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草原满目青绿,一碧千里,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旷美绝伦。远处的羊群在清风吹动的绿草中时隐时现,遍地含苞待放的野花宛如想要奔向情人怀抱的含羞少女,放不下心中仅有的矜持,为这空旷的草原平添了几分秀美。空中飞过一队晚归的鸿雁,雁鸣声回荡在长天之中,久久不曾散去。座下的马匹在欢快的奔驰,也许是它们闻见了父辈的气息,也许是它们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
众人策马而立,嗅闻着微风带来的清新气息。
“老公,”薛瑶道,“这太美了,我们要是住在这该有多好啊!”
“是啊,”叶焉容也道,“张郎,我也想住在这,每天骑马放牧,自由自在多舒服。”
“看看就可以了,可别想着住这。”张天白道,“我可不想天天闻着牛、羊、马粪味。”看着两女撅起嘴,又笑道:“别乱想了,也许在过几天你们就没这种想法了。”
两女依然不依不饶,张天白无奈道:“等见到有打尖的地方,让你们尝尝牛粪烤肉的味道。”
两女咋舌道:“牛粪烤肉?”
张天白郑重的点了点头。
王悦笑道:“说不定别有一番风味。”
一道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一只被射杀的鸿雁掉在张天白的怀中。薛瑶笑道:“天上居然掉了只大雁下来。”
叶焉容道:“张郎你身上有血渍。”说着掏出绣帕为张天白擦拭沾染在身上的雁血。
一阵马蹄声快速的由远及近。“把猎物还给我,”一个头戴貂皮翻檐尖帽,身着淡黄长裙的十七八岁少女骑马至近前道。
张天白身上沾染了血迹本就生气,又见少女虽然美貌却蛮横无理,气急反笑道:“我如何知道猎物是你的。”
少女道:“箭杆上有我的标记。”
张天白正欲查看箭杆,少女看着低头为他擦拭衣衫的叶焉容,道:“一个男子为另一个男子擦拭衣裳,不觉得丑。”
叶焉容抬头恼道:“我愿意,管你何事。”
少女不屑道:“一个男子长的像女子似的。”
“猎物你还要不。”张天白不想多事便要将手中猎物递给她。
薛瑶挡住道:“老公,别给她。”
少女看着张天白疑惑道:“你是宦官?”张天白气的差点从马上栽下来,还未说话,少女又道:“我汉人师傅说,汉人称宦官为公公。她称你为老公,那么你是老宦官,他们是小宦官,难怪都如此像女子呢。”
薛瑶恼道:“你才是宦官,你全家都是宦官。”
少女身后有十多个身着淡紫长袍的侍女骑着马赶来。一女子策马上前对少女道:“主人,发生何事。”见少女对面之人身后跟着的数十身穿黑色劲装近卫,惊道:“马贼。”说着与十多个少女同时抽出腰间弯刀,保护黄衣少女。
黄衣少女笑道:“我看他们怪模怪样的,也像马贼。”
张天白恼道:“你们见过马贼吗。”黄衣少女摇了摇头,蛮不讲理的道:“我没见过,可是我说你们是马贼你们就是马贼。”
张天白还从未见过比薛瑶还不讲理的女子,听少女如此说心中更加恼怒,拿着猎物从马背上跃起,凌空踢飞护在少女左右两名侍女手中的弯刀,翻落在少女的马背上。
少女想要反击又觉此人无有恶意,犹豫的瞬间被落在马上的张天白拦腰抱住,早就看出为他擦拭衣服的是个美貌女子,却不知为何自己会那么生气,难道仅仅是那匆匆的一瞥。
张天白一只手捏住少女的脖颈,一手故意将猎物的血蹭在少女衣服上,喝道:“都别动,谁动我捏断她的脖子。”
侍女们都被吓住了,不敢乱动,一女侍大喊:“快放开我家主人,饶你不死。”少女却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面露娇羞,双颊绯红,任由张天白搂住腰肢不做挣扎。
张天白对女侍威吓之言呲之以鼻不予理睬,教训少女道:“你汉人师傅没教过你三从四德吗,小丫头片子,嘴这么损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少女听张天白如此说非但没有生气,反将后背贴近张天白的胸膛,依偎在他的怀中。张天白却以为少女是被吓的全身无力才会如此,急忙放开捏住她脖颈的手,将猎物放在她的手中道:“有我这样的马贼吗。有我这样的宦官吗?我不是,她们也不是。”
薛瑶在对面看得一清二楚,醋意大发,喊道:“老公你是不是舍不得下来啊。”
王悦大笑道:“三哥你再抱一会,我会不会又多了个嫂子啊!”
少女闻言,脸更红了。张天白下马,回到自己的马上没敢再多看少女一眼,对众人道:“我们走。”说完侧移马头绕过这群女子,继续往上京驰去。
少女看着张天白一行人离去的背影,喊道:“追上他们。”
行了近一个时辰,横跨过一条蜿蜒的大河,依然是望不到边际的漫漫草原,途遇牧民询问才知走错了方向。一行人折转马头继续疾驰,张天白转头见叶焉容和薛瑶已面带疲惫,返回至河前命众人下马休息。
张天白取出方帕,倒出水囊中的水浸透,让薛瑶和叶焉容擦拭面庞。王悦笑道:“三哥你对五妹和嫂子倒真是体贴,早知道我把素云也带在身边了。”
薛瑶道:“四哥,你叫蓉儿妹妹嫂子,也喊我声三嫂让我听听。”
王悦道:“我才不叫,谁让我们结拜在先呢?”
水囊中的水倒尽,张天白起身前往河边汲水。走到河边见对面一少女正在河中沐浴,少女长发齐腰,皮肤如江南女子一般白皙,娇美的容颜宛若水中的仙子,挺立的酥胸上处刺着一只小巧的黑色飞鹰。张天白见这女子好生面熟,又见河对岸有十数个侍女们手握腰间的弯刀四处巡视,想起河中女子便是方才的那个蛮横无理的黄衣少女。
黄衣少女原本带着女侍们追赶张天白一行人,后来发现他们走错了路,想到前往上京有一处必经的集镇,与其追上会有所尴尬,不如在集市上故作偶遇。来到河边时见身上的血污,想起张天白故意使坏将猎物的血故意抹在自己身上的情形,娇羞中带着些许恼怒。河水清澈见底,便让女卫们警戒,自己在河中沐浴,未曾想被返回汲水的张天白看个正着。
少女见对岸有男子在看她洗澡,急忙掩住胸前,张口欲呼女卫,看清来人后,却又止住了。张天白见对岸侍女还未发现有人偷窥,立刻转身回到叶焉容和薛瑶身边。叶焉容见张天白回来水囊却是空的,问道:“张郎为何水囊中没有水啊。”
张天白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不说,坐在草地上。
薛瑶瞥了张天白一眼,道:“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子,是不是想着方才搂在怀中的那个女子了。”
叶焉容捡起张天白丢在地上的水囊笑道:“还是我去吧。”
薛瑶道:“妹妹我们一起去。”
张天白想她二人是一女子看见也无妨,便任得她们去河边汲水,却忘了她是男子装束。薛瑶和叶焉容来到河边,见对岸少女正在穿上衣服,显然是刚在河中沐浴完。两女冰雪聪明,想起张天白失魂落魄的样子,怎会不知发生何事。女卫们发现对岸有两名男子,立刻用契丹语叱喝起来,薛瑶和叶焉容相视一笑,不慌不忙弯腰弯腰汲水。女卫们见对岸男子没有理睬她们,立刻手持弯刀,淌河奔来。黄衣少女甩去发梢的水珠,望见对面的叶焉容和薛瑶,立刻喝住了女卫。
薛瑶和叶焉容汲完水,边说边笑的走了回来。
张天白笑道:“被人发现了,还不快往回跑。”
“我不信她们会淌河过来。”薛瑶道,“老实交代,方才你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看见,”张天白立刻回答道。
“想都不想就立刻说什么都没看见,我才不信,我望见你在河边站了一小会,”叶焉容撅起了小嘴。
薛瑶道:“对,你还看了一小会呢,是不是都看到了。”
张天白道:“看到什么啊。别多想了,上马赶路。”
王悦一头雾水道:“看见什么了?”
张天白想此时少女定然已穿上衣服离去了,对王悦道:“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王悦摇摇头道:“我没那么的大好奇心,只是随便问问,赶路要紧。”挥手命令亲卫们上马。
沿河骑了数里,见河畔有马蹄经过处,淌河而过,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一个小城集市。
草原小城,夯土围筑的城墙低矮结实,城内的房屋俱是土坯搭建。小城的四周被云集而来牧民的毡房所包围,低矮的土坯房屋与毡房交织排列。中间是一汉人似是建筑的小院,院中一座两层小筑清晰可见,在小城中宛如鹤立鸡群。牛马在踩踏出的集市间小道上随处可见。虽然是草原集市,也有许多汉人混迹其间,但张天白一群人太过扎眼。刚进入城中十多名契丹人围上前来,一个四十多岁身着云缎织花开领胡服的契丹人面带怒色对张天白一行人喊道:“你们这群南蛮来此作甚。”
王悦恼道:“我等为何来此勿需你这鞑子过问。”
身着云缎的人道:“你这南蛮竟敢羞辱我们契丹人。”
“是你先出语不敬,”薛瑶笑道,“难不成你不是鞑子吗?”
牧民们越聚越多,已将众人团团围住,闻听称他们为鞑子,均现怒色。不少人已抽出腰间的弯刀,近卫们见状也纷纷掣出长刀,一场争斗即将在瞬间爆发。
“审密赫我告诉过你们不许欺负汉人,还不速速散开,”在张天白见犯了众怒想要亮明身份,试着可否全身而退时,人群外一女子声音传来。
人群闪开,黄衣少女及其女卫策马来到近前。牧民们纷纷跪拜,口称主人。审密赫上前施礼道:“主人我见他们不像好人,所以才……。”
黄衣少女打断道:“是不是好人我自知晓,你还不退下。”
“是,”审密赫唯唯诺诺的退回人群中。
一女侍首领样二十余许女子,前至黄衣少女身侧。一手执弯刀,一手指着叶焉容和薛瑶道:“是你们,你们竟敢偷看我家……。”
黄衣少女面色一红打断道:“勿要乱语。”
侍从首领样女子方注意到在众人面前说出主人洗澡被男子窥见有损主人声誉,盯着叶焉容和薛瑶悻悻而退。
黄衣少女看了张天白一眼,见他表情冷淡,眼圈一红调转马头喊道:“我们走。”
黄衣少女像在这群契丹人中很有威望,待她们一行人离开后,围聚的契丹人虽面带怒意,但也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