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并不是克劳得。
尽管身材、装束都和克劳得相差不大,但是他圆润饱满的娃娃脸,与克劳得有如斧劈刀削般的棱角分明,有着天壤之别。
塞特进门的时候,男子友好地朝他笑了笑。可塞特敢对天发誓,他压根就不认识这个男人。--难道是克劳得的亲戚?朋友?或者,同事?
在塞特低头沉思之际,文员将一张表格递给了管家:“塞特·约舒亚带到,你核实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麻烦你在表格的右下角签字。”
看了看塞特凌乱的头发,以及更显破烂的橘黄色披风,管家确定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说着,他毫不犹豫接过文员递过来的纸、笔,看都不看,就干脆利落地在文件的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
将文件递还给文员之后,管家彬彬有礼地问道:“手续已经齐全了,我想我应该可以带他走了吧?”
文员接过文件,看了两眼,然后重重一点头。
“没问题,人你可以带走。但是,希望你回去之后能好好管教一下他,以免日后再有这一类的事件发生。”说着,文员狠狠地瞪了塞特一眼。
塞特被文员充满杀意的眼神瞪得心里发毛。可是,他压根就不清楚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或许,是因为我犯了重罪,却还能被保释出来,所以他有点不高兴吧!”如是想着,塞特对于管家的身份与来历更加好奇了。——不过,他知道现在还不是询问的时候。
“放心吧,我们绝对不会再让他乱来了!”管家忙不迭地满口应承道。说完,他对塞特招了招手,“那,我们走吧,塞特先生!”
“去哪?”塞特下意识地反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管家神秘地一笑,率先开门走了出去。塞特忙不迭地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看守所。下了台阶之后,管家在一辆黑色的马车旁边停住脚步。
“上车吧!”管家打开车门,对塞特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塞特毫不犹豫地跳上马车,钻进车厢。尽管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弄清楚对方究竟是何来头。但是从对方愿意替自己保释这件事来看,对方应该没有恶意。
等塞特坐稳之后,管家也跟着钻了进来。他坐到塞特对面的座椅上,并顺手关上车门。
马车缓缓地行进着。借着车厢内昏黄的车灯,塞特细细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年轻管家。--他发现对方也在观察着他。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许久不发一言。最后,还是管家打破了沉寂。
“你现在一定很纳闷吧?纳闷我为何要将你保释出来。”
“是的!”
“因为我们家少爷有事情要请你帮忙。”管家微微一笑。温文尔雅的笑容顿时令塞特对他的好感度大增。
“好啊,只是,太复杂的事情,我可做不来啊!”听对方将事情挑明了,塞特也算是安下了心。尽管要帮什么忙暂时还不知道,但他已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单是对方从看守所里将他保释出来的这份恩情,就由不得他不同意。
“放心吧,是一件你力所能及的事情!”说着,管家弯下腰,从座位底下掏出一个打满补丁的行李包裹,“诺,这是你的行李,我帮你从护卫军那里要回来了!”
塞特喜出望外地接过包裹,“太好了,实在是谢谢你!我还以为他们已经将我的行李全都给变卖了呢!”
“在我赶到的时候,他们的确是打算这么做来着。只是你的这些衣物实在……,哈哈!”
塞特的脸色微微一红。他很明白管家所想要表达的意思。他的所有家当之中,恐怕就只有依莉亚送的围巾以及煌剡能值点钱了。
想到这,塞特连忙打开行李包裹。
围巾和煌剡都在!塞特不禁松了一口气。可是,翻遍了包裹的每一个角落,塞特都始终未能找到莉贝卡送他的钱袋。
“丢了什么东西吗?”见塞特的脸上有些阴沉,管家善解人意地问道。
“嗯!我的钱袋,没了!”塞特沮丧地回应道。
“钱袋啊!那很正常!那些当兵的做什么都不行,也就抢钱最在行了!”管家尖锐地讽刺道,不过他随即语气一转:“一点小钱而已,你也没必要太在意。只要你能做好少爷交代的事情,得到的回报将比你现在失去的要丰厚得多!”
塞特不知道管家是在安慰自己还是确有其事。--总之,失去的东西是很难再去要回来。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无奈地面对现实!
“那30枚金币可是我向莉贝卡小姐暂借的。啊……,这么一来,我不就财政赤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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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重重盘查之后,马车才得以驶离核心区。他们一路向东,途经十数条喧嚣繁华的街区,渐渐驶入一片灯火辉煌的高档住宅区。
自打出生以来,塞特还从未见过如眼前般数量庞大且富丽堂皇的豪宅,每一座的大小都堪比乡村里的教堂,而且全都装饰得美轮美奂,充满富贵、奢华、典雅的气息。
马车在一座灯火辉煌的三层式结构的房子前停下。管家率先推开车门钻了出去。等塞特跳下马车,他便领着塞特拾阶而上。
“好大、好气派的房子啊!”站在大门前,塞特抬头看了看离地将近10米高的坡式屋顶,以及长达2、30米的门廊,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在惊艳、羡慕的同时,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敬而远之的感觉。--这大概就是身为穷人的自卑感在作祟吧!
管家开门进去,带着塞特走过门厅,走进一间会客室模样的房间。
房间装修得略有些朴素,但十分宽敞。在每个角落都摆放上桌椅之后,还有足够的空间让上百人尽情地活动。
在踏入会客室之前,塞特并不知道,此时的房间里已经候着不少人。所以,他毫无心理准备地跟着管家走进房间,随即就被数十双说不上是友好的眼睛给盯上了。
顶着略有些蜇人的目光,塞特从左到右简略地扫视了一下房间。
只见,在偌大一间会客室内,或坐或站聚集了3、40个形容各异的人。
有穿着军装的军人,有体形魁梧的彪形大汉,有披着白大褂但骨瘦如柴的医生,还有身材劲爆但眼神阴毒狠辣的美女,等等。各种各样的人齐聚一堂,而且还都是看似有着一技之长的凶人、狠人。
塞特的心里突然隐隐产生一丝不安。--这座房子的主人一下召集这么多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塞特想不明白,但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法退出了!
“你在这里稍等,我去通知少爷,说人都到齐了!”说着,管家往后连退两步,走出会客室,将门关上。
会客室顿时陷入了沉寂之中。
左顾右盼了一阵,塞特发觉,房间里的大多数人似乎都素不相识。他们很少有人凑在一起说话或者交流,反而在彼此间留下了一定的空间,看似有着某些隔阂。
为了不打乱房间里的气氛,塞特轻手轻脚地走向左手边的角落,想先找个位子坐下。谁知,走没几步,他的去路就被一个身高将近1米90的秃顶刀疤男给挡住了。
抬头看了眼刀疤男,确定彼此并不认识之后,塞特于是低下头,抬脚往左侧跨了一步。熟料,他的去路又被另一个与刀疤男身材相仿的大胡子给挡住了。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塞特低着头往右侧横着走了两步。这一回,他的跟前又出现了另一个身高超过1米90的大个子。
三个彪形大汉将整条过道堵得严严实实,彻底挡住了塞特的去路。
塞特略有些光火。他抬头瞪了三条拦路狗一眼,不悦地问道:“你们想干嘛?”
回应他的,是刀疤男倨傲的,带着浓郁口音的高声叫骂:“你小子居然还敢问你大爷我想干嘛?——你知道吗,就因为要等你这慢腾腾的小子,你大爷我已经在这里枯等了近三个小时。要知道,我的时间很宝贵的啊,你说你要怎么赔我?”
塞特无语了。这里貌似是别人的家里吧,既不是荒郊野岭,也不是空无一人的巷道,怎么会有人嚣张到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无事生衅,挂着时间宝贵的狗头,卖敲诈勒索的狗肉呢?
如是想着,塞特的心中顿时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厌恶情绪:“为什么不管走到哪里,我总是会遇上这些不长眼的东西呢?不是诈骗就是抢劫加偷窃,如今连敲诈勒索都来了。我已经够倒霉的了,还能再倒霉一点吗?”塞特不禁有一种悲从中来的委屈感,“我到底招谁惹谁了?他们为什么一个个的全都冲我来,难道我就长得像个好欺负的人吗?”
其实,塞特真应该去照照镜子。他那一身打满补丁外加土里土气的行头,无不在说明,他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再加上他年纪轻,身体又有些瘦弱,强人们自然而然就把他当成敲诈勒索的最佳对象。
尽管塞特做出了一副颇有些懦弱的苦瓜脸,但刀疤男根本就不打算放过他。只见他将粗糙的大手往前一伸,粗声粗气地说道:“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都交出来,作为赔偿我们兄弟三人的精神损失费。否则,你大爷我绝对要你好看!”
闻言,塞特犹豫了。
按照他原本的性格,像刀疤男之流的不长眼的东西,他是见一个打一个。但是,想到自己才刚刚被保释出来不到半个小时,就又马上跟人动手,不知道这里的主人会做何想法。——“他该不会立刻又将我送回监牢里去吧!”
左右为难之下,塞特一时间进退两难,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见塞特呆站在原地,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却始终一言不发,刀疤男登时感到不耐。——他也是个有脑子的人。在看到该座豪宅的主人邀请了如此多的强悍角色时,他就料到这一次的事情绝对不简单。为了能够在接下来的进程中率先占据一席之地,他急需一个机会来表露一下自己的实力,让其他人不敢小觑于他。
塞特的到来,就成为了刀疤男表露实力的契机。
一来,他确实等得有些不耐烦;二来,塞特的衣着打扮像足了土包子,看似最容易欺负;三来,塞特的身材瘦弱,年纪幼小,如果真打起来,一定不是他们三个彪形大汉的对手。
有了以上这三点,刀疤男都找不出理由来说服自己不要去找塞特的麻烦。
所以,见塞特始终没有反应,他也就没有耐性再等待下去。只见他探手一捞,抓住塞特胸口的衣物,将塞特拉近几分,嘴里不干不净地大骂道:“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非得你大爷我将你痛揍一顿,你才肯乖乖听话吗?”
说着,刀疤男握紧拳头,正打算给塞特来个当头棒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枚闪着土黄色光亮的圆形物体飞了过来,打在刀疤男高举起的胳膊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刀疤男猝不及防之下被打了个正着,痛呼声中,他松手放开了塞特。
“是谁!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打我?”
刀疤男目露凶光,与他的两位同伴左右张望,一齐寻找着犯人。而塞特却于他们之前,找到了出手帮他的人。
那是一个双目炯炯有神的男青年,理着一个小平头,脸色白皙,颧骨微微凸起,尖削的下巴上留有不少胡渣子。
捕捉到塞特的目光之后,男青年善意地朝塞特笑了笑。然后,他将手中惦着的数枚铜板往天上一抛,模仿刀疤男的口音,惟妙惟肖地嗤笑道:“打你的,当然是你老子我啦!”
话音未落,便引来了一阵哄笑。
听着男青年挑衅意味十足的话语,刀疤男怒气冲冲地朝他大声吼道:“臭小子,你想强出头是吗?”
“是又怎么样?”男青年还没来得及回话,他身边一位体格壮硕的同伴就站了出来。看着他有如铁塔般的身段,塞特不禁联想起深山老林里的大黑熊。
黑熊般的男子往前站了一步,挡在刀疤男与男青年之间,沉声说道:“我最看不惯的,就是像你们这种喜欢以多欺少的孬种。你们要是有种的话就来跟我单挑呀,要不3个一起上也没问题,我一个人全接下了,不要找那种发育不良的小子下手!”
“你说谁是豆丁啊,大黑熊!”塞特条件反射似的大骂,并对黑熊男怒目而视。这些天来老是遭受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身攻击,他终于忍受不住了。不管对方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他觉得还是先把这口气出了再说。
“大黑熊?”被如此称呼,黑熊男也火大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指着塞特破口大骂:“你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我是在帮你也,你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敢骂我!”说到这,他突然阴恻恻地一笑:“嘿嘿,我看,你是在羡慕我完美的身材吧,豆芽菜!”说完,黑熊男当众摆了个自认为是最能体现自己阳刚之美的POSS。并挑衅似的给了塞特一个轻蔑的眼神,似乎在说:“你行嘛?”
“啊……,难看死了!依我看,你那一身膘肥早晚会因为身体功能退化而变成五花肉、赘肉乃至黄油肉的。到时候你就可以用你流出来的汗去炒菜啦,省钱、节能又环保,一举三得,哈哈!”
“你说什么?岂有此理,我看你才是吧,瘦得跟个竹竿似的,又瘦又小。就你这样还敢出来闯荡,还是赶紧回家再喝个几年奶再出门吧。外面是很危险的,不适合小孩子玩过家家!”
“……”
“……”
听着两个人不着边际地相互谩骂,所有人全傻了眼。——受害者与救援者居然窝里斗,勒索者反而被晾在一边,无人问津。
见居然被彻底地无视了,刀疤男愤怒了。只听他大吼一声:“你们吵够了没有,我还没勒索完呢,等我勒索完了你们再到一边吵去!”他大概也是被气糊涂了吧,居然说出如此幼稚的话。
塞特与黑熊男顿时不吵了,两人恶狠狠地瞪了刀疤男一眼。
“不错,吵架可以一会再吵,但是垃圾一定要先处理掉才对。”黑熊男转向刀疤男冷冷地说道。
“不管了,来吧,不管是1对3还是3对1,你们一起上吧!”塞特信心满满地说道!不过,连他自己都觉得刚刚说的那句话似乎有些别扭。
“再加我一个!”丢铜板的男青年也走了过来,站到塞特与黑熊男中间。塞特与黑熊男齐齐瞪了男青年一眼——刚才他们两人争吵的时候,就数他笑得最大声。
局势一下变成3对3,刀疤男一方似乎还占了点优势,因为塞特的个头跟其他5个人比起来差了不少。
就在这时,刀疤男身后的大胡子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衣服。
“老大,我们还是不要跟他们打了吧!”大胡子压低声音,怯懦地说道。
“为什么?”
“刚才我不小心听到了他们两个的谈话,他们俩似乎是特种兵!”
“特种兵!”刀疤男感觉到自己的大腿僵硬了。
联邦特种兵的厉害程度,刀疤男略有耳闻。以两个特种兵为对手,刀疤男自忖己方的3人不一定会是他们俩的对手。再加上对方还有一个不明底细的塞特,这场架要真打起来,刀疤男一方输的可能性更大。——可是,如果不打的话,其他人又会作何想法呢?
这回轮到刀疤男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了。
就在这时,会客室的大门被推开了,一个衣饰华丽的贵族装扮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娃娃脸管家,还有一个令塞特刻骨铭心的人——吉尔菲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