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莉贝卡挣脱了小个子强盗的掌握,踉跄着往前跳了两步,侧身摔倒在地上。在倒地的那一瞬间,她看到小个子强盗的无头尸体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着,颈部泊泊地往外喷洒着鲜血。
“啊啊……,我的早餐……”一个完全泄气似的声音夹杂在响彻天花板的尖叫与呕吐声中,为满屋子的慌乱平添了几分诙谐的气氛。
中年管家茫然地转过脑袋,映入眼帘的是少年那布满失望神色的帅气脸庞,仿佛曾经有一段触手可及的幸福从他端正的鼻子底下溜走,让他一时之间追悔莫及。然而,让管家大惑不解的是,少年于此时此刻所表现出来的冷静,与他的实际年龄根本不相称,似乎他曾经直面过许多鲜血淋漓的场景,所以即使是门前那堆五颜六色的碎肉,也丝毫不能影响他对食物的渴求。--“也许他可以……”
不等管家再做细想,少年突然张大了嘴巴,对着酒馆的大门方向大声喊道:“喂,你疯了吗?”
闻言,管家的心头突地一颤。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他看见莉贝卡已经从地上爬起,正不顾一切地跑向黑胡子的残骸所在地。--在残骸之前的地板上,黑色木盒完好无损地横躺在那里,盒子里面的魔斗武装在烛火的渲染下闪烁着忽明忽暗的色彩,仿佛在呼吸一般。
眼见莉贝卡再往前走一步就能够捡起木盒,就在这时,酒馆的大门口突然探进一个半人高的毛绒绒的物体,对着莉贝卡轻轻一撞,把她又撞回方才倒地的位置。
“莉贝卡小姐!”联邦士兵齐声惊呼。
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刻,他们并没有跟随那些打破窗户、跳窗逃生之人的步伐,而是*起各自的兵刃,奋不顾身地挡在了莉贝卡身前。只是,他们铁青的脸色以及微微发颤的手脚,却把他们内心的恐惧与不安毫无掩饰地表露了出来。
是什么东西能让这几个身经百战的士兵害怕成这样?站于不远处的少年满腹疑问。但是他的疑问几乎马上就得到了解答。--紧随在毛绒绒的物体之后,酒馆大门前出现了两只染满鲜血的利爪,它们一前一后地踱进门来,每往前走一步就在地板上留下一个血印,并带动一具银白色的,将酒馆大门塞得满满当当的兽身往门里蹭。--一只足有一人高,浑身皮毛有如白雪般亮洁的白狼缓缓走入了众人的视野。
如此巨大的白狼在场诸人甭说没见过,恐怕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即使是传说中的雪狼王也没有它那么大的个头。能够与其个头媲美的,或许就只有那些拥有非凡本领的魔兽。可是众所周知,魔兽是有着极强的领地意识的,它们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领地,更不会无缘无故闯入人类的村庄捣乱。--被人驯服的除外。
“怎么变得那么巨大了?”一位联邦士兵嘟囔道。
“是啊,刚才明明没那么大的,怎么一转眼间就……”另一个士兵战战兢兢地接口道。不过他还没把话说完,就见白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高傲、冷酷而又杀气腾腾的眼神让说话的士兵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你们还真是让我好找啊!”一个男子的说话声突兀地在酒馆的门外响起,与北风的怒号声互相纠结,刮进酒馆里来,让人很难分辨出哪一个更冰冷一些。
伴随着说话声,一个身着厚重的灰色棉衣的红发青年,尾随在白狼身后走进酒馆。
红发青年在黑胡子的残骸旁边停住,弯腰捡起木盒,又不疾不徐地往前走了两步,在与狼首齐平的位置站定。扫了一眼坐倒在地上的莉贝卡之后,红发青年冷冷说道:“真没想到你们居然拥有能够隔绝‘魔斗武装’气息的道具。如果不是那个白痴解开了封印,恐怕我和安杰尔还得在这冰天雪地里继续转悠上一阵子呢。”
莉贝卡坐在地板上,惊惧地望着红发青年,而六个联邦士兵则是纷纷从初见白狼时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们纷纷紧了紧握剑的手,摆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似乎打算要最后放手一搏。
“事到如今,你们还不想认命吗?”红发青年似乎看穿了士兵们的心中所想。随后,只听他冷笑一声,一直掖在身后的左手突然往前一扬。一个椭圆形的物体顿时从他手中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掉在地上,滚了一两圈后,无巧不巧地在莉贝卡的脚边停住。
“特洛瓦……”面对着眼前这个双目圆睁、颈部断口处已经结成暗红色冰渣的头颅,莉贝卡发出了梦呓般的呼唤,只是头颅的主人再也无法回应她了。
“这家伙的本事还算不错。如果他使用的不是仿制品的话,就不会这么轻易地被安杰尔给宰了。”红头发略有些得意地说着,似乎很满意这颗头颅所带来的效果。因为几乎就在看清楚头颅的真面目的那一瞬间,六个联邦士兵的脸色全黑了,而站在一旁的中年管家更是浑身虚脱,无力地跪倒在地上。--这颗曾经属于某个英勇的斗士的首级似乎彻底击碎了他们最后的幻想。
说完,红头发不再理会莉贝卡等人。他自顾自地打量了一阵黑盒子里装的几件物品,然后满意地盖上盒盖,伸手拍了拍白色巨狼的头部,说道:“安杰尔,再仔细闻一闻,看看他们身上是否还隐藏有其他魔斗武装。”
白色巨狼似乎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只见它昂起头,抽动着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几下,然后低下头在红头发的耳边呜咽了一声。
“没有了是吗?很好……”说着,红头发将停在脚边的一个仿佛门把手般的物体一脚踢开。把手骨碌碌地在地上滚出老远,最终在墙角边停住。
“把他们全杀了吧,一个不留!”
话音方落,白狼便有如闪电般迅猛地往前一扑,并探出前爪狠狠地一撩,顿时把一个来不及做出反应的联邦士兵一爪击飞。
利爪有如撕纸般轻易地破开了士兵身上厚厚的铠甲,并顺势将这个倒霉的士兵开膛破肚。白花花的肠子和着如潮水般的鲜血,从士兵手捂着的伤口中涌出,只是短短几个呼吸间,这个士兵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喝啊……”,其余五位联邦士兵齐声大喝。他们很有默契地分散开来,分别从白狼的左右两侧包抄而上,两个攻向红发青年,另外三个趁着白狼发动攻击后留下的破绽,使出全力,提起手中的利剑,奋力砍向白狼的前腿以及身躯。
只听几声刺耳的金铁交击的声音响起,砍在巨狼身上的三把长剑齐齐断折,仿佛它们刚才砍中的不是什么血肉之躯,而是一块硕大的金刚石。
三个联邦士兵的双手顿时被震得发麻,更糟糕的是,断碎的剑锋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下纷纷往回弹,嵌入了他们身体的不同部位,使得他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僵。然后,他们甚至还来不及痛呼出声,锐利的狼爪就从他们的胸口一扫而过。
盔甲破裂的声音,骨骼被撕碎的声音,以及紧随其后的三声惨叫,让攻向红头发的两个联邦士兵脚下不由自主地一顿。然而,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停顿便彻底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白狼敏捷地转过身,往前扑出,前脚踏上一个手足无措的联邦士兵的胸口,将他牢牢地踩在地板上,同时脖子一甩,准确无误地咬住另一个联邦士兵的脖子。
“喀嚓”一声,士兵的脖子被齐根咬断,脑袋翻滚着往下落,被颈部最后的一丝血肉拖拽着,摇摇晃晃地挂在胸前;又是“喀嚓”一声,另一个联邦士兵的胸口深深地凹陷下去,如果这时候有人把脑袋贴在地板上看去,必定会惊恐地发现,这个士兵的前胸似乎就只比后背高出几厘米。
转眼间结果了六个人,白狼志得意满地转过头,看向已然失魂落魄的莉贝卡。它的上下鄂一张一合着,似乎在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些什么,嫣红的鲜血从它的齿缝间不断溢出、滴落,使得它的样貌更显狰狞。
就在这种时候,莉贝卡本已浑浑噩噩的大脑突然产生了一丝期盼,期盼着白狼能把咀嚼的动作一直持续下去。因为她很清楚地意识到,一旦白狼停住咀嚼的动作,她的生命也将在那一刻走向终结。
“呼……,想到要杀死你这样可爱的女生实在是让我于心不忍呢。”红头发像是在念悼文,语调低沉而空洞,“可是没办法,上头的命令是让我不留活口!所以,安息吧。”
红头发说完话的同时,白狼亦仰起脖子将口中的血肉吞下,然后它砸吧着嘴,看似漫不经心地往前走了两步,目光与莉贝卡犹自带有几分不甘的眼神稍一接触,便抬起爪子毫不留情地往莉贝卡头顶拍落。
“啪”地一声脆响,酒馆的木地板在白狼的爪子底下碎成了粉末,随之一起粉碎的,还有一块橘黄色的布条。
意外地打了个空,白狼低吼一声,将脑袋往边上一转。它看见在距离它三米左右的地方,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少年正搂着惊魂未定的莉贝卡,满脸怨色地大喊大叫道:“喂,你醒一醒吧,不要再发呆了!不过是一只大一点的、比较难缠的野兽而已,你不至于这样子就绝望了吧?”
野兽?白狼感到很受伤。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它面前如此侮蔑它。于是,它的怒气顿如狼烟般扶摇直上,撞破酒馆的屋顶,眨眼间窜得老高。它的眼神亦开始变得暴虐,脸上肌肉扭曲,浑身的毛发不断竖起,似乎恨不得一扑而上,拿它锋锐的爪牙与伤害到它自尊的少年来个亲密接触。
“小子!你想多管闲事吗?”红头发快步上前,伸手拍了拍白狼的颈部,示意它稍安勿躁。然后只见他紧绷着脸,冷冷说道:“我们的目标只是这几只联邦的走狗,与其他人无关,识相的赶紧闪一边去,……在安杰尔彻底发怒之前。”
“呼……”少年吐出一口胸中的闷气,随后便听他毫不客气地回敬道:“你未免也太过分了吧!那几个当兵的大叔也就算了--那边那个灰白胡子的也无所谓,只是你居然残忍到连女人都不放过,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更何况……,你们刚才把我眼看就要到嘴的早餐都给弄没了,唔……,食物被夺走的怨念可是很重的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知所谓。”红头发用力地揉了揉太阳穴,似乎为了理解对方最后一句话,使得他的脑细胞大面积死亡,“不管了,既然你这么想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说完,红头发收回按在白狼颈部的手。不用红头发再做吩咐,白狼便心领神会地向着少年与莉贝卡扑去,同时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少年当头咬下。
“趁现在,你们快逃!”少年在莉贝卡耳边轻声说道。见莉贝卡的双眼突然恢复了清明,他于是用力把莉贝卡望旁边推开,并使足力气往后跳,于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白狼的撕咬。
见攻击又一次落空,白狼顿时暴跳如雷。只听它狂吼一声,绷紧身子,仗着自己的皮毛坚硬不惧任何刀剑,如脱缰的野马般,肆无忌惮地往少年身上撞去。这一次它用上了全力,速度疾若流星。少年尽管极力闪避,但肩头还是无意中被白狼的肘子给擦了一下。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推着少年踉踉跄跄地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而一撞之后,白狼居然硬生生地止住前冲地势头,非常不可思议地在少年身前停住脚步,灵巧地一转身,照着少年的脑袋,张口就咬。
少年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子,见白狼又再咬来,一时间来不及闪避。无奈之下,他只能硬起头皮,举起长剑迎了上去。
只听“嘎吱”一声响,少年的长剑平伸着险之又险地抵在白狼的上下鄂之间,将白狼的牙齿挡在离他鼻尖十几厘米外的地方。白狼的鼻息重重地喷在他的脸上,带着浓烈血腥味的臭气扑面而来,使得他忍不住一阵反胃。--尽管他的胃里只存有大半杯冰水。
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压力顺着剑柄传到少年的手臂上。若非他曾经受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磨练,他几乎就要承受不住这股压力,弃剑退开。然而,长久以来的经验告诉他,如果在这种生死一线的紧要关头弃剑,结果无疑是致命的。
白狼的牙齿一点一点地趋近少年的鼻尖,他甚至能数清楚白狼舌头上有多少根突起的肉刺。
“唔……,不行!再这样下去不要说救人了,就连我自己都得交代在这。”少年的额头微微见汗。发觉自己渐渐后继无力,他猛地一咬牙,临阵磨枪似的开始努力回想曾经学过的某些运力的技巧。
“集中精神,感应身体每一个部位散发出的微弱能量……,再把自己的身体想象成一个永不停息的循环系统……,抽调身体各部位散发出的微弱能量到体内的脉络之中,沿着想象成的循环系统输送到手上……。”
伴随着想象,少年陡然感觉到,似乎有源源不绝的气力从自己身体的某些个部位溢出,并经由体内的循环系统不断往自己的手上汇聚。渐渐地,剑柄上传来的压力开始减弱,并逐渐有被反压回去的趋势。
“臭老头子教的这一招还真不耐啊!”少年的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他开始有意识地控制汇聚到手上的能量,准备把能量积蓄到一定程度时再一次性地爆发出来。
“活体脉流!”
见少年的双手被一层淡淡的红色光晕所覆盖,红头发大吃一惊,脸上原本挂着的胜券在握的笑容顿时消隐无踪。
“又一个会‘活体脉流’的,而且还是在这种偏远的小山区!见鬼,难道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不成?居然让我一连遇到了3个!”红头发低垂着脑袋嘟囔道,随后他猛地抬起头,大声喊道:“安杰尔!赶紧出全力解决掉那个家伙,免得夜长梦多!”
其实压根不用红头发提醒,白狼安杰尔早就感受到来自于少年身上不断增长的压力。起先倒还没什么,但是随着少年把脉流不断往手上汇聚,安杰尔逐渐发觉,光凭自己头部和颈部的力量已然压制不住对方。而且,若就此放任少年积聚脉流,等到了一定程度,少年随之而来的反击势必连安杰尔自己都难以承受。
于是乎,安杰尔当机立断。只见它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果断地用力将上下鄂猛地一合。拼着崩断了几颗牙齿,硬是把少年手中不知用什么材料锻造的坚固异常的长剑一口咬断。
在钢片与铁片飞散之中,少年感觉到自己的双手陡然一轻,紧接着,他浑身的气力似乎一下子全都倾泻在了空处,连带着他的身体亦跟着不由自主地往前冲。
为了稳住身子,少年的左脚往前踏出一步,但是他的本能却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要往后退。
一只白色的爪子自下而上划过,在少年胸口的衣服上留下了三道抓痕,并带出几缕殷红。如果不是在最后时刻,少年勉力将身子往后仰,白狼这顺势的一爪势必会让他步上黑胡子的后尘。
少年方自庆幸躲过了碎尸之厄,白狼却抓住时机,又一次把身体化作银白色的炮弹,迎面向少年撞来。
见状,少年暗自叫了声苦。他连忙丢掉手中仅剩半截的断剑,强忍住胸口火辣辣的刺痛,狼狈地往左侧跳开,并顺势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最后半跪着在墙角稳住身子。
就在少年手撑着地板稳住身子时,他的左手不经意间按住了一个硬邦邦的,通体透凉的物体。--正是那个被红头发一脚踢到墙角的龙头式样的把手。
少年将把手紧紧地攥在手中站起身来。他似乎根本就没留意到手中拿着的是什么东西,也没有想过为什么要拿起这件东西--一切完全出自于他的本能。此时的他只是不断地思考着该如何摆脱眼前的困境。但是,被*到墙角的他已然完全没有退路,而调转过身体的安杰尔,正一步步地往墙角*近。
明黄色的灯火照在安杰尔的背上,拽出老长一道阴影,逐渐漫过少年的膝盖、大腿、腰部……。然后,安杰尔一跃而起,有如陨石一般重重地往少年身上压落。
没时间再思考更多,少年下意识地调动脉流,尽数灌注入手中的龙头把手,然后大吼一声,扬起左手,迎着白狼越来越近的爪子,合身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