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倩没有回房,而是直接出了王宫,一个人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晃荡,她一袭红衣,所以没人注意到她手腕汨汨的鲜血。更加没人注意到,她的脸色愈加苍白,一步一步走的越发艰难,最终她还是没有抵住眩晕的侵袭,万幸的事,她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一袭深蓝色服饰的绍卿望着怀中的美人,先是一惊,随即微微皱眉“姑娘?你还好吗。”
她没有说话,但是却已心知肚明。因为她看到了那双眼睛,冰冷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与当日闯进宫黑衣人,一模一样。她不知为何,就肯定他一定会是那个人。
他见她不语,只是望着自己。以为她虚弱的说不出话来,仔细思考了一下,便横抱起她,径直回到驿馆。她没有力气说话,只是看他非常熟练的替她包好手腕上的伤口。
他轻声说道:“姑娘如此年轻貌美。又怎么会想不开?”
她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说:“我不是自杀。”
他面无表情,但是话说的却不怎么好听“舞姬失宠很正常,你也不必如此。宫廷之内,不都是如此么。”
她有些疲惫。靠在一边,听到他话中的破绽,两人第一次见面,他又怎会知道自己是从宫里来的。她望着他,冷声道:“你如何知道,我是舞姬?”
他觉察到自己失言,便搪塞道:“猜的。”
她皱起眉头:“右臂的伤好了么。”
“没有。”此话一出,他便知道自己已经落入她的陷阱了。
她缓缓抬起右手,红色光芒在手中凝聚,却又无力垂下。她现在虚弱无比,根本无法自保。
他看着她警觉的样子。冷笑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她望着他,说得很坦然“我认得你的眼睛。”
他不觉失笑,有些不敢相信。“仅此而已?”
她望着他的笑颜,不觉愣了一下,他笑起来很好看,但却仅仅是嘴角上扬而已,那双深蓝色的眼睛不带一丝笑意。
她别过头,不想再说话。
他有些好笑的说:“你可不要轻举妄动。我现在是秦使。不然你想挑起秦晋之争么?”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刚走出几步就又要不稳。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搀住她。“哎。你现在失血过多,不要乱动。”
她推开他,有些别扭的说:“我不用你扶。”
他猛然松开手,她感到双腿一软,本能的拉住身边的人。只见他阴谋得逞一般的勾起唇角,道:“这可是你自己自愿的。”
她双颊绯红,样子可爱无比。那一双灵动的眼睛瞪着他,却让他牢牢的记在了心底。
看到她的样子,他声音不觉柔了下来“你先暂时歇息。等好一些了,我再送你回去。”
她想来想去,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点点头,乖乖躺在床榻上休息。
他看她如此乖巧,便也轻轻一笑,走出门外,关好房门,走到阁楼上望着头顶的天空。一个墨衣男子从一边走来,一把折扇在手里轻摇,容貌俊美,但与绍卿风格迥异,他的眉眼中似乎还带了那么一些风流。他对他说:“少公子。带女人回来,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他伏在栏杆上,望向来人,“公孙支。莫要胡说。”
他斜靠在栏杆上,看着绍卿,饶有兴致的说:“啧啧啧,心虚了吧。哎,不过说真的,是个美人啊,简直美的惊天地泣鬼神啊。老实说!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他瞪了他一眼,有些无奈。“胡说什么。晋国的舞姬而已,只是偶遇,一会儿还要送她回去呢。”
公孙支连忙笑笑“那可赶快送回去,过几日,我还要看看美人跳舞呢。”
他和公孙支聊了很久,说说笑笑。过了一段时间。公孙支无意间瞟到了楼下一抹红色的身影,那么的熟悉,笑容一瞬僵在嘴边,有些僵硬地说“哎。少公子。”
他一挑眉见他好笑的样子,不禁说“你见鬼了?”
公孙支指了指楼下的身影,道:“比见鬼还可怕。你看那个人。”
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那刚刚还躺在屋里的美人,不正就在往门口走么。他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回过头“姑娘!”
她停住脚步,缓缓转身,回眸冲着他的方向一笑,笑容如同最美的饰品点缀着她完美的容颜。然后她就这么走出门外。
公孙支还沉醉在这美丽的笑容里,愣了一会儿,才说“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果真是倾国倾城。”
他看到她离去,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悦。“好啦。休息吧。”
他推门走进自己的房间。
公孙支笑的暧昧不明“哎呦。我们冷若冰霜的少公子可终于开窍了。”
她慢慢的走回到自己的房间。
师晏坐在她的床上,看到她回来,高兴的走过去“姐姐,你可回来了。”
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刺痛了她的伤口。她吸了一口凉气,吃痛的收回手。
他撩起她的衣袖一看,望见那蜿蜒在她白皙肌肤上的口子,眼中有些悲伤“姐姐……你竟然用这种办法……”
她微笑,摸了摸师晏的头:“傻弟弟。若能让父王清醒,我无所谓的。”
他皱起眉头“都是骊姬。我一定要她好看。”
她摇摇头,道:“笨蛋。你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你是太子,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他轻轻拥住她,紧皱的眉头才缓缓松开。姐姐一直很坚强,可是她也只是个女孩子,又能有什么依靠。他要保护她,保护他最亲的亲人。
她微笑,拍了拍他的背,道:“夜深了。姐姐没事,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早点休息。明日的课业还很繁重。”
师晏点点头,确认她并无大碍,才转身离开。
她坐在床边,心中百感交集。
一阵风从窗外吹来,她眉心隐有红光乍现。骊姬从窗外望见这一幕,冷笑道:“血光乍现视为不详。臭丫头,等我有了机会,定叫你不得翻身。”
第二天,晋王亲自端来补血的药,与她交谈了好久,有些竟涉及到了国事,她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看来父王终究是清醒了。
“师倩。三日后寡人要设宴招待秦国特使。你准备准备,跳支舞给他们看。”
“是。特使都是何人?”她脑中忽然出现那个冰冷的男子。
“是秦王的弟弟,和臣子公孙支。”
她想了一下,但还是不确定他是哪一个。
“父王。为何非要我参加这种宴会?”她有些不解,近年来她一直处于深宫。从未出面。
他微笑着望着她“寡人要让他们看看,这就是寡人的女儿。”
她扬起一丝微笑,父王终究还是疼爱她的。
晋王刚离开,她的眉心忽然就如火一般烧灼,疼痛难耐。她捂住额头,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月姬。”
她四下张望,这声音,好像百里奚。
但是四处并无人,她的目光渐渐落到床边一只淡蓝色的鸟身上。声音,正是从它嘴中发出的。
“月姬,这是我的信使。”声音正是百里奚的。
“百里哥哥?”她有些疑问。
“对,是我。我在虞国收到了檀逸他们的来信,月姬,你怎么如此冲动。”
她面露倦容,苦笑道“百里哥哥,不然我又还能怎样。”
“好些了么。”
“嗯,并无大碍,伤口开始愈合了。”她脸上带着微笑,不以为然。
“那我就放心了。月姬,不要再伤害自己。”
她看着那只小鸟,仿佛他就站在眼前一般,被人关心,她不觉有些感动,鼻子酸酸的“知道了。”
小鸟在窗前蹦了几下,展翅飞走了。
她傻傻的望着窗台好久,又摇头笑笑,百里哥哥啊,你越来越罗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