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身体在搏斗,灵魂也在搏斗我在街上随便找到一家运动器材商店,打算按照正常价格花五百英镑租上一套热气球,可负责接待我的一位五十多岁的男性老店员狗眼看人低,任凭我好说歹说差点儿磨破了嘴皮子,可他就是不肯把热气球租给我。
我火大了,直眉瞪眼地冲着他发出义正辞严的质问:“是不是因为我是中国人,你就专门刁难我?我告诉你,你这可是典型的种族歧视,当心我到法院控告你。”
老店员耸了耸肩膀,微笑着向我摊开两只手,说了一大堆我压根儿没有听懂的当地口音的英语,然后扔下我躲到一边去了。
我急眼了,追着老店员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老店员伸出两个手指捏在一起,嘴里念叨了一个名词:“会员证。”
我压根儿不懂:“什么会员证?”
老店员又耸了耸肩膀,干脆转过身去不理我了。
好你这个老小子不理我是吧,那我就立马找出一个让你非理不可的人物过来,倒要看你拿什么话向他解释。我打通莱特的电话,请他赶紧过来一趟帮我对付这个不开窍的老小子。
莱特问我:“你在哪儿呢,出了什么事儿?”
我理直气壮地说明情况:“我就是想租赁一套热气球,好说歹说了大半天,可这里的店员无论如何也不肯租给我,而且态度极其冷淡傲慢,涉嫌种族歧视。”
莱特听完了嘿嘿直乐:“不肯租给你就对了,要是换了我,我也照样不能租给你。我敢负责任地说句到家的话,你就是走遍整个布里斯托,也绝对不会有一个人胆大包天敢把热气球租给你,除非他是一个像你一样不知死活的疯子。”
我一头雾水:“为什么,就因为我是中国人?”
莱特冷笑一声:“这跟是不是中国人压根儿一点儿也不相干。我问你,就算他同意租给你热气球,你会玩吗?你能把那玩意儿鼓捣到天上,然后再鼓捣回地面,一点儿问题也不出吗?”
我强词夺理:“他压根儿也没问过我啊,他怎么知道我不会鼓捣那玩意儿?”
莱特点题了:“他是不是跟你要会员证了?”
我坦然承认:“要了。”
莱特好像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当然是回答你没有了?”
我加以纠正:“我没说我没有。我就问了他一句什么是会员证,他就干脆背过身去不理我了。”
莱特被我气乐了:“你这不是就等于承认没有会员证吗?没有热气球飞行俱乐部的会员证,任何人不能驾驶热气球上天,懂吗?”
我赶紧解释:“上天?我还入地呢,我就算有这胆儿,也没这本事啊。我就是拿它当个道具,不正经用它。”
莱特沉吟了一下:“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了。你在那儿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到。”
几分钟后,莱特到了,先听我大概说了一下我的打算,然后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那好吧,我豁出去了,以我的名义租,你出租赁费,两个小时以内把热气球完璧归赵。怎么样?”
我当然答应。
莱特立马找到老店员说了一声,很快把热气球租了下来,还连带着借了一辆皮卡车,连皮卡车带热气球一并交给我,又把刚才在警察局曾经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哥们儿,悠着点儿。”
我随口答应一声,连一句感谢的话都顾不上说,跳上车直奔勇敢者俱乐部而去。
在俱乐部大门口,一个身穿制服的门卫拦住我,说是要看会员证,否则不许入内。会员证我是拿不出来了,可我能拿出别的东西,可能比会员证具有更大的神通。
我拿出一张五十英镑的钞票,悄悄塞到门卫手里,看他的反应并不是十分积极,就又塞过去一张,然后冲他笑眯眯地摊开两手,意思是告诉他,我的钞票就只有这些了,你要么顺顺当当地收下这两张钞票放我进去,要么别别扭扭把一百英镑退回来不放我进去,何去何从你掂量着办好了。
门卫犹豫了一下,偷眼瞅瞅四周没有别人注意,赶紧把钞票塞进衣兜,顺手扳起红白相间的路障,一本正经地挥手示意让我进入俱乐部大门。
我把车开到小楼后面,先看清监视器探头的位置,然后把车子停在防火楼梯旁边,让车厢里的热气球液化气瓶点火器正对着上面的监视器探头。
刚才在录像里看见过的那个黑人保安,巍然屹立在地下室铁门跟前,双手气势汹汹地掐着腰,一双恶狼似的眼睛狠巴巴地紧盯着我,显然对我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很不欢迎。
我打开车门下了车,故意摆出一副漠视黑人保安的存在的样子,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登上车厢,把吊篮拖到一边,拧开液化气瓶开关,啪地一下打开点火器,耳边只听呼地一声,红蓝色的火焰立马冲起两三米高,正好把安装在防火楼梯上的监视器探头笼罩了个严严实实,连烧带烤,很快就融化掉了。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暂时摆脱监视器的监控,获得了在一定时间内和一定区域内的行动自由。
黑人保安顿时怒了,迈开两条大长腿向我扑了过来。我跳下车厢,轻巧地闪身躲过黑人保安全力打来的拳头,屈起右腿,用膝盖重击对方的裆部。黑人保安惨叫一声,双手往他的命根子上死死地捂住,庞大的身躯静止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歪倒在地。我不放心,接着又在他脑袋上狠狠补了两下,让他起码在二十分钟以内醒不过来。
我从黑人保安腰间摘下钥匙,然后把他扔上车厢,用热气球的藤制吊篮遮盖起来,就算有人走到皮卡跟前,只要不掀开吊篮,就不太容易发现他。
远处的草地上传来阵阵热气球喷火的呼啸声和人们的笑声和欢呼声,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个个已经升起的和即将升起的热气球上,压根儿没人留意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拿出钥匙,去开铁门上的暗锁,试了一把又一把,却总是打不开。这时,我听见两个人快步跑动的声音由远而近,应该是向这边来了。是不是我的霉运还没到头,现在又要栽在这把小小的钥匙上了?
又一把钥匙插进锁孔,一颗大大的汗珠从我脸上滚下来,啪地一下落到钥匙上,也许是这颗汗珠带来了好运,铁门应声打开。
我赶紧跨进地下室,虚掩上铁门,透过门缝往外一看,只见两个身穿制服的保安跑了过来,一个跳上车去关液化气瓶的开关,另一个四下里张望,嘴里不停地喊叫,显然是在寻找刚才被我打倒的那个黑人保安。还好,他们二人暂时都还没有发现我的踪迹。
我悄无声息地把铁门关紧,转过身来,打开手电筒往前一照,清晰地看见地面的浮尘上印着许多杂乱的鞋印,顺着鞋印过去,又是一扇铁门,门下的缝隙里,隐隐透出一线亮光。
我蹑手蹑脚走到铁门跟前,试探着推了一下,紧锁的铁门发出嘎吱一声轻响,门里静静的没有一点儿动静,好像没有人。
我拿起一把钥匙插进锁孔,这回运气不错,锁一下子打开了。慢慢推开铁门,迎着耀眼的灯光,往门里看去。
一个很大的空间,空荡荡,静悄悄,没有一件杂物,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通向一楼走廊的台阶和一扇铁门。
难道林琳没有被关押在这里?
我这好半天的工夫全都白费了?
“你就别白费工夫了,我就是死在这儿,也决不跟你走。”在灯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传出一个女孩愤怒的声音。
是林琳!
我三步并作两步窜了过去,一眼看见林琳双手被反锁着,满身脏兮兮,头发乱糟糟,很委顿很无力很憔悴地半躺着靠在暖气管道上,脑袋耷拉在胸前,好像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林琳!”我一把抱住林琳:“林琳,是我。我来救你了。”
林琳抬起头,眯起眼睛定定地看了我半天,终于认出了我,就像受委屈的小孩见到了亲人,小嘴一咧,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我顾不上哄林琳,赶紧下手解决她手腕上的手铐。
“你怎么才来呀?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以为你真的回国了,再也见不到,再也见不到你了!我都快急傻了。”林琳边哭边诉委屈。
“不对吧,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你会急傻了?打死我也不相信。你早就料到我会来救你了,对不对?”我故意逗她开心。
“一开始的时候,我倒真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邢冠杰说马上要把我送到伦敦交给中国大使馆,说是你已经在那儿等我了。我觉得不对劲儿了,就慌神儿了。”林琳一个劲儿地抽抽搭搭,那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让我又怜又爱。
我把打开的手铐往地上一扔,拉起林琳的手:“好了,咱们走。”
林琳顺势一下子扑到我怀里,双手吊在我脖子上撒娇:“你得抱着我走,我叫他们锁在这里半天了,身上一点劲儿都没了。”
我心里有点儿着急:“我的小姑奶奶,别闹了好不好,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等回家以后,你爱怎么都行。”
林琳好像压根儿不着急,不依不饶地把脑袋往我肩膀上一靠:“谁闹了,我就是没劲儿嘛。你这人心怎么这么狠,一点儿也不心疼人家,你知道人家受了多大罪吗?”
我安慰性地轻轻亲了一下林琳的脸颊:“我这不是伤还没好呢吗。”
林琳赶紧松开了手:“哎呀,你看我都忘了。怎么样,你没事儿吧?”
我满心只想着快点儿离开这儿:“只要你不闹我就没事儿。邢冠杰肯定已经知道了我没飞回北京,咱们得抓点儿紧,别让那老小子跑没影了。”
林琳怪模怪样地斜眼瞅着我:“我琢磨着,你恐怕不是真想抓邢冠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