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女杀手不再动弹,好像是冻昏过去了。我把女杀手的身体使劲往外推了一把,没推动,再推一把,稍稍松动了一下,双手双腿一起猛地用力,只听哗啦一声,女杀手直挺挺地仰面翻倒在地,两眼直瞪瞪,四肢硬邦邦,已经被冻得僵住了。
我赶紧把燃烧器关掉,让热气球尽快降落,温度尽快回升。
哈哈,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陈力又活回来了。
有个问题我一下子没有搞懂:都说女人脂肪较多,比男人更加耐寒抗冻,为什么在一样的气温环境下,女杀手冻僵了,我却没事呢?
留神一看,稍一思索,明白了:一是衣服有差别,女杀手的皮夹克被我扒下来包东西用了,身上的衣服比我单薄;二是位置有不同,女杀手压在我的身体上面,等于为我挡住了风寒。
这一回我赢得实在是太过侥幸,冥冥之中,似有天意。老天终于眷顾了我一把,是不是意味着我的霉运已经结束了?
热气球落地以后,第一个跑上来的是莱特警官,他吩咐赶紧把女杀手抬上救护车送医院抢救,回过头来对我说:“快去看你女朋友吧。”
我赶紧问:“她怎么了?”
莱特警官耸了耸肩膀:“对你来说,也许是好消息,也许不是好消息,她父亲去世了。”
邢冠杰死了?那笔巨款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下落,他要是就这么死了,我上天入地不顾性命地折腾,可就全都白费了。我顾不上休息,立马赶到邢蓓蓓宿舍。
邢蓓蓓躺在床上,没有哭声,也不说话,只是眼泪不住地往下淌,把胸前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林琳坐在旁边,也陪着流眼泪,看见我来了,没有问候的话,也没有询问的话,只是默默地用目光打了个招呼。
后来有人告诉我,邢冠杰受的枪伤很重,送到医院抢救了不长的时间就被宣布死亡,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留下。
邢蓓蓓擦了一把眼泪,问我:“手提箱呢?”
我把手提箱放到床上。
邢蓓蓓说:“打开吧。”
打开手提箱,里面只有一张金色的光盘。
我的天哪,上天入地折腾了半天,差点儿把我这条小命搭上,结果就换回来这张么一张曾经在我手里费了我很大精力却一无所获的光盘。
邢冠杰已经死了,还有谁会知道密码?还有谁会告诉我密码?没有密码,这张光盘又有什么用处?
我真他妈比窦娥还冤哪我!
邢蓓蓓拿起光盘看了一会儿,往我手里一递,轻轻地说道:“你想交给谁,就交给谁吧。”
我随手接过光盘,苦笑了一下:“没有密码,交给谁也没用。”
邢蓓蓓淡淡地说:“没有密码。”
我随口答道:“是啊,没有密码。”
邢蓓蓓见我没明白她的意思,加重了语气说:“我爸爸说了,没有密码。”
我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只是傻了似的重复邢蓓蓓的话:“你爸爸说了,没有密码?”
邢蓓蓓朝我点了点头。
我赶紧把光盘放进笔记本电脑光驱,显示屏出现提示:请输入密码。我看了邢蓓蓓一眼,伸出食指,轻轻敲击了一下回车键。
光盘顺利打开,内容出现在了显示屏上:一,五千万英镑的存款银行、账号、密码,以及存放存单的保险箱密码;二,收受邢冠杰贿赂官员的姓名、职务、受贿金额、方式、时间、地点。
第二天,我和林琳陪着邢蓓蓓,在莱特警官的专程保护下来到伦敦,来到中华人民共和国驻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大使馆。
“按照邢冠杰的生前遗愿,把五千万英镑全部交还国家。希望政府充分考虑邢冠杰改过自新、将功赎罪的实际行动,对他作出恰当的、实事求是的评价。”
邢蓓蓓把五千万英镑银行存单交给大使馆以后,我对代表大使馆接收银行存单的李参赞说出了上面这些话。这些话是我自愿说出的,是心里话,实在话,没有半点儿水分的话。我觉得我应该这样说,也必须这样说。
一个星期以后,我和林琳一起来到伦敦希斯罗机场候机大厅,准备搭乘航阿联酋航空公司的班机返回中国。
想起那天在这里巧遇邢蓓蓓的情形,想起这些日子在布里斯托出生入死的经历,好像近在眼前,又好像非常久远,我不由得长长地发出一声恍如隔世的叹息。
站在一旁林琳紧接着开腔了:“又想邢蓓蓓了吧?”
这个鬼丫头,她是不是天生的专门琢磨我的,一眼就能看透我的心思?既然如此,我也就用不着瞒她了:“她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亲人也没有了,真是太可怜了。”
林琳很认真地反驳:“哪儿啊,你想错了。”
我不明白:“怎么想错了?”
林琳一本正经地说:“还有你呢。”
我赶紧往外择自己:“我算她哪门子亲人?!”
林琳不依不饶:“怎么还哪门子?最亲的亲人,你不承认?”
正在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的时候,手机响了,算是给我解了围。
“是陈力警官吗?我姓李,中国驻英使馆的。我想和你见个面。”是李参赞的声音。
“我们在希斯罗机场,马上就要登机了。”不知怎么的,我有点儿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这会儿打心眼儿不愿意跟别人见面。
“我知道。”李参赞说话干脆利落,不给我偷懒的机会。
“电话不能说吗?”我还是不愿意跟他见面。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请你马上过来。”李参赞比我更加坚定更加固执。
“好吧。你在哪儿?”我只好让步。
“你到停车场来,不要挂电话,我会告诉你上哪辆车。”李参赞不仅坚定固执,而且谨慎小心。
“我们刚刚得到英国警方的通知,甄美丽越狱逃跑了。”在一辆黑色宝马轿车里,李参赞表情严肃地对我说:“英国警方正在追捕,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线索。”
“谁?”我好像不认识一位叫甄美丽这个名字的女士。
“甄美丽,就是你在热气球上抓住的那个女杀手。”
我的老天,甄美丽原来就是那个丑恶凶狠的黑衣女杀手。她的爹她的妈难道就没睁开眼睛瞅瞅他们这个宝贝女儿的尊容,竟然给她起了这么一个荒唐离谱压根儿不着调的名字,实在是严重糟蹋了这个寓意上佳的词汇,难以想象以后还会有哪个女孩还敢用它当自己的名字?
“邢冠杰死亡的时候,你在现场吗?”李参赞换了话题。
“不在。有问题吗?”我有点儿警觉,立马反问。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李参赞的目光紧盯着我。
“你说你什么意思吧?”我继续反问。
“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邢冠杰的死亡,甄美丽的越狱,究竟意味着什么?你回国以后还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甄美丽,也许还有比甄美丽更难对付的对手,有你知道的,有你不知道的,他们会在何时何地用何种手段对付你?越是临近成功的关口,往往阻力就会越大,宁可想得多一点,复杂一点,周全一点,千万不可大意。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有用得着的时候,我会尽力帮忙。”李参赞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的手机号码和电子邮箱密码。
“谢谢。”回到候机大厅,我把李参赞的话反复想了半天,最后决定:把那张金色光盘里的受贿官员名单,用电子邮件分别发到我、邢蓓蓓、林琳和李参赞的邮箱。
我回到国内以后,立马遭遇了一场危机,正是李参赞给我留下的这个联系方式,让我躲过了一场杀身之祸。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身在英国的李参赞,救了身在万里之外的我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