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精神病院以后，我立马开始琢磨怎么样主动采取行动，在什么方向寻求突破性进展，不能老是这么被动地让对手牵着鼻子走，不能老是让对手没完没了打我的窝心拳，我得干点儿什么，一是为了叫那帮家伙尝尝我的厉害，二是要为芮雪报仇雪恨，三是要把这个案子来一个彻底了断，现在已经到了应该彻底了断的时候了，再耽误下去，我的良心有愧。
第一个目标，我瞄准的是吴立群。
我给王胜利打电话，让他以他的名义邀请吴立群一起吃饭：“吃顿饭，喝两杯，以后少不了还要在一起共事，就算有点子误会什么的，都是男子汉大丈夫，坐到一起哈哈一笑，也就一风吹过去了，老是窝在心里计较来计较去的，累不累啊，怎么着，还真想落个日本女人的名字——小心眼子不成？”
王胜利哈哈一笑：“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就是这次竞聘，你不声不响当了回黑马爆了个冷门，他白费了许多心思白做了许多工作，心里酸溜溜的有点儿不太好受，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就把这笔帐全都记你头上了。其实他也是糊涂透顶，这事儿还不都是局领导决定的，跟你们俩有个什么关系？你等会儿，我这就跟他说去。”
“你这样，你就跟他说是你请他吃饭，先别提我，省得那小子多心。”
“至于吗，你们俩还真成仇人了怎么的？”
过了一会儿，王胜利回了电话：“那小子确实是小心眼子，我明告诉他是我请客，他还一个劲儿地追着问我到底有什么事，都请了谁，有没有陈力，一二三四溜溜盘问了我半天。最后我烦了，说你爱去不去，不去拉倒，少你一个照样开席，他看我不乐意了，才答应了。你们俩没什么事吧？听那小子的话茬儿，对你很不放心，好像有点儿既怕你又恨你又要防着你的意思。”
“我跟那小子能有什么事儿？退一步说，就算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我还能当场一刀把他活劈了是怎么着？至于吗？”
“要不我还是给你当个陪客吧，言来语去的，在中间给你们俩缓冲一下，就你这脾气，可别真闹出点儿什么事来。”
“算了吧你，你要是真不放心，就在餐厅外边候着，等我怒劈华山一刀把那小子劈成两半，你立马进去给他收尸好了。”
“好心不得好报。不过我还真得劝你两句，郑波的事业不能算是吴立群的责任，再说事情都过去了，你也别太较真儿了，以后还在这局里混不混了？人家才是领导正经八百的心腹亲信呢，骨头断了筋连着，早早晚晚还得把他拉上来。你也就是运气好，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赶上了巧劲儿，领导捉摸着要是不给你个交代，方方面面说不过去，你还以为你真得道成仙了？哪天看你不顺眼，说要拿下你，还不是人家领导一句话的事？再说，吴立群充其量也就是个跑腿传话的小卒子，跟他较劲，有意思吗？我可是看在咱们弟兄一起出生入死的份上，才跟你说这些不咸不淡的废话，你愿听就听，不愿听就当我放屁，要是换了别人，我还懒得说呢。”
“我明白，兄弟你是拿我不当外人，真心实意对我关心，我再笨，也能分得出个好歹。你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这回就是想跟吴立群沟通沟通，缓和一下关系，确实没别的意思。你就把你那狼心放到狗肚子里好了。”
“真的？”
“爱信不信。”
“那好，随你折腾吧。完了别忘了告诉我一声，好歹我也算是给你们俩牵线搭桥的中间人。”
王胜利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我就是要对吴立群下手。老运河上有一条提供餐饮服务的游船，我要在这条船上设下鸿门宴，*吴立群说出全部真相，揭开全部案情。这小子要是胆敢不说实话，我就当真给他点儿苦头尝尝，这个苦头，就是老运河河道里黑黝黝冷冰冰的水。
晚上六点天快黑的时候，吴立群的车到了游船码头。我坐在车里，看着吴立群在岸上转悠了半天，犹犹豫豫地上了游船，探头往船舱里看了一眼，转过身来就要下船。
我下了车，紧走几步跨上船去，满脸堆笑地跟吴立群打招呼：“吴队长，怎么刚来就要走啊？没能提前过来恭迎大驾，恕罪恕罪。请里边坐，咱们马上开席。”
吴立群听我话里有话语气不善，更加心虚慌神：“怎么这就开席，不是还有别人吗？王胜利呢，不是他请客吗？”
我半推半让把吴立群推进船舱：“今天是我专门设宴请你吴队长，王胜利还要赶个场，请假了，叫咱们不用等他。对了，还有一位外地来的贵客，非要跟你吴队长见见面，叙叙旧。咱们先喝着，她待会儿就到。服务员，上菜，倒酒。吴队长请坐请坐，咱们边喝边等。”
吴立群像是坐在了钉板上，紧紧张张，慌慌乱乱，一会儿掉了筷子，一会儿摔了调羹，气得女服务员冲着他直翻白眼。
菜上齐了，酒斟满了，小姐过来问我，是不是可以开船。
我说：“请你到岸上看一下，有没有一辆警车，尾号六六九，要是来了，你把车上的那位女士请到船上来。”
吴立群脸色大变：“女士？谁呀？”
我微微一笑：“听见女的就紧张，吴队长你也太不潇洒了。这位女士长得可是非常漂亮，一会儿陪你多喝两杯。”
吴立群不敢再问，低头喝茶。
“吴队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0七年十二月的第一天，你、郑波、王胜利、我，咱们四个人一起，跟着吴局长，去北京执行任务，咱们都跟死神打了回交道。为了这段永生难忘的经历，我敬你一杯。干了。”我把酒一口喝干，亮起杯底。
“干，干。”吴立群想顺着我说两句场面话，可脑袋瓜子运转不灵，半天没想起合适的词儿，最后只好对着我讨好地笑了笑，也把酒喝了下去。
“我和郑波蹲坑监控邢冠杰，为了这事儿，你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忙活了大半夜，没少*了心，没少出了力。为了你对郑波对我的这份儿情意，第二杯酒，干。”我眼睛紧盯着吴立群，语气非常生硬，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哪里像是敬酒，简直是在宣读判决书。
“应该的，应该的，都是我应该做的。其实我也没，也没忙什么，我是说我什么也没干，我一个小小的中层干部能干什么，还不是听领导吩咐，领导叫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吴立群当然听出了我的话外之音，更慌了，哆哆嗦嗦把酒喝了下去。
“你对郑波精心关怀，细心照顾，也是领导吩咐的？不会吧？郑波临死之前，再三交代我，一定要我替他好好谢谢你吴队长。这杯酒呢，本来是该郑波敬你的，可惜啊，他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只好让我来代替他。吴队长，这杯酒你要是不喝，你不是不给我面子，你可是不给郑波面子。”我冰冷的目光照直盯着吴立群。
“我喝我喝。”吴立群脸色煞白，可怜巴巴，一副立马就要虚脱的样子。
我站起身，双手捧杯，弯下身子，慢慢地把酒洒到地板上。吴立群已经把酒杯举到了嘴边，看见我的样子，赶紧也照着做了。我低着头，半天一声不吭，把酒杯捏着手里不停地转着，在吊灯映照之下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吴立群呆愣了一会儿，起身离开座位来到我跟前，面对着我双手端起酒杯，满脸堆着硬挤出来的笑容：“陈老弟，咱们都在一个锅里摸勺子，怎么说也是同事一场，兄弟一场，我要是有什么不到的地方，做错的地方，得罪的地方，请你陈老弟多多担待，多多恕罪。都在这个社会上混，端人家饭碗，听人家使唤，确实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干的时候不情愿，干完了以后更后悔，可是形势所迫不干又不行。我吴立群没本事，没见识，没眼光，就是个笨蛋，混蛋，糊涂蛋，你陈老弟大人有大量，别跟我吴立群一般见识。今后你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全力以赴。这杯酒是我诚心诚意敬你的，我先干为敬。”
我慢慢端起酒杯，停在半空中，过了好大一会儿，突然往桌上使劲一顿，用低沉的声音发问：“去年十二月二号凌晨，也就是我们到北京第二天的凌晨，在监控点大门外面的街道上，你开一辆悍马SUV，梁建国开一辆三菱帕杰罗，你们两个人相互配合，当场把郑波撞成重伤。今天咱们在这儿把这事说清楚了，你说，是不是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