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单等芮雪被抓,立马上前抢人,抢下来再说。出乎我的意料,一帮警察保安在教堂里面折腾了半天,最后全都空着手退出来,没精打采地走了。我赶紧进了教堂,满屋里转了一圈,没看见芮雪的身影。
怎么回事?难道芮雪不听我的话,从教堂跑出去了?要是那样那可就糟了大糕了,偌大一个精神病院,我上哪儿找她?
我不死心,在教堂里四下里转着圈找,压低了嗓门喊芮雪的名字:“芮雪,你在哪儿?我是陈力。”
前边不远处有动静,一个黑影从长椅下面钻出来,站在了我的面前,正是芮雪。
原来,芮雪压根儿没挪地方,就是原地趴在了长椅下面,前后左右的长椅挡住了警察的手电筒的照射,躲过了搜查。运气好,只能说是运气好,是芮雪运气好,也是我运气好。
这一整夜我压根儿没睡,透过窗户看,侧着耳朵听,想找机会逃出去。可警察和保安也同样是一夜没睡,检查,巡逻,一刻没有放松,一点机会不给。
芮雪在长椅上静静地坐着,一双大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不知在想什么。
我的手机收到林琳发来的短信:“我我我已离开,你你你怎么样?”
三个重复的我字和三个重复的你字,是我跟林琳约好的暗号,意思是表明她现在已经安全到家,没有发生意外情况。
我回复:“我我我们还在原地,暂暂暂时无法脱身。”
“打算?”
“天亮以后你把车开到大门附近,随时准备接应。”
天亮以后的情况依然很糟。
医院大门是精神病院唯一的出口,在这里,派出所的警察仔细检查每一辆外出的车辆,精神科病房的护士认真查看每一个外出的人,我要想带着芮雪从这里出去,除非会使隐身魔法。
没办法,我们只好继续待在幽暗寂静的教堂里,打算熬到天黑再想办法。可是,大白天呆在教堂里,随便进来个人就能轻易地发现我们,这里不光不保险,而且是相当不保险。
俗话说,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只听哐哐当当一阵响,教堂大门敞开,进来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来人身穿蓝色工装,手拿拖把和抹布,开始打扫卫生。原来是个清洁工。
我稍稍松了口气,定下神儿来仔细一看,来人不是生人是熟人,而且是能帮得上忙的熟人。这人正是王大山。
我悄悄走到教堂门口,反手关上了大门。
“谁呀?捣什么乱。”王大山黑暗中看不清楚,大声喝问。
“王师傅,是我,陈力。”我走上前去。
“陈力?”王大山凑到跟前看清楚了我的脸,显得有些惊讶:“真是你呀?!你在这儿干嘛呢?”
“我想请你帮忙。”我正想把实情告诉王大山,没想到他突然冲我发起了飙。
“请我帮忙?我倒是帮过你的忙,可你都干了些什么玩意儿?你把邢冠杰给放走了,捎带脚把那五亿元也给放走了,你倒是大方得很哪,敢情那不是哦你家的钱。还想请我帮忙?说吧,是再放走十亿,还是二十亿?”王大山显然对我有了很深的误会。
“你误会了,王师傅,我要是跟他们同流合污成了一路人,干嘛要躲到这里来?他们闹腾了一夜,就是为了抓我,抓她。”我把芮雪拉了过来。
王大山瞅着芮雪发愣:“她是谁?”
“她叫芮雪,是北京医院的护士,就因为在我办案的时候帮了一点儿忙,他们派人把她从北京绑架过来,关进精神科病房,害成这个样子。”
“你说的是真的?”
“我以我的人格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好吧,看在这姑娘可怜巴巴的样子上,我就再信你一回。这里不能待了,今天是礼拜日,教堂有活动。我们在后院有个放工具的工棚,平时没人,你们去那儿躲会儿吧。”
工棚很僻静,没人打扰,我和芮雪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度过了整个白天。王大山确实像个老大哥的样子,既热情又细心,不光送来饭菜开水,还给芮雪拿来了脸盆、毛巾和梳子。
经过一番梳洗,芮雪整个人显得精神了许多,眼睛也重新闪出了光彩,脑力虽然没有完全恢复,肢体动作还显得有些迟钝,但她已经能够认得出我,并且清楚地说出了我的名字。
我真想问问芮雪,究竟是谁绑架了她,是谁把她带出了北京,这段时间她都遭受了什么样的非人待遇?可我忍住了没有开口,因为我知道,这时候她的思维能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不定哪一句话说得不甚妥当,大脑就有可能受到刺激,病情就有可能再次加重。
天快黑的时候,王大山回来了,身后跟着十几个工友,大多数是跟他年纪差不太多的女工。
王大山正经八百地对我说:“这都是一起干活的我的老哥老姐,我把你的情况全都跟大家伙儿说了,你是为了咱老百姓,这位姑娘也是为了咱老百姓,眼瞅着你们二位遭难,咱老百姓不管谁管?我们大家议了议,想法都一样,大伙一起保护你们出去,再大的风险也和你们一起担了。”
我没能把邢冠杰一伙罪犯抓回来,没能把人民群众的巨额财产追回来,什么都没干成,就为了我还有一点儿为老百姓办实事的心,老百姓就给我这么大的信任和爱护,我实在愧对他们。可现在我除了一个劲儿地说声谢谢,还能说什么呢?
几个女工拿来工作服工作帽,围住芮雪好一通打扮,硬把个年轻姑娘活脱脱变成了皮肤黝黑满是皱纹的中年女工,连我都差点儿认不出她来了。
王大山带着大伙儿坐上一辆轻型卡车,一群女工把芮雪围在中间,挤在一起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直向医院大门而去。
在医院大门口,照例停车检查。
这会儿正是天似黑不黑的时候,开灯不管用,不开灯模糊。那位精神科病房的女护士长站在车下往上看,只见人头攒动,实在不清楚,冲着车上喊道:“你们都站起来。”
车上的女工压根儿不买帐,冲着女护士长就是一通乱嚷:“我们累一天了,凭让我们什么站起来?你爬上来,你爬上来看。拟爱爬不爬,爱看不看。”
警察不愿惹这群难缠的女工,站在一边摇着头苦笑。
女护士长扒住汽车挡板,探着头往车厢里看。
有个女工瞅着女护士长悄悄地跟同伴说了一句话,全车人立马大笑起来,你靠我,我挤你,前仰后合,乱成一团。
本来就视线不清,这会儿更是乱上加乱,女护士长一赌气,跳下车去不看了。
我和芮雪就这样逃出了精神病院。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我觉得,这就像是老电影里群众掩护我党地下工作者的情形,没想到现如今在我身上重演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