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云山地处西域边陲,远离中原地区上万里,是名副其实人烟罕至的地方。其自半山腰以上常年为雾气笼罩,外人难窥真容。而与其说它是一座山,倒不如说是一座的山脉。
天云山脉连绵起伏,巍峨雄伟,犹如蜷伏于地的巨兽。
脉中有九大峰,高耸入云,分别为上元峰、仪露峰、弘道峰、延和峰、乾化峰、至道峰、始光峰、嘉赤峰、甘纪峰。其中上元峰为首峰,冠绝其他八峰,乃长门所在。
同时,脉中还散落分布着诸多无名小山峰,犹如众星拱月,衬得九大峰尤为奇伟。
更值得一提的是,脉中景致以“幽、险、峻、奇”闻名天下,飞泉流瀑、山石林泉随处可见,再加上终年气候适宜,实乃人间仙境。
正道四宗之一的天云宗便坐落在此。
自开宗立派时,除首峰上元峰外,按照其他八大峰所在位置,将门下分为八座,每座设一首堂。首堂掌管座下大小事务,每隔一段时间须向掌门禀告座下情况。
如今天云宗经千年生息,门下已有近两千余名弟子,其中不乏俊杰逸才,实在大为鼎盛。
四师兄季彦,也就是那儒生,当真是能说会道,舌灿莲花,滔滔不绝讲了两三个时辰,依然意犹未尽。
大师兄大为听着听着打起瞌睡,脑袋点个不停,迷迷糊糊中嘟囔道:“我叻个去!这些苍蝇真是太聒噪了,让人睡个觉都不行。”一边说着,一边挥手做驱赶状。
事实上这里干净整洁,哪会有什么苍蝇。
凌霄原本听得入神,闻言忍不住笑了笑。
季彦板起脸,瞪着一双斗鸡眼,突然对着大为喊道:“师傅来了!”
大为浑身激灵,陡然站起身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门口便鞠躬:“师傅好!”
“哈哈哈!”季彦捧腹大笑,连凌霄也忍俊不禁。
大为这才知被捉弄了,没好气对季彦道:“老四,你又骗我!”
季彦哼了一声:“谁叫你说我是苍蝇的。”
大为满脸茫然:“哈?我什么时候说你是苍蝇了?”
季彦扭头不理他,往窗外望了望,见日已西斜,便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们先回去了。”
大为伸了伸懒腰,点头道:“你的伤还没完全好,暂时还是别四处走动,我们会常来看你的。”
凌霄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二人疑惑地对视一眼,大为道:“怎么了?”
“那个……”
凌霄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道:“有吃的吗?我饿了。”说着,肚子便咕咕抗议起来。
当天晚些时候,屋子里迎来一位胖子,自称是凌霄的二师兄,名叫祝飞。
凌霄仔细打量着这位二师兄,见他生得头大脖子粗,满面油光,嘴里叼着根牙签,水桶似的腰上拴着条脏兮兮的围巾,好似伙夫。
“喏,今天不曾剩下多少材料,这里有碗素面,你将就将就。”祝飞将桌上的油灯点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跷着二郎腿道。
凌霄无比感激,闻着面香直吞口水:“谢谢二师兄。”可当来到桌前却犯难了。
他双手不能动,怎吃得了呢。
祝飞见凌霄迟迟不动筷,眉毛一挑,道:“怎么?不合你口味?”
凌霄哪有此意,眼见二师兄要发飙,赶忙解释道:“不、不,只是我双手动不了……”
“啊?动不了?”
祝飞错愕不已,道“这这……难不成要我喂你?!”
凌霄满脸涨红,脑袋几乎垂到了胸口。
祝飞一双眼瞪得老大,盯着凌霄看了半晌,终于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想我飞爷这一辈子也没这么伺候过人,今天算是为你开了先例,来,坐下。”
一碗素面很快吃完,凌霄舔了舔嘴巴,赞叹道:“二师兄,你煮的面真香,真好吃!”
祝飞听完大为受用,面有得意之色,咧嘴一笑,凌霄这才发现他缺了颗门牙:“那是!你也不打听打听,天云宗内有几人能超过我手艺的。不是我吹牛皮,就连师父吃了我做的菜,也都是赞不绝口的。”
凌霄深信不疑,对这位二师兄好生佩服。
祝飞吹嘘过后,收起笑容,正色道:“我说小师弟,最近一段时间你要小心点,自从师父带你回山以来,心情一直不好,他要是来看你,可千万别顶撞了他,不然吃不完兜也兜不走。师父这人脾气不太好,听大师兄说昨天八座首堂齐聚上元峰,不知因为什么,师父竟和其他几位首堂大吵了一架,现在正气头上呢。”
凌霄这一个月来都处于昏迷当中,对于自己是怎么来到天云宗,又怎么莫名其妙成了众人的小师弟一无所知。但无论如何,他很清楚救他的是众人口中的师父,而且几位师兄对他又这么好,他也很乐意成为众人的小师弟。
听祝飞这么说来,他隐隐觉得师父心情不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不禁有些惶恐。
祝飞似看出凌霄的心思,道:“我也只是提醒你一下,别想那么多了,早些休息,明早我再给你送吃的来。”说完摸了摸他的脑袋,施展道法,鬼魅般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一大清早,睡梦中的凌霄被阵阵叩门声吵醒,于是顶着昏沉的脑袋打开房门。
原本还以为是二师兄祝飞送早点来了,可开门一看不禁吓了一跳。
五个人挤在门口,笑嘻嘻看着他。其中有昨天见过的大师兄、二师兄和四师兄,另外两人却是不认识。不过看他们与其他三位师兄关系很融洽,他暗自猜测应该是三师兄和五师兄。
凌霄还是很是识趣的,让开路,道:“各位师兄早,里面坐。”
“哈哈!小师弟早!”大为爽朗笑道,与其他人走进屋内。
二师兄祝飞将一碗清粥和一叠泡菜放在桌上,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道:“快吃吧!温度刚刚好。我那边锅里还煮着呢,这帮家伙懒得要命,帮忙拿过来也不干,偏偏还要硬要拉我来。不说了,我先回去,等下你们这帮家伙把碗碟收过来洗。”
见祝飞离去,季彦调侃道:“你们知道他锅里煮的什么吗?该不会又是给哪个女弟子熬得汤吧!哈哈哈!”
“嘿嘿,那家伙准没安好心,我猜他在汤里肯定放了什么东西。”
凌霄喝着清粥,嚼着泡菜,打量着这位师兄。就见他长得尖嘴猴腮,小眼睛贼溜溜乱转,捻着山羊胡,笑得有些猥琐。
“三、三师兄,先别说二、二师兄,依我看你、你才是不怀好、好意,上次你偷、偷看女弟子洗……”
这位师兄说话结巴,长了一张歪嘴,说话的同时嘴角肌肉还不时抽动,笑起来嘴巴几乎扯到了耳根。
“诶诶!老五你胡说什么呢!这件事我都澄清很多次了,那是纯属已意外,我又没注意到有人在洗澡,不知者无罪,你这样说实在太冤枉我了。”
三师兄大呼冤枉,向大为和季彦求证道:“你们说说看,我像是那种偷看女弟子洗澡的无耻之徒吗?”
大为和季彦相互看了看,异口同声道:“像!”
“哈哈哈!”
三师兄闻言跌倒,其他几位师兄都是哈哈大笑。
听着几人的谈笑,凌霄也不住笑了,呼呼喝着剩余的粥,胃口特别好。这时他忽地一怔,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原来后知后觉他惊奇的发现双手竟可以活动了。虽然肩头仍有些疼痛感,但总算可以自己吃饭了。
大为见他喝粥都喝得那么高兴,笑道:”小师弟,你胃口看起来很好嘛!”
听大为这么说,其他人的目光也移了过来。凌霄笑弯了眼,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嗯!这粥很好吃。”
三师兄労疋眯着眼睛,嘿嘿笑道:“小师弟,你今天可是第一次见我们,你可知道我是谁?”
“还、还有我呢!”牰沣也赶忙问道。
刚才听了他们的对话,凌霄心中早已有了计较,当下道:“你是三师兄,你是五师兄。”
労疋捋着胡须,点头道:”嗯,很好很好,也不枉这些日子我不辞辛苦为你擦洗身子啊。”
牰沣也道:“也、也不枉我给你换、换药。”
季彦忍不住笑道:“你们二位少在那里装高尚,要不是师父吩咐下来,你们还指不定跑哪儿去了。好了好了,小师弟人你们也见了,该说的也说了,是时候走人了吧!大师兄还有话给小师弟说呢。”
两人无奈地耸耸肩,同凌霄了声招呼,起身离开了。不知突然想到什么,季彦匆忙跟了上去,远远就听到他对労疋说道:“三师兄,听说你那里收藏着一本绝世的春……”
“嘘……”
労疋听上去很紧张,放低声音道:“别这么大声,小心隔墙有耳!”
凌霄听到这里简直哭笑不得,对大为道:“大师兄,你有什么话对我说?”
大为挠了挠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师父他说明天要见你,所以我想着是不是该将天云宗门规以及修行的常识之类的告诉你,免得到时候师父问起。”
凌霄心中微动,有些欣喜也有些害怕,但想到这事终究是要来的,当下点点头道:“有劳师兄教我。”
如此又过了一天。次日晌午,二师兄按时送来了午饭,临走时道:“师父下午要见你,我们有事不能来,你自己沿着吊桥到大堂去吧!”
凌霄早已有所准备,谢过二师兄,目送着他离去。
心里估摸着过了一个时辰,见时候已差不多,他整理了一番仪容,出了房门朝吊桥走去。
行走于桥上,清新的山风迎面扑来,令人为之一振。
悬崖间风势颇大,吊桥微微摇晃,咯吱咯吱作响。即便如此,桥身建造得够结实宽敞,倒也不用担心有掉下去的危险。
这悬崖宽得惊人,深得惊人。
凌霄停住脚步,放眼望去。只见天高云淡,云海淙淙,犹如置身仙境,心中豪情顿生,直欲乘风归去。
沿着吊桥约摸走了盏茶时间,凌霄终于走出云雾,顿时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山峰高耸于前,自己居住的山峰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峰上地势不算陡峭,绿树覆盖,其间时现许多屋舍轮廓,错落分布,都做长廊设计。只是这些屋舍似无人居住,颇为冷清。一条人工开凿的石阶好比长蛇,蜿蜒而上,直至峰顶。
峰顶绿树环绕,飞檐斗拱,大堂掩映其中,气势非凡。
凌霄心中惊叹,深深呼吸,沿石阶往峰顶走去。
待走上峰顶,已不知过了多久。凌霄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双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
周围环境清幽,抬头看去,面前是一块空地,由青石砖铺成,纵横交错,约有四五米长宽。再往前便是大堂,青瓦灰墙,风格古朴。堂内光线不甚明亮,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凌霄轻手轻脚来到堂外,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心下暗自发紧,声音微颤:“弟子凌霄拜见。”
堂内沉默良久,“进来吧!”突然洪亮的声音从中传出。
凌霄闻言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地走进堂内,正见上座位置坐着一人,衣着灰袍,身材滚圆,满脸正气,须眉戟张,不怒自威。正是延和峰首堂郝正仁。
自从见识过郝正仁的神勇,凌霄对他的印象便十分深刻,说视他为神明也不为过,当下恭恭敬敬磕头行礼:“凌霄拜见师父。”
郝正仁嗯了一声,淡淡道:”起来吧!你的伤好些没有?”
凌霄站得笔直,低着头道:“好、好多了,双手可以活动了。”
郝正仁见凌霄呆头呆脑,心中莫名烦躁,耐着性子道:“既然你拜入天云宗,门规戒律须得铭记在心,谨言慎行,不可违反。若有所违逆,我定不饶你!”
顿了顿,他接着道:“今后要是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你诸位师兄,平日里你就帮着他们做些杂事吧。好了,下去吧!”
凌霄将郝正仁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如奉圣旨道:“弟子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