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州城外伏虎岭。
一间简陋的茶水铺子,掌柜的是个老翁,姓周名忠。六七十岁年纪,佝偻着背,满脸沟壑。大热天的,穿着青布长衫,也不嫌热。此时往来桌中间,不断给众人添水。
“你们是不知道啊!那丐帮弟子人多势众,四五十个围攻百艺宗七八个人,竟然讨不到半分好处。”周忠添茶添到东边角时,听到一桌七八个商贩打扮的客人豪声大讲。
“那百艺宗领头的是个髭须汉子,使的是一条软鞭,丐帮弟子十三四个高手一起上,悉数被他打翻。丐帮领头的那个汉子见事不妙,独斗髭须男子,两人棍来鞭往的,当真一时分不清高低。只是那个丐帮高手,长得四只眼睛,当真笑死俺了,俺从没见过长得这般奇怪的人物”一桌七八个汉子,杂嘴杂舌,也洪声笑了起来。
“那髭须男子是百艺宗的副宗主赛鲁班鲁千山,四眼丐头想来是丐帮洛州分舵护法长老黄四眼罢。当真好生奇怪,丐帮与百艺宗素无仇隙,这几位大哥,你们可知道那两帮人马为何相斗啊?”豪客商贩说得正高兴,西首一桌三四个中年汉子插嘴问来。
“哟,你这好汉还识些人物!”高声商贩似乎最喜在大庭广众之下侃侃而谈。见有人搭话,更是欢喜,又道:“唉,要说为何相斗,俺也不是特别清楚。那丐帮之人凶巴巴的赶打旁人,我们远远地看,只晓得似乎是百艺宗那个什么鲁。。鲁什么万山的身上有什么东西,丐帮之人说是他们的,两家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了呗。哎呀兄弟,你是不知道他们打得多凶狠,俺说与你听……”
那豪客还欲自顾讲道。西首领头的汉子朗声笑道:“是鲁千山,这位兄台好生记性不好。呵呵““对对对,是鲁千山,这个鲁千山好生了得,他一招劲扫黄四眼门面,那黄四眼拿一根黑棍来抵挡,谁知那鞭卷住黑棍,硬生生夺去了!”豪客最喜江湖打斗,说到这一段时,显然兴致勃勃,全然没注意到门外又进来一个落魄少年。
“嗯,不错,鲁千山的蛇鞭功夫极是了得。黄四眼不过这几年后起之秀,论修为,是斗不过路千山的。”中年壮汉甚是了解,正好缓缓道来。哪里看到进门少年听到“黄四眼”三字时脸色大变!
“嘿嘿,那四眼长老也还算运气好,鲁千山一鞭致胜,也不再下杀手,竟然悉数放走丐帮弟子,唉,当真是遗憾,那么多丐帮弟子,斗起来也未必不是对手。”豪客很是惋惜,只是不知道是惋惜丐帮弟子不拼死一搏还是惋惜这精彩打斗就此停息。
“丐帮弟子就是再多人马,也未必打得过那鲁千山,鲁前辈修为在江湖上,也是大大的有名。不过要是丐帮帮主秦慕贵秦帮主亲自出手的话,就一定能拿住鲁千山。”中年壮汉身后一个少年见豪客叹息,也接过话头。中年壮汉看了看少年,怒中含笑。
此时众人说得差不多,太阳也一时进了云层。许多赶路的又开始赶路。余下些闲散客人,三三两两坐在几张桌子上啜着茶碗。
周忠早就看见叶昭进了茶铺,此时见他坐在刚才那群贩子坐过的位置。周忠走到桌旁,就问叶昭要喝什么茶。叶昭随便要了一壶。自顾自饮,往门那伙贩子方向淡淡发愣。
此时茶铺人走楼空。冷冷清清只剩下叶昭坐在东边。西首三个客人也只是喝茶聊些江湖轶闻。其余独夫寡客或来或往,泯然众生。叶昭吃罢了茶,召来老汉,打开背囊,取出钱来要给老汉。也不知是叶昭心乱还是沉思,那包中一管九毒针和短剑没遮掩好。教周忠看见,一时眼中精光大作!
“咳咳……这位小兄弟,我看你身子羸弱,何不多坐一会儿,待日头偏些,赶路也凉快些。”周老汉心中有事,意欲留下叶昭。
“也好,只是请问大叔,这里赶去下一家客栈还消多少工夫?”叶昭本也有些疲惫,见老汉这般言语,便先问下程。
“唉,也不过三十里来路,你待傍晚再走,天黑便可到。”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叶昭听后放心道。
“此人经脉奇粗,丹田饱胀,气海翻腾,但浑身不见真气!说来也奇怪,只怕是个高手,说起来,也只有宗圣宫出这般年轻的俊杰”西首三个人,领头的中年汉子低头喝茶,适才旁边的说话的年轻少年郎左顾右盼,坐在他对手边的另一个短装中年低声谓壮汉道。
“我看不出他修为”中年壮汉也低声说道。
“莫不是苍木前辈座下弟子?要不要打个招呼?”短装汉子不敢怠慢,密语传音与中年壮汉。
“罢了,我们是来平内事的,如今不是套交情的时候。还是各走各的路,日后有的交道打”中年汉子很是果断。
“嗯,也罢”
周忠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本来应该是耳聋眼瞎的年纪。任谁都不会怀疑他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但是他,此时此刻,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两人的交谈,他行走开始有点颤抖。
“童叔叔,喝饱了茶水,我们走罢。”
西首三人见日头开始下山,正好赶路。年轻少年提醒领头汉子道。
“嗯,好!”“掌柜的,结账”
老周干枯的双手收钱时,仔细看了看中年汉子,躬身笑道:“客官走好”
叶昭有些困,不知是最近一直赶路还是如今身子真的大不如从前。喝了几杯茶水,沉沉睡在桌上。醒来时,正斜坐在一处暗屋子里的木椅上,对面一张木床,满屋子茶香味。
“还好,应该是还在茶铺。我怎的睡了?”
“孩子,你醒了?”周忠听叶昭说起话来,正在烘焙茶叶的他赶紧走来。
“唉,多谢大叔。”叶昭昏昏沉沉道。
“好孩子,你是宗圣宫哪峰弟子?苍木苍松他们,他们还好罢??”周忠内心极其思念那几人,一连串问来。叶昭想到四个月前被逐出山门之事,心中未免酸楚。叹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周忠见叶昭不言语,心中颇急,又赶紧说道:“孩子,是我点了你的穴道,留下了你,你快告诉我,你是不是宗圣宫的弟子?”
“是……不是……”叶昭心有所思。言语含糊。突然厉声道:“我不是,我怎么配做宗圣宫的弟子!”
周忠似乎看出些端倪,自言自语道:“是了,你一定是的!不然你怎么会有苍松的松纹剑,怎么会有武阳的九毒针?”
“您认识家师?!!”叶昭震惊不已,慌不择言下,既忘了执法弟子说的“从此再非我宗弟子”,又漏了底子。
“果然,果然苍松是你师父。他。。他还好罢?”
“师父……我对不住师父!师父他!!我连累了师父”叶昭想起往事,伤从中来。
周忠心急如焚,捉住叶昭肩膀,发力晃来问道:“他……他……他他如今怎的??如今怎的?”
叶昭吃痛,此时没了功力,避不开,一时痛叫了一声!
周忠自知过力,赶紧松手。叶昭自不见怪。见老汉这本激动。莫不是师父他老人家什么至亲之人?
想到此处,便将在山中之事悉数说出来。末了,又问周忠家世。那周忠一时听得痴了,未理会叶昭。叶昭连呼老叔,这才反应过来。又问叶昭说甚么。叶昭无奈再述。
周忠此时无语,只是从床底下木柜子中取出一身道袍。俨然是宗圣宫中装束!!
“三十年前,我的道号叫苍荞,是他们的师弟”
“莫不是师叔!!”叶昭大惊,慌忙要行礼。周忠一手扶将起来道:“如今不再是了”
叶昭不明所以,静听周忠道:“那一年,我如你一般年纪,师父是上一代掌门祈鹜真人。唉……当真是好多往事,也不知你爱并不爱听”
叶昭自然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