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他快速处理好事情,就往她所居的幽兰宫而去,她畏寒,又不易入睡,他担心会影响她休息,所以比以往休息的时间提前了不少。远远的他就望见她的贴身宫女小月在门口徘徊,按理说一般这时候她会遣散所有侍女去休息,只是为何今日……小月见到他的身影,便迎了上去,屈膝行礼:“君上。”
他一点头“今日你怎么还未去休息?”
她面露难色,叹息道:“今日不知怎么了。公主……夫人从早上开始就不高兴。让我见到您就说她已休息了。还让您……让您去子瑜夫人那里。”
他一挑眉:“这是什么道理?那有一个女人会把自己的丈夫往别人那推的?”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夫人……执意如此,我也……没办法。”
他感觉有些挂不住面子。一个君主,走到自己夫人门口居然吃闭门羹,他心有不悦,冷声道:“来人。”
身边一个侍卫走来,他冲着屋内朗声道:“去沁竹居告诉子瑜,准备侍寝!”
侍卫一愣,还是领命而去。
小月轻声叹息,却看见他又冲着小月,故意放大了声音:“你去告诉她,这秦王宫里,除了她,没有一个是寡人碰不得的。”他甩袖离去。小月望望他的身影,又看看屋里的烛光,值得轻声叹气。
屋内。她躺在榻上,刚刚的话,她全部听到了。她用被子蒙住头,一些委屈的眼泪在眼眶打转。明明是他的错,怎么说的反而是她不识抬举?她捂住脸,不让眼泪流下,她怎么了……怎么这么爱哭,她不会是,爱上这个人了吧。她睁大眼睛,连忙摇头,不会、不会。
等她一个人醒来的时候,感觉被窝里冰冰的,自己手脚也是冰冰的。丝毫没有暖意。一股气息猛然上窜,她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用手捂住嘴,阵阵压抑的声音还是传到了门外的小月耳中。小月推门走进,看到她躺在榻上蜷缩着,白色的床被上浸染着一大摊她吐出的血,很是痛苦,她说“公主?!该不会您的病……?”
她断断续续的说:“去……请大夫来……不要被别人看到……快去。”
小月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但是她的身影还是被公孙支看到了,他在一边等着,看见她带着一个大夫走了过来,便拦住她:“她怎么了?”
小月好像看见救星一般“公孙大人!我家公主!公主她……”她压低了声音“公主她一大早就开始吐血。好像很难受。”
公孙支拧起眉头,快步跟随这大夫走到幽兰宫。
她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大夫走到她身边,替她诊脉,等过了一段时间,他收回手,轻轻问:“公主这是痼疾?”
她轻轻点头“自小便有。每到冬天就特别难熬。”
公孙支轻声道:“大夫。有方法根治么?”
大夫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恕我愚钝,不能根治。想必穆姬夫人也曾寻遍名医,大概都只说能用药物调理,但不能根治。”
公孙支望向她,她轻轻点了点头。
大夫起身走后,他轻轻走过去扶起她,说:“你这个病还真是棘手。”
她微笑:“没有办法。”
“听说……昨晚君上宠幸子瑜夫人。你今天又这样,到底怎么了?”他面露担忧,却看她一脸淡然。
“没事……我累了。晚些再说好吗?”
他犹豫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
她在房里躺了一会儿,身穿着厚厚的白色貂裘,起身走入雪中。漫天的雪花点点落在她的身上,心情不知为何有些感伤。长长的道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她有些委屈,泪水就不停的落下,那一张明晃晃的护身符在她的眼前不停地晃。他的怀里很温暖,可谁又能想到床下竟然会隐藏着如此杀机……他的目的是什么,诛鬼,诛鬼,莫不是要杀她么。她是妖姬、是魔女,所以他其实对她是充满厌恶的么。她不想再往下想,好像穿再多的衣服都抑制不住她的心寒。
只是在外面逛一逛,不觉便已是夜色漫天了。她看看天上,轻声叹气,缓缓往回走。一只苍鹰从天而降,她先是惊讶,然后抬起手臂,苍鹰腿上系了一个大的竹筒,她嘴角一抽,很像她的某一位哥哥的手笔。她取下信,放苍鹰离开。她轻轻展开书信,果然不出所料,是夷泽的笔迹。
父王病重,奚齐已被立为太子。查到骊姬在骊戎时与一国君主交往甚密。正在彻查,望吾妹行事小心,盼一切安好。
兄长、夷泽。
她轻轻微笑,又皱起眉头,骊姬与一君主交往甚密……这么说,她其实是一个奸细?那么要害晋国的到底是谁呢。她犹豫再三,不再去想,反正夷泽在调查,她也不着急,照顾好自己就得了。她手中腾起一团火焰,将信纸烧成灰烬。
一个阴冷的声音在对面响起“幽冥之火居然会被你用来烧书信。”
她一愣,看向对面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晰的人。可是她大概知道是谁了。声音这么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只可能是她的夫君了。
他声音里带了不悦,好像还在为昨天的事……“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躲寡人么?”
她有些心虚,但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
他往前走了几步,轻声道:“你已躲寡人一整日了。和寡人说说,究竟是为何。”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大声说道:“明知我不是人、是妖、是魔,为何还要对我这么好。既然对我好,又为何……为何……”
他一挑眉,等着她说下去,她小声道:“为何要加害于我。我就这么……难容于世么。”
他静静的说:“寡人不知发生了何事让夫人对寡人有所偏见,但是寡人从未加害于你。夫人。寡人一直……不都是在护着你么。”
她一时之间怔在了原地,从头回想,不觉得有哪里出了问题,只是……他说的话,她就愿意相信。她就真的相信了。
他面无表情,说道:“寡人今日有要事处理,就宿在书房,夫人若是累了,就先行休息。切莫累坏了身子。”
他侧身从她身边走过,心里莫名的不开心,她怎么会觉得他在害她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的看法这么在意,他走的远了,忽然勾唇一笑,自言自语道:“你莫不真的是个妖姬?”
雪还在下,落在他深紫色的衣服上,他望着天空,忽然想起刚才的借口。有要事要处理?进来既无征战、又无灾祸,又能有什么要事。他轻声叹息,无奈的一笑,转身又冲着幽兰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