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小店听书}张怀修定了出山护宝的计划，众人一翻筹备，第二日清晨齐聚淬天门山门之外，整装待发。
张怀修亲自相送，一翻赠言后，众人齐声呐喊，呼啸着下山而去。临走时，张怀修目光聚在少斌身上，二人四目对视，互相点头示意，少斌思量片刻，终于转身，踏上未知前途。
五年间世事变化，行至山脚下，当年小村如今已经荒无人烟，杂草丛生。少斌唯一还能识得的，只有那把如泰山般毅力不倒的开天巨斧！巨斧之上天眼一张一合，似是看尽世态炎凉。他想起当日与父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心中一阵怅然。
四队人马分四个方向扬长而去，少斌碧雪二人依依不舍，终于是渐行渐远，直到望不见彼此背影。
一路上少斌始终沉默不语，骑在马上心神恍惚，既思念碧雪，又焦虑护宝之事。白小霜却是少女不识愁滋味，心情极为兴奋。她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下山玩耍，对一切都十分好奇，拉着大人问东问西。她见自己一番张扬始终惹不得少斌关注，十分泄气，终于不得不驾着马与少斌并肩而行。
两人并驾齐驱，小霜主动搭话道：“张少斌，你在想什么呢？你也是第一次下山吧，怎么一点也不高兴啊？”
少斌道：“哦，我不是第一次上山，我从小便在这山脚下长大，方圆几十里我都还挺熟悉的，所以不觉得新奇。”
白小霜大奇，见有了话题，急忙问道：“你不是自小在山上长大？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我好奇的紧！”
少斌对小霜虽不倾心，但于这如花似玉的俏皮女子，也实在升不起半点厌恶，何况他还身负保护小霜的重任，因此便与她攀谈起来。女娃儿一再追问，少斌也不得不大致将自己身世说了一遍。不说还好，这一说竟让小霜目瞪口呆。苦难身世博得她爱心泛滥，当时就觉得少斌不但大度、体贴、武艺高强，而且能在凄惨遭遇下逆境求生，卧薪尝胆，实在是同辈人中的榜样，心中的喜欢又多了好几分。嫁许之意虽在脑中尚未成形，但仍隐隐觉得，若能一直跟着这少年，将来自己定然不会后悔。
这话一聊开，时间就过得飞快，不觉已经到了傍晚，队伍也走到一个小镇之上。庆幸这一路平安无事，众人绷紧的弦也稍稍松懈下来，毕竟极少人会选择在集市上动手抢劫。
白展命弟子寻了个较大的客栈，包了连续的几间客房，便带队住了进去。他们这一行人都是劲装打扮，一看就都是修行之人，寻常百姓定是不敢叨扰，胆小的见了都绕着走。
众人收拾停当，也不敢随意在客栈中就餐，在屋内吃了些干粮，困乏的便先休息了。白小霜与少斌都是精力十足的人，太阳刚落山怎能睡着？尤其少斌，这些日子夜夜与碧雪折腾到后半夜，早成了夜猫子，躺了半天仍没有困意。这时白小霜敲门进来，说客栈楼下有说书的，讲的极为精彩，邀他一同去听。少斌幼年时就极爱听人说书，兴高采烈的与小霜一同下楼去了。
在楼下二人奋力挤出一个空位子，双双探头向里面观瞧。少斌与碧雪厮磨惯了，也不觉异样，小霜却是处子之身，与少斌挤作一团，心儿扑扑直跳，只能强行收摄心神，佯装镇定。少斌向里面望去，见中间台子上坐着一个长袍马褂的老头儿，面目清瘦，瘦骨嶙峋，手中拿着醒目，好像刚刚讲完一段儿，现在正端着茶水饮嗓子。众人着急，连连呼喊让他不要卖关子，快快续话儿。老头儿摆手叹道：“哎，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有耐心啊，比起当年听我说书那一拨儿人物差得远啦！好吧，好吧，那我就再讲一段儿。”
说罢起身又回到案桌前，“啪”的一拍醒目道：“乱世之秋，贼子当道，偷鸡摸狗的是小贼，偷梁换柱的是大盗，诸位可知这偷天换日的，叫做什么？”
见无人应答，他捋须含笑道：“这偷天换日的叫作逆天瘟神！这逆天之事你做不得，我也做不得，只有那修道修仙之人才能做得。今年十月初五，少林、武当、青城等各大门派便要齐聚管苍山，收拾的就是一个逆天瘟神！这实在是近几年少有的大事！今天小老儿就讲一讲这逆天贼的几段掌故，诸位看如何啊？”
“好啊，就讲这段！”
“对啊，我就爱听这贼子恶人的掌故，比英雄壮士还要精彩得多啊！”
底下人一阵起哄，少斌听在耳中，心中计较：他说的这个逆天贼莫不就是那方玉瞳嘛？自从少林诸人造访三清山，这群雄十月初五上山围剿方玉瞳的事就在门中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这方玉瞳向来神秘，连那观风大师都是费了几番周折才查出一二，如此一个山野说书老头儿能讲出什么惊人掌故？多半是信口雌黄。心中虽然这样想，但还是被这老头儿神秘姿态吸引，继续往下听去。
那老头儿道：“诸位都知道，这方玉瞳本是昆仑掌门，武功威望不在话下，可谁又知道他为何突然心性大变？为何行那逆天杀戮之事？嘿嘿，别人不知，老儿我确是知道一二。”
“这方玉瞳本名方童，本不是昆仑弟子，年轻时只是个落魄书生，屡试不第后，便在市集上以变卖字画为生，养活一家老小。有一日市集上来了个老道带着个小孩儿，专给人卜卦算命，将摊儿就摆在他的书画摊儿旁边。一日来二人都是生意了了，于是那老道便说：左右无事，我便给你补上一挂，看你前途命运如何。”
“方玉瞳本不信这鬼神之说，但闲呆着实在无聊，又不要钱，就应了老道，看他有什么花样。谁知这老道一看他的手掌，竟‘扑’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虚弱的瘫软在椅子上，对方玉瞳说：我一生阅人无数，没想到今日竟看到了个‘断天掌’，你将来定是个翻手云，覆手雨的人物啊，众生万物的性命或都掌握在你手中！”
“这方玉瞳听得大奇，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一个穷书生会有那般际遇！却听这老道又道，我知你不信，但我破天机相到了‘断天掌’，命不久矣。我只问你几句话，你要如实回答才是。方玉瞳心中更加好奇，连忙应了。老道缓缓问道：我且问你，若有一日让你杀一个无辜之人，以救百条无辜性命，你可愿意杀了那人？”
“方玉瞳思量片刻回答道：若这些人都不是奸邪之辈，杀一救百，我愿为之。老道点头，又问道：若让你杀十个无辜之人，以救千条无辜性命，你又愿意否？方玉瞳思量片刻道：或许也会。老道又点头，又问：若要你杀死千条、万条无辜性命，以救万物苍生，你可愿意为之？方玉瞳又思量片刻，终于点头道：我愿为之。老道终于释然，拿起方玉瞳书画摊上的一只笔，用尽最后力气写了一封书信，递给方玉瞳道：你拿这封信，到昆仑山找那里的掌门红玉真人，他自会对你有所安排。现在你便回去，杀了你全家十一口，一个不留！说罢一口气没有接上，就这样平白死了。方玉瞳大惊，这老道是怎的知道自己家中恰有十一条性命的？老道身边那小童见老道死了，趴在他身上哭泣，却也不理方玉瞳，竟独自托着老道尸体向城外走去。”
“方玉瞳回到家中，几番思量，终于一狠心，趁家人夜晚熟睡之时，一刀一个将他们全数解决，连夜取道奔往昆仑山！几经周折他终于见到昆仑掌门，递上书信，那红玉真人见了书信，泪眼纵横。原来那老道是他同门师弟，他二人的师傅临终之时突发怪梦，醒来便说得了天机，命红玉在山中主掌大事，让那老道下山去寻‘救世度劫’之人，这一走就是二十年。没想到今日闻得故人消息，已是阴阳两隔。当日他们师傅所说的救世度劫之人，便是有一副“断天掌”相，那老道以命相人，终于修成正果。红玉真人对方玉瞳也极为重视，亲身授艺，将一身本领传授于他。这方玉瞳也真是修道奇才，各种神功法门一点就通，半路出家，功夫竟是扶摇直上，数年后竟接了红玉之位，成为昆仑派一派之主！”
“嘿嘿！”，那老道笑道：“至于后事嘛，小老儿也是不得而知，但当年他突然凶性大发，杀人如麻，想来多半与那老道所说的救世度劫有关。只可惜造化弄人，如今这救世之人竟被众人擒拿，将他击败的竟又是少林法宝‘度世劫轮’，到底哪个在度世，哪个在救人，真是仁者见仁啦！”
这人话刚说完，就引来一阵喧哗。
有人道：“讲的倒是精彩绝伦，只是如此秘辛岂是你个说书老头能知晓的，我看你多半是信口开河！”
众人一听都觉有理，那方玉瞳是尽人皆知的凶残魔人，怎被他这一说，竟似成了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蒙冤英雄了！纷纷起哄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