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逐渐降临在翼城的王宫,而王宫内的气氛却热闹之极,她一个人坐在屋内上妆,一袭红色舞衣,裙边缀着流苏,灵动斐然。镜中的美人妆容不是很艳丽,只是描了眉、轻点檀口,便已倾国倾城。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她是父王的女儿,定要叫他们刮目相看。
檀逸推门走进,望着她的样子,不觉有些出神。他赞许的看着她:“师倩。你越来越美了。”
她回头望着他一笑“能听到檀逸的夸奖,可还真的不容易啊。”
他一笑,但是面色又严肃了下来,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却又隐忍在心里。
她望见他的异常,也有些疑惑,便问道:“檀逸?你是不是有话要和师倩说?”
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开口:“师倩,以后,我们不可以再和百里先生来往了。”
“为、为何啊?”她有些不解,百里哥哥是他们的先生啊。时常来往晋宫,怎么忽然就……
他叹息“他现在有了新的身份。”
“啊?”新的……身份?
“他已上任虞国大夫。而虞国和晋国的关系,你应该明白。”他皱起眉头。
她愣愣的望着前方,她怎会不知道,虞国、虢国,都是在父王讨伐的范围内,早已虎视眈眈,若他们再和百里奚来往,就是通敌。
檀逸看着她失魂的样子,走了过去,轻轻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我知道你和百里先生素来亲近,只是……哥哥问你一句,你和百里先生……是否相恋?”
她沉默了一会儿,相恋……?脑海中不觉浮现出两人相处的一幕幕情形,那湖边的魂光……他背她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檀逸见她不说话,也就不再问,只是轻轻在她耳边道“我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你要记住,你是公主。晋国的公主。”
她望着他的背影,皱起眉头。公主二字……有时真的太过沉重。
师晏靠在门框上望着她,轻声道“姐姐。我陪你出去走走?”
她点点头,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散散心也好。便跟着他走到夜色之中。
姐弟二人在竹林中,说说笑笑,话到一半,师晏忽然面露忧愁,好像不是很开心,她揉了揉他的头“怎么啦?”
“骊姬夫人有孕了。”他极其不悦。
“那怎么啦?”她对此事不是很在乎。
“宫里的大臣都说……父王有废太子的意愿。”他低垂着头。有些不开心。
她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师晏。事到如今,姐姐不瞒你。若你不是嫡长子,姐姐万万是不想你坐上这个位子的。”
他抬起头,一脸疑惑“为何?”
“傻弟弟。这王,不好当。我倒宁愿你是个普通的男孩子,安安宁宁过一辈子。也总好过夜夜难以入眠,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师晏,答应我一件事好吗?”她眼中温柔如水。
“嗯。”
“若真有一天,父王要新立太子,千万不要有争位之心,安安稳稳陪姐姐过一辈子。”
他眼中有些泪光闪烁,郑重的点下头。
她笑容更加温柔了几分,对他说“走吧。宴会可不能少了你。”
话音刚落,一只飞鸟从远处飞来,她的目光有些暗淡,熟悉的气息,自是百里奚。飞鸟落在她的手臂,她用手轻轻握住小鸟。
“月姬……我……”
脑海中浮现了檀逸的话语,对,她是公主。要摆明立场。她手上一用力,小鸟便化成点点流光飞散。
师晏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是……百里先生?”
她沉默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冷声道:“不是百里先生。是虞国大夫。”
她向前方走去,不带一丝留恋。他和师晏都没有看到,身后淡淡的蓝色光芒又缓缓聚集成小鸟,
“月姬……”他声音满含着浓烈的悲伤。有不舍、有无奈,却不再纠缠。
宴会开始,热闹非凡,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在朝中握有重权的大臣,和富家的公子,小姐都来参加。
她坐在右侧第一位,显示着她尊贵的地位,师晏、檀逸、夷泽,坐在对面。宾客慢慢都到齐,只听见侍卫高喊了一声“秦国少公子、公孙支先生到!”
绍卿和公孙支走上殿,两人的眼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师倩身上。
公孙支低声道:“喂。少公子,你不说她是舞姬吗?怎么会坐在……”
绍卿也小声说:“我不知道。”
公孙支瞪了他一眼。
两人走到大殿中央,施了一礼。“见过晋王。”
晋王身边坐着骊姬,没人发现,此时的她正与绍卿交换了一个眼神。
晋王笑道:“两位远道而来,切莫太过拘谨。请入席吧。”
两人走到挨着师倩的席位坐下。规矩礼貌,完美无瑕。所有的小姐们几乎都将目光落在了绍卿的身上。他身上有一种吸引人的气质,冰冷又淡漠,那种样子更是她们所爱。
她微微侧头看着绍卿,试探的道:“少公子?”
他礼貌的回礼:“正是在下。”
她掩唇一笑:“那可多谢少公子救命之恩。”
他面无表情,只是缓缓说道:“举手之劳。”
大殿内礼乐声,谈笑声不绝于耳。
绍卿微微侧头望向她,但有转过头来,皱起眉头,心中赫然出现了一个名字。
苏嫣儿。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位子上,时不时打量着身边的绍卿,他也不吃饭,只是喝酒。公孙支眼中精光一闪,忽然,公孙支假意将酒杯脱手,扔向她,她反应极快,只是一眨眼,身影便已站在桌后几步,杯中的酒洒在了她的垫子上。她四下环望,幸好没有人注意到。
公孙支用折扇掩住嘴,连声道:“哎呀,抱歉抱歉。手一滑就……”
绍卿面带一丝微笑,喝下杯中的酒。
公孙支对她那一日不辞而别心有余悸,今日一试,她果然不是凡人。
她依然微笑,轻声道:“来人。”
一个侍女连忙走了过来,行礼道:“公主。”
“拿一个新的垫子来。”
“是。”
公孙支和绍卿的表情都是一僵,两人对视一眼,公孙支表情夸张的对他讲“少公子!你不是说她是舞姬吗?!”
绍卿面不改色,吐出两个字“失算。失算而已。”
“真是能被你害死!”公孙支连忙起身,“哎呀,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您竟是公主殿下……可是公主殿下的身法,确实不一般那。”
她掩唇一笑,“公孙先生装蒜的本事也不一般。”
公孙支干笑两声,回到原位。恶狠狠地瞪着绍卿,只见绍卿脸部变色心不跳,饮下杯中的美酒。
侍女拿来新的垫子,她也再度跪坐下来。
绍卿侧头望向她:“没想到你是公主。”
她瞪了他一眼:“嘁。”
绍卿面带笑容,一杯一杯的喝酒。
“喂。酒喝太多对身体不好。”她漫不经心的说。
绍卿一愣。随即望向手中的美酒,“女人,又怎能知道酒是何意?公主不能喝酒,就也别拦在下了。”
她露出一抹奸笑,绍卿感到背部冒凉气,这个女人……不好惹。
晋王低声对骊姬说了些什么,礼乐声戛然而止,骊姬夫人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我晋国公主舞艺名扬天下。今日两位到来,也让我们可以大饱眼福了。”
她将手伸到她面前,远处的人看不到,但是绍卿和公孙支都看到师倩的脸色一瞬就变了,脸色苍白。当然,他们也看到了,骊姬夫人手上一个符咒渐渐发出光芒。只要她将手递过去,符咒便会立刻生效。师倩一咬牙,将手放入她手中,缓缓起身,符咒顺着她的手臂缓缓遍及全身,她知道咒文进入身体后,她每走一步将会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但她没有选择。
绍卿和公孙支都看出来了那个符咒的意义。但是没有人轻举妄动。两人静静的看着。
她礼貌的微笑,一步一步走到会场中央。骊姬夫人唇边带着野心般的笑容,坐回原位,欣赏她接下来的表现。
绍卿看到她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不禁有些钦佩她的意志力。公孙支在一旁也变了脸色“这个女人……真可怕。”
“骊姬么?”绍卿一笑。
公孙止摇了摇头:“不。是公主殿下。”
绍卿饮下一杯烈酒,看着她翩翩起舞,脸上依然带着温柔的笑容,没人知道她每走一步所受的痛苦,所有人看到的,都是她表面的风光无限。这就是王女。
她轻轻的旋转,裙边的流苏随着她的身姿轻巧的飞扬,如同下凡的仙女,美的惊心动魄。
她的眼神好像带了勾一般,勾人心魂。一颦一笑之间都是何种风情。不仅是男人的眼光聚集在她身上,就连女子也惊叹不已。
音乐声停止,她却感觉眼前的景象有些重叠,但还是硬撑着“来人。上酒。”
侍女端来三杯酒,她端起一杯。侍女又将酒杯呈到那两人面前。
她端着酒杯走到两人跟前,礼貌的说:“师倩……敬两位特使。”
她抬袖掩唇,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倒置,给所有人展示。四下文武大臣都惊叹不已。公主酒量不小早有耳闻,而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夷泽和檀逸对视,呵呵一笑,这都是平时跟他们出去练出来的。
绍卿端起酒杯,朗声道:“臣,谢公主。”他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公孙支望了她一会儿,开口道:“谢公主。”
晋王鼓掌微笑:“不愧是寡人的女儿。”
师倩的心中一暖,这句话,她很久都没有听到了。如此,受这么多苦,也就值了。
宴会还在继续,她坐回自己的位置,意识有些涣散。
绍卿注意到她的异样,侧头说:“你还好么。”
她勾起一丝微笑:“还好……”
宴会结束。宾客四散而去。她独自一人坐在竹林里的石椅上休息,真的很痛,痛的她寸步难行。双拳紧紧地握住,与体内乱窜的符咒抵抗着。眉心一道红色的竖线若隐若现,四周的竹林仿佛有什么东西,没有风,却不停的摇晃。她闭上双眼,一滴汗珠自额角落下,还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已感到了隐藏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