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子弹离我的脑袋只有三厘米(上)
刘大军2015-10-25 02:143,162

  在我脑子里,所谓五亿元人民币,原本只是一个很模糊的数字,很笼统的概念,这会儿王大山忽然把一个三千五百八十七名工人血汗钱的说法摆在面前,给我很大的触动,很深的印象,很大的压力。

  按照王大山的说法,从此以后,我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郑波,也是为了王大山,还有他们三千五百八十七名工人,还有更多的,有的我知道,有的我不知道,所有那些被邢冠杰犯罪团伙伤害的人。

  是这样吗?

  我得好好想想。

  可是,我恐怕没有时间多想了,面前的形势确实有点儿不太妙。

  查账,是我主持专案组以后采取的第一个行动,可是,天赐集团的财务档案被邢冠杰的手下一点儿不剩地烧了个净光,我就像一个刚刚冲上战场的士兵,正要举枪瞄准,却发现射击目标突然找不到了。

  更糟糕的是,时间不多了。

  根据刑事诉讼法的规定,检察机关认为证据不足的案件,最多可以进行两次补充侦查,每次期限一个月。

  这就是说,我们对邢冠杰金融诈骗案的调查,要在两个月之内有一个最终的了断:如果侦查工作取得实质性进展,按照法定程序对邢冠杰批准逮捕,提起公诉,我的任务就算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果;否则,这个案子就会画上一个难看的圆圈,比鲁迅笔下的阿Q画得还要难看得多的圆圈。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请示吴局长。

  吴局长半天没吭声,最后说了一句:“搞好监控,办法总会有的。”

  我们在天赐大厦对面的交通银行七楼设立了一个监控点,由王胜利带着两个人在那里作二十四小时蹲守,监控邢冠杰的一举一动。

  有了北京的教训,这一次把监控器材配备得非常充分,用得着的东西一样不少,用不着的东西也弄来了一大堆,反正都是公家买单,没人心疼。

  这天下午天快黑的时候,我来到监控点。

  王胜利半躺在沙发上,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看见我来了,连站起来的劲头都没有,只是冲我摇了一下头,意思是什么情况都没有。

  我一边随口向王胜利问了两句,一边接过高倍望远镜,只看了一眼,立马受到很大的刺激,全身忍不住猛地颤抖了一下。

  王胜利以为有什么重要情况,赶紧凑过来问道:“怎么了?”

  我不让王胜利看,假装伸手挠了挠后背:“没事,可能是过敏吧。”

  是过敏,不过,不是身体过敏,而是感情过敏。

  我在望远镜里看见了这样的场景:在邢冠杰的办公室里,林琳和邢冠杰面对面站着,邢冠杰眉开眼笑,侃侃而谈,不断做着各种手势;林岚笑靥如花,洗耳恭听,报以赞赏鼓励的目光。

  我爱林岚,她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显得清新、脱俗,就连她生气的样子,也是那么可爱,让我忍不住心动不已。

  我曾经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差点儿把她丢了,托老天照应,她又回到了我的身边。我已经把和她的这份爱情看成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不容许有一点儿灰尘,一点儿瑕疵,一点儿不如意的东西。

  我的固执,我的偏激,我的不讲道理,都是因为我太爱她,太在乎她,太拿她当回事了。如果失去她,我今后的生活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只是这样假设地想象一下,我的心里就止不住地难受起来。

  这几天,我的精神状态很差,烦躁,注意力不集中,动不动就沉不住气发火使性子。同事们都以为是任务太重,压力太大的缘故,很是谅解。对同事们这些不着边际的劝说开导,我能说什么呢?只能报以苦笑。

  我无数次想象,林岚为邢冠杰想办法出主意,以法律的名义帮他洗刷罪名,逃脱惩罚,甚至继续进行新的犯罪勾当。

  我好几次梦见,林岚和邢冠杰在舞厅里唱啊跳啊,在酒桌上喝呀笑呀,甚至在一张床上翻哪滚哪。

  这些想象和梦境压根儿没有一点儿来由,没有一点儿根据,却让我感到非常痛苦。

  现在,我亲眼看见两人的如此融洽,如此和谐,如此乐在其中,尽管刺激程度远远不如想象和梦里的情景,可我已经承受不住了,喉咙发紧,眼前漆黑,脑袋嗡嗡直响,心紧紧缩成一团,一种从未有过的凄凉和酸楚的感觉,几乎让我丧失了意识。

  接下来我又看到,邢冠杰接了一个电话,然后拿起皮包,殷勤而又礼貌地为林琳打开房门,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办公室。

  他们要去哪儿?

  我急急忙忙走出监控点,来到交通银行门外,正看见林琳站在天赐大厦的台阶下面,邢冠杰把一辆黑色奔驰轿车开到她面前,很有绅士风度地打开车门,让林琳上车,然后坐上驾驶席,稳稳地驶上街道。

  我立马上车,启动,紧紧盯着林琳身上穿的那件天蓝色羊绒外套,紧紧跟着那辆黑色奔驰轿车,一直尾随在后面。

  我的大脑几乎停摆,几乎空白,就只剩下了一根筋,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跟着他们,看着他们。至于为什么要跟着他们?看着他们又能干什么?压根儿没想,压根儿不可能想,也压根儿想不出头绪。

  我已经失去理智,整个人都快要发疯了。

  黑色奔驰车停在一家咖啡馆门前。

  林琳和邢冠杰走进咖啡馆,坐在一个临街的位子上,透过大玻璃窗,正好跟我遥遥相对,他们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林琳和邢冠杰面对面坐着,谈着,笑着,不时端起桌上的咖啡杯,用小勺搅动一下,优雅地喝上一口。

  忽然,邢冠杰转过头来,用手指点着我的车,向林琳说了些什么。

  林琳把目光投向我这边,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话,然后和邢冠杰一起笑了起来。

  他们看见我了?

  他们在嘲笑我?

  愤怒之火,嫉妒之火,两股火混合在一起,快要把我烧焦了。

  半个小时以后,林琳和邢冠杰走出咖啡馆,又坐上了黑色奔驰车,不紧不慢地出闹市区,在郊外的公路上跑了几分钟,来到一处已经停工的建筑工地。

  看守工地的人早就打开大门,站在门口等候多时了,看见奔驰车,赶紧打着手势,点头哈腰地让车径直开进工地。

  这是天赐集团花费巨资大力宣传隆重推出的豪华别墅园区“万景庄园”,七座十七层住宅楼主体建筑完成以后,由于拖欠工程款停建,成为揭开邢冠杰重大金融诈骗案的第一条导火索。

  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候,这样一个敏感的地方,这样一个敏感的人物,邢冠杰带着林琳,黑灯瞎火地专门跑到这个地方来,肯定不会是吃饱了没事干兜风闲逛的,于公于私,我都要紧跟不舍,看个究竟。

  我把车停在路边,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翻墙进了工地。

  整个建筑工地静悄悄的,到处都是白花花的尘土,每走一步都会留下清晰的脚印。探照灯把整座建筑照得一片明亮,我就着灯光,顺着脚印,毫不费劲地跟踪到最后面的楼房跟前。

  升降机已经启动,那个熟悉的天蓝色羊绒外套的影子,还有邢冠杰高大挺拔的身躯,随着升降机慢慢地向上运行。

  我走进楼梯间,准备顺着楼梯向上走。

  在探照灯的照射下,楼里有的地方很亮,有的地方很暗,斑斑驳驳,影影绰绰,就像是一座神话世界里的魔幻迷宫。邢冠杰要是叫他的手下埋伏在楼里某个黑暗的角落,冷不防从背后来上一下,还真够我喝一壶的。

  我踮起脚尖,顺着楼梯悄悄来到顶层,看见林琳和邢冠杰并肩站在顶层的一个窗口跟前。

  邢冠杰说话的时候喜欢借用肢体语言,一副情绪高涨的表情,加上比比划划的手势,还有爽朗豪放的笑声,显得比往常更有表现力和说服力,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在尽量讨取林琳的信任和欢心。

  林琳侧头看着邢冠杰,静静听着,只是偶尔点一下头,说一句表示肯定的话,或者有针对性地提出一个问题,显得老练而又稳重,完全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的那种发自内心的亲近和毫无顾忌的热情。

  这是不是说明林琳和邢冠杰两人之间是正常的工作关系,他们现在谈论的只是单纯的工作方面的问题,没有一丁点儿不正常的地方?

  冰冷的寒风一阵阵刮过来,让我的大脑渐渐冷静下来。

  我在心里问自己: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两人之间确实存在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场合,我又能说什么,又能做什么呢?难道要像那些吃醋泛酸的男人一样,跟他们大吵一通,或者大打一架吗?

  理智警告我:马上离开。

  感情却又拉住我:盯着他们。

  职业的敏感提醒我:这会不会是个圈套?

  在这个凄冷昏暗的夜晚,我失去了起码的冷静地进行分析和作出判断的最起码的能力,活像一个昏头昏脑的傻瓜似的跟在他们后面,迷迷糊糊地闯进了这个陌生而又奇怪的场合,真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探照灯一下子全部熄灭了,整座楼房,整个建筑工地,立马陷入一片黑暗,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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