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敲门声将张天白从睡梦中惊醒,薛瑶在门外喊着“快起床了,天白你这懒虫起床了。”
张天白掀起被子,‘好冷’火盆中的木炭已然化为灰烬。打开门一瞧,薛瑶李恒几人均在门前等候。“又怎么了,困死我了。”
薛瑶道:“看看你身上,再看看我们。”
张天白看了眼后道:“有什么啊,脏了些罢了,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是这样的。”
薛瑶道:“我们去成衣铺,各自买一身换上呗,都快脏死了。”
几人走出客栈,打听后找到一家较好的成衣铺。薛瑶进门便模着华丽的女装爱不释手。“你们看这件绣工多好,这丝织得好柔软哦。”薛瑶把脸贴在衣服上沉醉的道。
铺内伙计道:“公子真有眼光,买一件回去送给你夫人,你夫人一准开心?”
王悦打趣道:“对,买回去令夫人一准会亲你一口。”
薛瑶这才意识道自己是男装,无奈放下那件衣服,与几人各自选了一身衣裳。离开时,依然对那件女装恋恋不舍。
回到客栈梳洗一番,换上新装,几人一改疲惫之色。用完饭后闲来无事,前往城中游玩。
金陵的繁华使得几人应接不暇。看着熙攘的人流,张天白心神一阵恍惚,仿佛置身离别的小站。汽笛声扯开了紧握的手,滚动的车轮碾碎了缠绵的梦。
“天白,你又怎么了?”薛瑶抖抖张天白的衣袖道。看着那张像极了梦中人的脸庞,张天白不禁心中怅然若失。薛瑶看着张天白在愣愣的看着她,小声羞笑道:“看什么啊!”
张天白缓过神来回道:“没什么,没什么。”
李恒道:“快看,那面有杂耍。”
几人挤上前去,看杂耍艺人立于高杆之上,作出各种危险动作,无安全保障。围观之人喝彩之声不绝于耳却对衣衫单薄收钱的小姑娘无怜悯之心,小姑娘见收完一圈,钵中没有多少铜板,禁不住要哭起来。张天白掏出几两散碎银子扔进钵中,退出围观的人群。
许之原左右环顾:“三弟呢,三弟哪去了?”
几人退出后,见张天白正在看着街边的瓷器。李恒拍着他的肩膀道:“三弟这有什么好看的。”
薛瑶道:“看前面有卖代面的。”几人走上前去饶有兴致的将一张张面具试戴在脸上。薛瑶对这似更有兴趣,挑选十多张方才罢手。几人还未留意,薛瑶嘴角轻笑反手一抓,抓住了一个十二三岁正在行窃的小乞丐的胳膊。薛瑶夺下自己的钱袋,得意的道:“居然敢偷偷我的银子。”
许之原道:“把他送官,一顿板子包叫他下回不敢在行窃了。”这时几个成年的乞丐为了上来。李恒一见立刻笑道:“欺负我们是外乡人,想打架?”一个年纪较大的乞丐道:“放了这孩子吧,他娘病了,无奈才行窃的。”许之原道:“我不信,你们是一伙的,见同伙被抓才这么说的。”
一个身着褴褛长袍看似文生模样的乞丐道:“五行八作各有规矩,我们虽为乞丐,也不至于做行窃这等苟且之事。这孩子老实的紧,如若不是他娘亲病重,也不会如此下作。”另一乞丐道:“是啊,要是给帮主知道会断他手指的。”
张天白道:“即是如此,那就放了他,但是你们得带我们去看看他娘,验证你们说的是真是假。”年长乞丐道:“去也好,只是求几位莫要提起这孩子行窃之事。”张天白点头应承。
几经曲折,在几个乞丐的指引下来到一所破庙。
文生样乞丐感慨道:“眼下佛教盛行,道家渐已无立锥之地。这所庙宇也曾香火鼎盛,如今却沦落为我等栖身之所。”张天白道:“佛教传入中土后,已面目全非,与道儒紧密相连,原本是男身的观自在菩萨,变成了送子观音。”
庙中凌乱不堪,几十个脏乱的铺盖上零落的躺着几个年老病弱的乞丐。一个妇人躺在角落呻吟着,行窃的小乞丐扑到妇人身边流着眼泪喊道:“娘,娘。”薛瑶见状已不忍再看,转过头去悄悄的摸着眼泪。文生样乞丐道:“这两母子从江北来此寻亲不着才沦为我等样人,这妇人在一家酒楼内本想讨些残羹剩饭充饥却被狠心店家推下楼梯摔断了腿。这孩子见母亲疼痛不止又无钱医治,无奈才行此举。”
张天白近前一看,妇人一腿骨折,严重於肿。道:“若不及时医治,这条腿就废了。”那孩子听张天白如此说哭得愈加出声。妇人抚着孩子的头发道:“晴儿,莫伤心娘没事的。”
关小宝道:“晴儿,这么像女孩的名字。”
张天白看了一眼小乞丐,满面的污垢掩饰不住清秀的面容,形容举止分明就是个女孩。道:“六弟你去买些消肿止痛的药来。”
关小宝道:“只买药,不用让大夫来吗?”张天白道:“不用,接骨我做得来。”
年长乞丐道:“谢谢几位,还是我去买药吧。”王悦道:“你去,有银子吗?”
看着年长乞丐窘迫的样子,张天白掏出一锭银子交给他,道:“买些上好的药来,剩下的都买吃的,给大家填填肚子。”年长乞丐接过银子谢后走出庙门。
张天白蹲下检查了妇人的伤势,小腿断骨离位。对妇人道:“你忍着些,可能会很痛。”妇人止住呻吟点点头道:“多谢恩人。”张天白让文生样乞丐去寻两块长形木板,然后掏出匕首用火消毒,放出妇人腿部淤血,将断骨复位敷上药后用木板夹紧,一切做完后嘱咐妇人切莫移动伤腿。
庙门外一阵脚步声进来七八个体壮的乞丐。为首之人岁近四旬面貌端正身材精悍,进门便道:“是谁在街头行窃?”晴儿躲在母亲身边瑟瑟发抖。一乞丐指着晴儿道:“就是他。”为首之人冲着晴儿道:“把他押过来。”两个乞丐往晴儿身旁走来。
李恒拦住两人道:“你们作甚?”为首之人道:“他坏了帮中的规矩,我得断他一指。”薛瑶道:“什么规矩,我们都不追究了,干吗还要断他一指?”为首之人道:“你们是什么人。”文生样乞丐道:“小晴子就是偷了这几位的银子,这几位不但没报官,还给他娘治病,又给大家买了吃的。”
为首之人看了看四周,留守的乞丐正忙着咀嚼年长乞丐买来的吃食。”年长乞丐也在一旁道:“帮主,小晴子是一孩子,行窃是为了给他娘治病,看在他一片孝心就放过他这一次吧。”帮主道:“不可,坏一次规矩以后我如何管弟兄们,除非他不在金陵行乞。”
年长乞丐道:“不行乞他们娘俩怎么活啊?”妇人拉着薛瑶的衣角道:“公子你们是好人,求求你,将晴儿带走吧让她给你们作个丫鬟。”
薛瑶点头应下,对着那帮主道:“不行乞就不行乞,我们带她走。”
晴儿似乎忘记了害怕,站起身道:“我不走,我走了娘就没人照顾了。”说完对着几人深施一礼,转身对着帮主将手伸出。
薛瑶见状泪水又掉了出来。“等下,”张天白走到晴儿身边道,“我们带你娘一起走。”
帮主似乎故意如此,笑道:“好啊,这样也省的我为难。一见几位小兄弟便知是仁义之人,她们娘俩留在丐帮终究非长远之计,以后如有用得到我伍杰的地方尽管开口。”
谢过伍杰后,让人找来一副担架,将妇人和晴儿一同带回客栈。
在路上得知妇人姓梅,原本也是大户人家住在江北十四州与北周边境,因边境纷争家人悉数被杀只逃出母女二人。本想到金陵投奔亲戚,又寻亲不着,只得进入丐帮行乞度日。一日晴儿生病,她来到一家酒楼下行乞,见楼下无伙计看守便上楼想寻些剩饭给两天水米未尽的女儿吃。可刚至楼上便被伙计发现,将她推下楼梯。还好晴儿的病好了,晴儿在街上行乞,见薛瑶掏银子买面具,想了想躺在地上的母亲便动了行窃的念头。因妇人姓梅,几人便称之为梅姨。
回到客栈又号下一间上房让梅姨母女二人住下,薛瑶又差客栈伙计给母女二人各买了几身衣裳。
晴儿换好衣服从房中出来,薛瑶拉着她的手道:“好漂亮啊。”晴儿尴尬的将手挣脱,薛瑶笑了,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晴儿立时和薛瑶亲近了许多,薛瑶拉着她的手对几人道:“这是我妹妹,以后谁都不许欺负她。”天色将晚,薛瑶对晴儿道:“我都忘了你和梅姨还没吃饭吧。”又对关小宝道:“六弟你让伙计送一份饭菜到梅姨房里。”
关小宝道:“怎么又是我啊。”许之原道:“你最小你不去谁去啊。”关小宝不情愿的走了。没过一会伙计将饭菜送进了梅姨的房内。薛瑶对晴儿道:“快去和你娘一起吃饭吧。”晴儿谢过,走进房内,可没一会又走了出来。
薛瑶道:“怎么出来了?”晴儿道:“我娘让我先伺候几位公子先吃。”薛瑶道:“那就和我们一起吧。”
李恒道:“去我的房间。”王悦道:“吃完饭可是满屋酒味啊。”许之原道:“对,还是去六弟的房间。”关小宝立刻反驳:“不行,排行最小有罪吗。”
薛瑶道:“还是去二哥的房间,谁让他平时最爱干净。”薛瑶的提议立刻得到大家的赞许。
许之原立刻推脱道:“不行,不行啊。”
几人不管他的反对,让伙计把酒菜端进他的房间。围桌坐下后,晴儿忙着将碗筷摆好站在一边。薛瑶将晴儿拉在自己的身边,道:“不用伺候他们,你是我妹妹,坐在这和我们一起吃。”晴儿执拗不过薛瑶只得坐下。许之原道:“为了庆贺五妹收了个妹妹,我们得多喝几碗。”
晴儿刚要起身取酒坛倒酒。薛瑶道:“别动坐好。”说完薛瑶对着关小宝道:“六弟?”关小宝忙起身道:“我来,我来。”看着晴儿拘谨,薛瑶不停的给晴儿夹菜。
两碗酒过后,话多了起来,开始议论朝政。
许之原道:“当今天子有一统天下的志向,只可惜朝政被奸党把持。”李恒道:“如若是我,我定将这些人诛绝殆尽。”王悦道:“百姓将把持朝政几人称之为五鬼四凶,可见他们有多坏。”许之原道:“为首的是冯延巳,此人欺上瞒下,却因文采出众成为天子身边第一宠臣,听说他儿子冯成更坏,在金陵城内欺男霸女无恶不做,恶名都传到广陵了。”
李恒道:“另外几人也都差不多,有朝一日应让他们尝边天下刑具再处死方才大快人心。”晴儿道:“将我娘推下楼梯的那间酒楼就是冯大人的产业。”王悦道:“怪不得如此霸道呢。”关小宝道:“不能放过他,得替你娘报仇。”
晴儿道:“报仇?我没想过,我们也惹不起啊。”关小宝冲着张天白道:“三哥你看呢?”张天白道:“这可不是扬州,冯延巳也不是魏夫子,万一出了岔子薛刺史都保不了我们。”王悦道:“三哥你胆子何时变得这么小。”李恒道:“三弟所虑即是,如若无万全之策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张天白道:“听说冯延巳爱财如命,如若只触及皮毛不伤其皮肉,日后出了岔子也好补救。”许之原道:“三弟你有主意了?”
张天白道:“没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们得先打听好他有几处产业,然后在商议对策。”许之原道:“我们刚到此地如何打听,而且逢人便问定会引起别人注意。”薛瑶看了看晴儿,晴儿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李恒道:“我们可以找伍杰他是丐帮帮主,这种事对他应是毫不费力的。”
张天白道:“可是这人可靠吗?”
“这人看上去极讲义气,放心吧我看人很准的,”李恒自信的道。
晴儿道:“伍帮主看上去挺凶的,可他对我们还是不错的。我和母亲刚沦落街头乞讨时,在一家布庄前被伙计驱打,是他救下了我们。”张天白问道:“布庄?你知道是谁开的吗?”晴儿道:“伍帮主与伙计争执时,伙计好像说是陈大人家的。”李恒道:“莫非是陈觉,也是四凶之一啊。”
张天白道:“这布庄和酒楼相距远吗?”晴儿道:“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张天白想了想道:“有了,也不用去打听冯延巳有几处产业了。”
几人将头凑在一起,张天白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议定后,吃完饭各自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