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用灯光杀人(上)
刘大军2015-10-25 02:133,977

  小保姆对后边跟着的人压根儿毫不在乎,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再打开橡木门,侧身往旁边一让,先把我让进屋,再把黑瘦小子让进屋,最后自己走进屋来,回手轻轻关上两道房门。

  我很随意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正好跟那个黑瘦小子的目光碰到一起,他连忙抬起手假装摆弄头发,同时低下头去,有点儿紧张,还有点儿害怕,反正是不愿意和我正面相对,担心我过早地认出他来。

  “这,是我的,朋友。”著名人体摄影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站在对面的一个中年人介绍给我。他身体挺直,表情僵硬,喉结乱动,眼睛发直,显得非常紧张,说起话来结结巴巴,才这么点儿时间不见,他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

  “你好,我叫梁建国。”中年人向我走近两步来,冲着我点头哈腰满脸堆笑,一副铁了心要向我巴结讨好的样子。至于吗,别忘了你是给我帮忙来的,怎么反倒向我叩头作揖赔起了笑脸,这戏演得有点儿过了吧?

  我紧挨着著名人体摄影家坐下,一只手脱下皮鞋,随随便便往应募地板上磕了磕两下,磕出里面并不存在的沙粒,另一只手搂住著名人体摄影家的肩膀用力拍打,大大咧咧地说:“老秦,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还真不知道你有个精通密码的朋友,怎么不早说啊?眼睁睁地看着我忙了一个通宵,故意出我洋相啊?”

  著名人体摄影家对我粗鲁无礼毫无教养的举动好像没看见似的压根儿没有一点儿反应也,大睁着眼睛看着我,嘴里吭吭哧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

  梁建国赶紧接过话茬儿:“这不怪他,我跟老秦也是刚认识。”

  我立马挑出了毛病:“刚才老秦在电话里不是说,你跟他是老朋友吗,怎么这会儿又成刚认识了?你搞什么鬼名堂,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

  梁建国愣了一下:“是这么回事儿,我和老秦都有一个共同的老朋友,我们两个早就互相听说过,就是没见过面,今天一见面一聊天,还真是投缘,说是老朋友也不错。”

  我哈哈大笑起来:“是这么回事,我总算明白了,你们两位这就叫作久闻大名,如雷灌耳,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所谓一见如故。我说的对不对,老秦?”

  梁建国也跟着笑:“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著名人体摄影家腮帮子抖了抖,嘴角咧了咧,谁也闹不清他是笑是哭。

  我用敬佩的口气对梁建国说:“专家就是专家,水平就是高,这么快就把密码破解了,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我折腾了一夜也没摸着一丁点儿头绪。光盘呢,给我看看里头都有什么内容?”

  梁建国狐疑地盯了一眼著名人体摄影家:“我没见着光盘。”

  “光盘就搁在工作间里了嘛,我不告诉你了吗老兄,你怎么一转眼就给忘了?”我再次用力拍打著名人体摄影家的肩膀:“除了女人的裸体照片,你脑子里还有什么啊。快去忙你的吧,别让那些女模特们干等着,待会儿冲你急。”

  著名人体摄影家看看我,又看看梁建国,迟疑着,没敢挪步。

  梁建国笑着说:“去吧去吧,忙你的去吧。”

  我把著名人体摄影家推到摄影室门口,打开门让他进去,替他把门关好,听见门锁在里面发出啪嗒一声轻响。行,这位老兄还不算太傻,知道反锁房门自我保护,不用我再为他的安全费心劳神了。

  “光盘在哪儿呢?”梁建国笑嘻嘻地对我说:“咱们得抓紧时间。”

  “急着大显身手啊。我给你拿。”我站起身,向工作间那边走。

  “别动。”梁建国掏出手枪对着我:“我把话给你说明白了,我们只要光盘,不想伤人,只要你规规矩矩别乱动,包你没事。黑子,你去。”

  站在门口的那个黑瘦小子应声走进工作间找光盘去了。

  这个突然变故,并不出乎我的意料。自打走进房门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明白,这回又上当了。著名人体摄影家的神态举止很不正常,说明他是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被迫给犯罪分子当托儿,包括那个电话,还有刚才的介绍。

  把著名人体摄影家弄到摄影室里去,既是为了关键时刻不给我添乱,也是为了让他给我帮忙,我在沙发上紧挨着他坐的时候,趁机把那张光盘悄悄放进他衣兜里了。这样做确实有些冒险,可在仓促之下,我实在找不到别的更稳妥更保险的办法,只好将就着试试运气。以现在的情况来说,梁建国他们一伙的精力力全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一般不会再注意已经没有什么用处的著名人体摄影家。当然,我说的是一般,如果非得出现个二般,那我除了自认倒霉还是自认倒霉,只好听天由命随它去了。

  这人自称梁建国,如果不是重名重姓,他就是元旦凌晨开三菱越野车撞郑波的那个司机。还有,从体形外貌和说话声音判断,在别墅劫持刘琦跟我打过一回交道的就是这帮人,还有一个没有正式露面,隐蔽在楼梯上面的暗影里,这会儿肯定正举着手枪向我瞄准呢。

  明面上我是一对三,形势已经够糟糕的了,可我总觉得很可能会是一对四。直感觉告诉我,那位刚刚在别墅围墙边上会过面的黑衣人也来凑热闹了,现在肯定隐藏在附近什么地方,只不过暂时没有露面而已。

  看来,我这回要么把光盘留下,要么把自己这一百多斤和光盘一起留下,不知道老天会不会照应一下,让我有第三条路好走?

  黑子在工作间里稀里哗啦翻腾了半天,空着两手走了出来,一声没吭,冲着梁建国摇了摇头,意思是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梁建国把枪口冲着我比划了一下:“我没指望你痛痛快快地把光盘交出来,可你也别指望我有太大的耐心。我给你一分钟,交还是不交,你可要千万想清楚了。到了阴间地府你可别后悔。”

  一分钟很快过去了。

  梁建国张开嘴正要说话,我伸出大拇指向自己比划了一下,瞅着梁建国问道:“我倒是想拿给你,你放心吗?”

  梁建国示意黑子搜我的身。

  黑子小心翼翼地走到我身后,把我全身的衣服从上到下摸了一遍,每摸出一件东西,就顺手扔给梁建国。最后,他停下手,还是一声没吭,又冲着梁建国摇了摇头,意思是还是没有找到。

  梁建国冷笑一声:“下面。”

  黑子应声立马蹲下,伸手去摸我的裤脚。

  梁建国也把目光盯在了我的裤脚。

  机会来了。

  我突然向蹲在我身后的黑子用力坐了下去,双手抓住黑子的衣领,顺势在他背上来了一个后滚翻,把他的身体整个提起来,就像扔粮食口袋似的冲着梁建国抛了过去,然后一个箭步冲向工作间。

  几乎就在同时,我听见了消音器手枪击发的声音,好像有人往我左肩上用力推了一把,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倒在地,一半门里一半门外趴在了工作间门口当中。虽然从来没有被子弹打中的经验,可我还是立马明白:我中弹了。

  那个叫黑子的小伙子猛扑过来,双手死死抓住我的右腿,身法敏捷,下手狠毒,再加上老是闷着一声不吭的性格,活像一条训练有素的猎犬,一旦被他缠住了还真不容易摆脱。

  梁建国一个纵身大跨步要从我们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体上面越过去,他的目的是想冲到工作间里面,跟黑子配合起来,给我来上一个前后夹击。

  工作间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藏身之地,如果我能把它抢先占领,就有机会争取相对有利的空间和时间;如果被梁建国抢到了先手,我就再也无路可走,只能束手就擒当人家的手下败将了。

  凡是动作迅速敏捷的人,身材大多矮小瘦弱,黑子就是这样的人。这也算是老天照应,幸亏和我纠缠在一起是他这个矮小瘦弱力量不大的人,不然的话,我可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右腿被黑子抓住,左肩刚刚受了枪伤,只剩下左腿和右手能够自由使用,我一秒钟也没耽搁,伸出右手抓住房门下沿,抬起左脚蹬住门框内侧,全身上下猛地一个用力,只听刷地一声,我的身体拖着黑子的身体往工作间门里窜进去了将近一米左右,紧接着右手顺势把房门猛地一推,半截身体已经冲进门口的梁建国被沉重的橡木门猛力撞击到了头部,只听他啊地一声发出惨叫,向后栽倒在地。

  我曲起右肘猛击黑子头部,将他打昏,然后销上工作间房门的门锁,搬过工作台和沙发顶住房门,顺手解下黑子的一根鞋带和一只袜子,把他的双手拧到身后,用鞋带将两个大拇指紧紧缠在一起,最后把袜子塞进他的嘴里。干完了这些,我才稍稍放松下来,扑通一下瘫倒在地,只剩下大口大口喘粗气的份儿了。

  稳下神儿来定睛一看,左肩肌肉被子弹钻了个洞,是贯穿伤,伤势不是太重,可血流了不少,再加上刚才拼尽全力一通折腾,这会儿可真有点儿吃不住劲儿了。赶紧把窗帘撕下一条包扎好伤口,然后开始琢磨摆脱目前困境的办法。

  工作间只有一扇门,一个窗户。橡木门厚重坚固,梁建国他们一时半会儿不是那么容易从这里冲进来;窗户直接面向楼外,他们无路可进,我也无路可出。

  这里是我眼下能找到的最安全的藏身之地,当然,只不过是暂时安全而已,如果援兵不能及时赶到,这里就会变成牢房,他们就是待在外头什么也不干,困也把我困死在这里了:外面的人随时可能破门而入,或者破窗而入,而我却只能傻呵呵地呆着等死。

  工作间里没有电话,搜遍黑子全身也没有找到通讯工具和武器。我赶紧打开电脑,用Skype网络电话拨打刘琦的手机,刚刚拨通,刚刚听见刘琦说了声“喂,你好”,我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丁点儿声音,网络连接突然一下子中断了,显然是梁建国那伙人在外面切断了网线。他妈的,这帮王八蛋反应还挺快的。

  我打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向外观察,看能不能找到一条逃生的路线,可是,左右相邻的窗户距离太远,上边的楼顶也无法攀登,至于下边就更不用说了,就算是善于飞檐走壁的蜘蛛人,也难说能从这儿顺顺当当地爬下去。

  我看着窗外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忽然想起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的郑波,我有一整天的时间没去看郑波了,我这回要是把小命丢在这里,连向他解释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了,他该不会怪我吧?

  黑子已经苏醒过来,嘴里鼓鼓囊囊塞着他自己的袜子,像个粽子似的趴在墙根,瘦小的脸上一双显得很大的眼睛定定地死盯着我,半天不眨一下。

  我把袜子从黑子嘴里拽出来,问道:“你们到底来了几个人?”

  黑子仍然大睁着眼睛定定地死盯着我,不回答,也没反应,好像压根儿没听见我的话。

  我又问:“是谁派你们来的?”

  黑子还是老样子,不回答,没反应,好像没听见。

  自打见到他以来,就没听见这小子开口说一句话,会不会是个哑巴?我正要用点儿小手段叫黑子开口,忽然听见楼顶上传来了一阵声音,尽管非常轻微,可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这是两个人在楼顶上走动的声音,走得很轻,很慢,从我头顶走过,正在向楼顶边缘靠近。我立马明白了,他们这是要用绳梯从楼顶缒下,从窗口向我发起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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