢冠杰人生的重要转折点,他从此就像脱了胎换了骨,皮厚、手黑、胆大、心狠,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人。先是利用权钱交易倒卖土地使用权,捞到第一桶金,然后套取银行贷款搞起了房地产开发,只用了短短六年的工夫,就摇身一变成为资产上亿的商界成功人士。
邢冠杰发财的历史,就是他对各级官员进行拉拢和收买的历史,他把无数金钱塞进无数官员的手里,又反过来从无数官员手里取得更加无数的金钱;邢冠杰发财的历史,也是对普通拆迁户进行盘剥压榨的历史,他*纵黑白两道使用各种下三滥的招数,对无权无势的普通居民进行欺骗、压迫、恐吓、威胁,用最小的代价,换来了最大的利润。
古语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那些拿了邢冠杰钱财的官员们,太平无事的时候,自然可以和他一起有福同享,可是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绝对不会有难同当,甚至会反过来下黑脚,扔黑砖,恨不得立马把他挂了,好让自己早一天睡上安稳觉。
那些在邢冠杰面前吃过亏的人,没有得到便宜的人,得到便宜嫌少的人,也会联起手来向他发起攻击,起因虽然不同,效果却是一样的。
以邢冠杰的聪明劲儿,当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会整天傻呵呵地站在风口上随便别人折腾,他肯定有了准备,肯定留了后手,这个神秘的光盘,也许就是他早就安排好了对付那帮人的撒手锏。
如果李馨今天还活着,邢冠杰可能知道今天仍然是个穷光蛋,是个幸福的、快乐的、没有负罪感的穷光蛋。可是,在当今以金钱为人生第一追求,以财富为事业唯一坐标的年代,这样的假设还有什么意义吗?
李馨给邢冠杰留下了一个从心灵到容貌都很美丽的女儿蓓蓓,邢冠杰很爱他的女儿,只要是她的事情,都要不惜代价做到最好,他想以此弥补女儿失去母爱的缺憾,还有早年因为贫穷没有机会享用的一切。
从十六岁起,邢蓓蓓独身一人到英国读私立高中,如今是英国布里斯托大学二年级学生,无论生活条件,还是学习成绩,都很令人羡慕。可是,她一个20岁女孩子内心深处的忧郁和孤独,又能向谁诉说呢?邢冠杰不会懂得,或者早就已经忘了,金钱,永远不会是爱的全部。
十几个小时很快过去了,资料研究了一堆,线索也找出了不少,可是对密码的破解,却没有一丁点儿实质性的进展。我再次向网友们紧急求助。
“随便你怎么着”网友传来信息:二00八年李馨去世十周年忌日,邢冠杰把妻子迁葬于运河市北郊公共墓地一个很不起眼的僻静角落,墓碑正面是“爱妻李馨之墓邢冠杰立”,背面是“生不同衾死同穴来世再发连理枝”,都是邢冠杰自写自刻的。邢冠杰在深山沟里用了两个多月时间苦学石刻技术,亲手制作出了这块墓碑。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既然打算将来夫妻二人“死同穴”,为什么墓穴和墓碑都没有给邢冠杰本人预留位置呢?
“盗亦有道”网友说:天赐集团把银行贷款五亿元人民币在旗下各家子、分公司之间往返转账,然后以工程款、货款、赞助、捐献、发放工资奖金等名义,分期分批大量提取现金,要查清这一大笔资金的去向,必须将他们的财务账目全部封存彻查。只是这样一来,天赐集团肯定要乱,在保发展保稳定的今天,政府敢不敢承担这样大的压力,很难说。
“真理都是假的”网友说:邢冠杰被立案以后,天赐集团已经开始乱套了,房产开发项目全部暂停施工,建筑公司和物流公司员工全体放假回家并停发工资,传说有些工人正在串联组织千人示威游行,有关部门紧张得要命,正在尽一切努力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天赐集团董事会成员和高管昨天被请到市政府集体座谈,政府要求他们立即恢复房产开发项目施工,立即停止工人放假,立即恢复工资发放。天赐集团方面的答复很明确,也很简单:除了邢冠杰,其他任何人都对此无能为力。由此看来,邢冠杰案的前景变数很大,目前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
这些资料很新鲜,也很有意思,可大多跟破解密码没有直接关系。看来,网友们的人肉搜索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的地步,我不能指望他们帮我找到更多有用的资料了。
距离交出皮箱的期限还有四个小时,我决定放弃对密码的破解。与其趴在这里毫无希望地瞎折腾,不如退后一步,寻找新的机会。
我把光盘装进衣兜,锁好皮箱,关上工作间的房门,对小保姆说:“我出去吃点儿东西,等我的朋友刘警官来了,让他打我手机。皮箱里都是重要的资料,你可要看好了,不能让任何人乱动。”
小保姆很认真地点头答应。
从安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动静的顶层豪宅,来到嘈杂得面对面说话都听不清楚的火锅餐厅,我就是想让自己过度紧张的大脑早点儿放松下来,赶紧从破解密码这个牛角尖里解脱出来,另找途径,再想办法。当然,就这样白白地把光盘交出去,我也真是有点儿不太甘心。
邢冠杰此次来到北京,目标就是这张光盘。
邢冠杰派人进入别墅,目标也是这张光盘。
由此可见邢冠杰对这张光盘非常重视。
由此可见邢冠杰要拿这张光盘作大用场。
邢冠杰为了拿到这张光盘,不惜冒险,不惜杀人,不惜一切代价,说明光盘里的内容极其重要。究竟是什么内容值得邢冠杰如此大动干戈?我分析有两种可能:一是保管五亿元人民币现金的银行、保险箱号码、密码等资料。
二是对政府各级官员行贿的时间、场合、方式、金额等资料。
如果是前一种,邢冠杰拿到光盘的目的,是为了转移现金,也就是说,他准备带着这些钱,潜逃到外地,甚至潜逃到国外。
如果是后一种,邢冠杰拿到光盘的目的,是为了要挟某些身居高位的人物,帮他摆脱目前的困境,逃避法律的惩罚。
当然也可能两种都有。
邢冠杰搞金融诈骗,贿赂收买政府官员,目的是为了把这笔巨额财产装进自己的腰包;公安机关立案侦查,抓捕邢冠杰,目的是为了把这笔巨额财产收回到国家手中。
说白了,都是为了钱。
对我们专案组来说,如果能把这笔巨额资金找到,案子就算基本结案了;如果能掌握隐藏在邢冠杰身后那些高官的情况,进而打掉邢冠杰的保护伞,这个案子的侦查工作就会相应减少很多压力,况且那些贪官本人很可能就是本案的重要人证,甚至是同案嫌犯。
这就是说,只要能够解读光盘里的内容,一切难题都将迎刃而解。可是,解决难题的钥匙摆在面前,我却不知道怎么拿起它。
“您在这儿哪,可算找着了。”我正在苦苦思索,一个女孩子走到我的餐桌前,气喘吁吁地跟我打招呼。我抬头一看,原来是著名人体摄影家的小保姆,一脸慌张着急的模样。
我赶紧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保姆说:“秦先生有要紧事找您,您的手机老打不通。”
“哪个秦先生?”
“就是我们家的秦先生,摄影家秦先生。”
“他怎么了?”
“他没怎么,是您的手机怎么了。”
掏出手机一看,我说呢,怪不得这么长时间安安静静一声不吭没人打扰,原来这家伙连个招呼也不打早就停电罢工了。
这会不会是一个不好的兆头?
“你知道秦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他没说。家里来了几个客人,好像是有急事。”
真是奇了怪了,著名人体摄影家早先连正眼都懒得看我一眼,这会儿找我会有什么急事?
小保姆拿出她的手机,拨通以后交给我。
“陈警官吗?我是秦岭。有个老朋友在我这儿,他对密码很有研究,应该能给你帮得上忙。你赶快过来吧,刘琦待会儿也来。”手机里传出著名人体摄影家的声音。
实在没想到,这位对男人没有一丁点儿兴趣的著名人体摄影家,会在百忙之中屈尊劳驾,惦记着我这点儿上不了台面的小事,亲自派人来找,亲自电话联系,我在受宠若惊之余,觉得好奇而又好笑。
听着著名人体摄影家的口气很硬很紧,就像是给他的手下发号施令,让我觉得有点儿不太舒服,而且对他的那位什么老朋友的水平本事也没有多大信心,本想回答多谢你了现在没空以后再说,可转念一想,甭管怎么说,人家总是在为我的事情*心,要是连见都不去见上一面,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再说,现在吃饱了喝足了,一时半会儿没什么正经事干,再过两个小时,反正也得过去把皮箱当面交给刘琦,不就是提前走一趟呗。
在去著名人体摄影家住宅的路上,一个又黑又瘦的小伙子紧紧跟在我们身后,我们进小区,他也进小区,我们进电梯,他也进电梯,我们到顶楼,他也到顶楼,缩着脖子低着头,看也不看我们一眼,同路不像同路,盯梢不像盯梢,很有点儿神秘色彩,不知是何方神圣。我觉得他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面打过交道,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很快我就知道了,他就是昨天夜里在邢冠杰别墅里从我手底下逃脱的那个又黑又瘦的小个子,这回是专门冲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