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伦镇是波那利亚联邦西北边陲的一个小镇。小镇地处偏远,而且不在通商的主干道上,所以镇上的经济并不发达,人口也只有三千余人。
这种规模的小镇若想要发展照理说是千难万难--工业原料稀缺,农业只勉强够镇上的居民糊口,发展商业又缺乏资本,更别提独具匠心的手工业,唯一的土特产可能就是满山遍野乱跑的野兽以及魔兽。但是,就因为小镇临近波那利亚联邦的西北门户--波鲁迪瓦要塞,所以服务性行业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促进小镇经济持续稳定发展的最大动力。
镇上最大的一家酒馆名为‘猫女之家’,因为其独有的‘特色’服务而远近驰名。每逢节假日,就会有许多波鲁迪瓦要塞的士兵在这里出入,聚众赌博、酗酒闹事、胡天胡地……,就算在平时,也有为数不少的旅客、走私犯、人口贩子、乃至穷凶极恶的罪犯在这里留宿。
如今已经是冬天,屋外雪花飘零、寒风剔骨,而‘猫女之家’的围墙内却是春光无限,旖旎的春色浓烈得几乎要把酒馆门口的积雪都给溶化。
伴随着某个酒馆侍女嗲声嗲气的叫唤,“咔啷”一声,酒馆的大门被用力地往里推开。凛冽的寒风中,一个头上包着白色围巾,几乎全身都裹在一件橘黄色披风里的人影出现在酒馆的大门前。
离酒馆窗户最近的几张沙发椅上,四个右手托着酒杯,左手搂着穿着暴露的美女,正不断上下其手的彪悍男子,突然齐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在这个趁着风雪及夜色而来的不速之客身上不住地打量。
单从这个旅客的打扮上来看,他是很难受到这间酒馆欢迎的。--粗制滥造的布鞋;披风下摆已经破烂不堪;肩膀上的包裹干瘪瘪的,而且还打满补丁;背上明显是长剑的玩意儿也是用破破烂烂的布条缠着,连个像样的剑鞘都没有。至于他身上唯一能值上几个铜板的东西,似乎也就只有他包裹在头上的那条棉质围巾了。
不过本着来者是客的服务态度,还是有一个身着棉制开胸紧身衣,脚穿黑色丝袜,头戴猫耳的美女服务生微笑着迎了上来,只听她用温柔且娇媚的声音说道:“欢迎光临‘猫女之家’,您这边请……”
说着,服务生便转过身,扭动着水蛇一般的腰肢,臀部一摇一摆地,走在前面带路。
闻言,旅行者便紧跟在美女服务生身后往酒馆里走去,一边走着他还一边转动脑袋四处张望,似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酒馆内的摆设。等走到酒馆里唯一空着的一张桌子边时,旅行者便将包裹及长剑解下,随手放到桌子上,然后他轻轻地坐到椅子上,缓缓地解开围巾。
看见了旅行者包裹在围巾下的真实面貌,服务生不由自主地呆了一呆。--倒不是因为围巾下的脸孔有多么的丑陋或者惊世骇俗,而是因为这张脸孔太过年轻了,竟然是一个看似实际年纪只有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年。
一愣之下,服务生随即回过神来,只听她略有些拿不准地开口问道:“这位小弟……,不,先生……,你需要来点什么呢?”
话音未落,就有一阵“咕噜噜”的雷鸣般的声响从少年的腹部传来。
服务生闻声会心一笑。随后,就见她熟练地从肋下抽出菜单,递到少年面前,同时微微弯下腰来,似乎是非常不经意地,将胸口处一道雪白的沟壑纤毫无遗地展露在少年面前。
谁知,少年根本不接服务生递过来的菜单,对服务生充满诱惑力的举动也是视若无睹。他只是拿双眼不住地在酒馆的大堂上扫视着,扫视了一两圈后,方才淡淡地说道:“给我来杯白开水就好了。”
“什么?”服务生愣住了。如果不是酒馆里此起彼伏的说笑声不断地冲击着她的耳膜,她几乎就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我说,给我来杯白开水。”少年不耐烦地说,似乎是第一次正眼瞅了服务生一眼。
闻言,服务生直起身子,脸上原本温和的笑容瞬间冷却下来,一张俏脸眨眼间就变得有如窗户外飘洒的雪花般冰冷无情。只听她冷冷地说道:“对不起,本酒馆不供应白开水。另外,任何旅客但凡进了本酒馆,就必须在酒馆内进行消费。没钱的或者消费不起的,本酒馆恕不接待!”
“咕噜噜……”,少年的肚皮再次很不争气地发出了雷鸣般的响动。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少年方才顶着服务生轻蔑的眼神,神色尴尬地在身上掏摸了一阵,然后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只脏兮兮的钱袋。
“哐啷、哐啷”,极度寒酸的两个铜板掉到了桌面上,被眼疾手快的服务生一把抄在手心里。
掂了掂手中的铜板,服务生冷哼一声,用看乞丐般的眼神狠狠剜了少年一眼,然后转过身朝着吧台大声喊道:“15号桌,冰水一杯!”
整个酒馆顿时安静下来,只有服务生脚踩着高跟鞋离去发出的‘噔、噔……’的声音在回响。无数饱含轻视、嘲讽甚至是怜悯的目光通通汇聚到少年身上,扫视了一番后,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轻蔑的嘲笑,随后酒馆就恢复了之前的喧闹。
少年既不理会旁人的目光,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有如数九寒冬般寒冷的钱袋,无助地呻吟道:“呜唔……,我仅有的两个铜板!原以为够买几个馒头的,没想到居然才换了一杯冰水,这不是坑人么!--我明天的早饭要怎么办啊……”
但是他随即冷静下来,又自言自语道:“不过运气还算不错。三个走私犯,一个人口贩子,还有坐在窗边的那四个强盗杀人犯。唔……,波鲁迪瓦要塞门口张贴的通缉令上的要犯有一半到齐了……,真不知道要塞的那些士兵是干什么吃的。”少年微微有些愤慨,但更多的还是欣慰,“但是这么一来倒是便宜了我,如果能把他们一网打尽的话,那至少可以有段时间不用再饿肚子了。”
似乎是为了回应少年的决意,他的肚皮再次‘咕噜噜’地响了一声。
“哐……”,就在少年埋首沉思之际,美女服务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而复返,将一只装满冰水,表面还浮动着一团冰块的平底杯子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后,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溅起的水花把少年放在桌子上的包裹打湿了几处。
少年微微皱起眉头。--十年的艰苦岁月尽管让他脱去了童稚时的天真烂漫,但是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淡淡哀伤却仿佛凝滞在从前,凝滞在当初他许下约定时的那一瞬间。
“啊哈哈……,娜姬,你怎么那么大火气啊!”在美女服务生离去的方向,一个明显是酒馆常客的人开口调笑道。
“是啊!没必要为了一个穷小子发那么大火啊。”旁边桌子上的一个人随口附和。
“过来,陪本大爷喝几杯,消消火。”话音刚落,横里便伸出一只大手,揽住了名为娜姬的服务生的纤腰。
娜姬于是娇呼一声,身子顺势一倒,坐到了一个满脸胡渣子的方脸大汉的怀里。与此同时,她还挑衅似的瞟了少年一眼,眼神中所想要表达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然后,便是一派莺歌燕语、灯红酒绿……。
不知过了有多久--也许只是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就在少年满脸心疼地将小半杯冰水视若琼浆佳酿般细细品味之际,酒馆外突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哨响。
哨声越窜越高,只不过短短两三个呼吸间就窜到了空中,最后消逝在一声轰雷般的炸响之中。伴随着炸响,一片绿油油的火光蓦然亮起,将酒馆的窗户映照成绿茫茫的一片。
沉寂了大半夜的小镇顿时从冬眠中苏醒了过来,无数睡眼惺忪的脑袋如同雨后春笋般从一扇扇门窗后头冒了出来,对着空中尚未散去的火花,或是愣愣地发呆,或是窃窃私语。
酒馆里离窗户最近的几个人也把头探出了窗外,等他们把脑袋缩回来时,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然后就听某个人大声喊道:“是军队的求救信号!”
“噼里啪啷”,几只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随之,酒馆里的人们全都慌乱起来,尤其是那几个走私犯以及人口贩子。他们条件反射似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二话不说,随手丢了几枚金币在桌子上,就仓惶地带着手下的人夺门而逃。--他们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快得少年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反应。
至于那四个坐在窗户边的强盗杀人犯,他们却是颇费了一番力气,方才摆脱了酒馆侍女的纠缠。不过等他们站起身子时,就有一个橘黄色的身影挡在他们面前。
“你想干什么,小子?”四人中个子最小的一个阴沉着脸问。
面对着杀人犯气势汹汹的责问,少年丝毫不为所动。只见他面无表情地举起被白布层层包裹着的长剑,将剑尖遥指向问话的小个子强盗的鼻尖,一脸严肃地回答道:“我要你们成为我明天的早餐。”
然后,就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尽管如今是冬天,但是四个强盗的额头还是不由自主地渗出了几滴冷汗。
“啊,呸!呸!”意识到刚才那句话中存在的语病,少年连续呸了两声,连忙改口道:“我是说,为了我明天的早餐,你们几个必须得留下!”
闻言,四个强盗方才恍然大悟似地齐齐“哦”了一声,随后就听一个下巴蓄满又长又硬黑胡子的家伙叫骂道:“妈的,连话都不会说,害得老子以为遇到了食人族。”说到这,他的一对小眼睛突然凶光大放,“这么说你是赏金猎人?”
“嗯……”少年拿手指刮了刮鼻尖,模棱两可地说道:“算是吧。没钱吃饭的时候偶尔会客串一下……”
趁着少年因回答问话而分心的当口,黑胡子突然从腰侧抽出一柄匕首,大吼声中,猛地往前冲了几步,侧身躲过少年平举在身前的长剑,欺近少年的身子,用力将匕首捅向少年的小腹。
可惜的是,少年似乎早就识破了黑胡子的企图。只见他敏捷地往边上一闪,险之又险地让过了黑胡子势在必得的突袭。与此同时,他突地把右脚横向伸出,在黑胡子的脚踝上用力一勾,再一绊。在黑胡子被绊得失去重心,行将往地上栽倒时,少年突然把右手高抬过肩,曲起手肘用力地往斜后方一敲。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少年的这一肘子恰到好处地敲击在黑胡子的后脑勺上,登时就把黑胡子敲得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横摔了出去,撞倒了几张桌椅后,如死猪一般两脚叉开趴在地上,抱着头哼哼唧唧地,一时半会爬不起来。
在少年肘击黑胡子的同时,其余三个强盗亦纷纷亮出武器,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个头最小的那个变戏法似地从裤裆里抽出一把五十公分长的弯刀。另两个彪形大汉一个右手戴上了一只钢制拳套,一个捋起袖子现出了套在手臂上的拳剑。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盗匪,少年却是毫不惊慌。他先是往后急退两步,顺手抄起一张椅子,使足力气往迎面冲来的小个子强盗掷去。椅子疾若流星,眨眼间就飞到了小个子强盗的面前。
小个子强盗的反应倒也是迅捷。几乎是在少年掷出椅子的同时,他便条件反射似的将弯刀往头上一举,再重重落下,干净利落地一刀将椅子斩成两截。--不过他也因此止住了前冲的架势。与此同时,小个子的两位同伴已然冲到了少年身边。在两声粗犷的怒吼声中,两只砂锅大的拳头,夹带着点点寒光,毫不留情地往少年的脑袋上砸落。
眼见那个穷酸的少年行将血溅三尺,酒馆中的大多数人俱都不忍心地别过头去。而那个名为娜姬的服务生,更是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大跌眼镜。
只见,在拳头行将落在身上之时,少年突然扬手将手中的长剑抛向空中,随后他便缩起身子,异常灵巧地从两个大汉的拳头底下钻了过去。趁着两个大汉拳势用老,还来不及收拳格挡,少年双手握拳,用尽全力在两个大汉的腹部上各打了一拳。
“噗哇……”两个彪形大汉被少年势大力沉的一拳打得把胃里的存货都呕了出来。在他们捂着肚子弯下腰的同时,少年又曲起手肘,一如对付黑胡子时一般,在他们后脑勺上各敲了一记,登时就把两人给打趴下了。
从少年抛出椅子阻拦小个子强盗,到他打倒两个彪形大汉,这一过程说来话长,其实也不过就短短的两三秒钟时间。等到少年好整以暇地接住落下来的长剑,并再次把剑尖指向小个子强盗的鼻尖时,小个子强盗方才意识到他们这一遭怕是踢上了铁板。
看了看少年手中缠满布条的长剑,再看了看少年冰冷、坚定而又专注的眼神,小个子强盗的右眼皮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紧接着,他的双手双脚开始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原本喧闹芜杂的酒馆突然间变得鸦雀无声。不管是退缩到屋角,害怕被殃及池鱼的酒客;还是浑身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的服务生;就连躲在吧台后头的酒馆主人都被眼前发生的一切给震惊了,一个个僵在了原地。
一个身体单薄的十来岁少年独挑四个身强体壮的强盗杀人犯,而且这几个凶神恶煞般的汉子居然无人是少年的一合之敌!这是个什么世道啊?
绝对不会有人天真地以为是这四个强盗杀人犯太弱。--废话!弱旅有可能被联邦政府悬赏上百金币索要他们的项上人头吗?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把全副武装的强盗当成三岁孩童般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少年太过强势。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那些刚刚还在嘲笑少年穷酸的酒客,全都心有余悸地举手捂住了自己的后脑勺。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以及小个子强盗不知所措之际,酒馆的大门猛地被撞开,紧接着两个全副武装的联邦士兵闯了进来。
他们一左一右地守护在门边,回头朝着屋外急切地喊道:“莉贝卡小姐,快点,快点躲进来!”
伴随着他们的呼唤,一个头发凌乱,神色慌张,但是衣着整齐的中年人,领着一位手捧长条形黑色盒子,容貌清秀可人,样貌高贵大方的少女跌跌撞撞地跑进了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