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纪气势汹汹破门而入,还没看到丁锋,却见到皇甫嵩和丁夏迎面走来。
管家早就派人通知皇甫嵩和丁夏。他们两人自然不敢怠慢,急忙出来迎接。
陈纪张嘴就破口大骂:“两个该死的家伙,养了一头喂不熟的狼。你们倒是接着喂啊……啊……把狼崽子叫出来,看我不打死他。快滚……”
皇甫嵩和丁夏相视苦笑,却又不敢怠慢,急忙把陈纪迎进庭院,同时找家丁把丁锋叫过来。
陈纪怒气冲冲,皇甫嵩和丁夏笑脸相迎。一会家丁回报:将军少爷出去了。
陈纪那个气啊,指着所有人的鼻子大骂:“都给我滚出去,把狼崽子给我叫回来。看我不打折他的腿……”
丁锋不但是出去了,而且是跑的远远的,是在长安城外。
长安的风波涌动让丁锋透不过气来,他是偷偷出来喘口气。看着远处巍峨的长城残影,他想起了李牧,想起了霍去病。
故人已逝,山河依旧,只是这山河愈发残破,让人心痛。
在自己的计划中还有很重要的一环,那便是切断董卓的粮草供应,主要是益州的粮草供应。但现在得到的消息却让丁锋感到无计可施:刘焉的两个儿子刘范刘诞现在都在长安城中担任官职,显然是董卓用来牵制刘焉的棋子。
如果不将这两个人救出去,刘焉会对董卓一直妥协,而如果救出去,势必会打草惊蛇,引起董卓的怀疑。董卓的粮草消耗需要时间,自己也还需要时间来准备鲜卑远征,无论如何,从时间上推算都来不及。
丁锋沿着长安城外的驰道纵马奔驰,想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奔驰出好长一段,却听到前方有人高唱:
西京乱无象,豺虎方遘患。
复弃中国去,委身适荆蛮。
亲戚对我悲,朋友相追攀。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
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
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
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
驱马弃之去,不忍听此言。
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长安。
悟彼下泉人,喟然伤心肝。
丁锋闻言大痛,是啊,整个西凉民不聊生。自己现在放纵董卓是对的么?自己是否应该放下远征鲜卑的事情,先讨伐董卓?
接着再次听到前面的人唱道:
荆蛮非我乡,何为久滞*。
方舟泝大江,日暮愁我心。
山冈有余映,岩阿增重阴。
狐狸驰赴穴,飞鸟翔故林。
流波激清响,猴猿临岸吟。
迅风拂裳袂,白露沾衣襟。
独夜不能寐,摄衣起抚琴。
丝桐感人情,为我发悲音。
覊旅无终极,忧思壮难任。
丁锋大恸,高声合道:
霜降冰雪地,车马行路难。
肆路陈白骨,暗夜笼长安。
斗转行云岭,蛇形数千弯。
烽烟无人迹,燕赵可余残?
苛政猛于虎,尤以堳坞先。
蔼蔼长城下,孟姜泪未干。
几度悲歌月,暮晚长空雁。
故人已远去,风疾云水寒。
前方之人听到丁锋高歌之后,打马来到丁锋的跟前,说道:“看将军一身戎装,再听将军高歌,似有杀伐之气,敢问高姓大名?”
丁锋笑着答道:“贱名不足挂齿,听先生之意似乎是要离开长安,不知是要去往何方?要往何处高就?”
丁锋不敢说出自己是投靠董卓的镇北大将军,生怕来人知道了就跑了,还会向自己扔转头。
来着答道:“小子王粲,字仲宣,山阳郡高平(今山东微山)人。董卓西迁之时,被裹挟至此,已有一年之久矣。今欲往荆州,以求安身立命,惭愧惭愧。”
王粲在历史上可是大大的又名。他原本出生在官宦世家,曾祖王龚顺帝时官至太尉,祖父王畅灵帝时官至司空,都曾位列三公。父亲王谦是大将军何进的长史。
王粲的文学成就很高,在明代后人将他的文学作品编就《王侍中文集》流传后世。梁朝大文学评论家刘勰在《文心雕龙•才略》中赞誉王粲为“七子之冠冕”,与曹植并称“曹王”。
王粲最大的本领是过目不忘。在陈寿的《三国志•魏书•王粲传》说他“性善算,作算术,略尽其理。善作文,举笔便成,无所改定,时人常以为宿构,然正复精意覃思,亦不能加也”。
陈寿是写实派的史作家,他的话很多都十分可信。
丁锋笑了笑,拱手邀请道:“先生高才,吾等不及。先生之诗,吾深感钦佩,不知可否随我进长安一叙,已诉衷肠?”
王粲笑着说:“将军深情,仲宣心领,奈何长安已非我久留之地,吾对长安也再无眷恋。哀莫大于心死,惭愧惭愧。”
“先生差矣!今董卓横行,正是我辈报效大汉之时。荆州远离中原,虽为乐土,却非我辈一展壮志之所,先生何必舍近求远?”
“将军难道不知镇北大将军将要迎娶董卓的女儿么?长安已无生机,除董之事,不提也罢。大汉将亡矣。”
丁锋心中苦笑,自己所料不差,如果自己真的告诉王粲自己是镇北大将军,恐怕他会拼着自己羸弱的身体,也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镇北大将军想必有不得已的苦衷,以他的实力,何必去投靠董卓?我看他必有打算。”
王粲眼睛转了一下,想必是在猜测丁锋的身份。在偌大的长安城中,年轻的军事将领是有很多。董卓系统的将领大部分来自西凉,这一年来董卓也提拔了很多年轻的将领,但他们都来自于民间,不懂诗词,如今眼前的年轻将军出口成章,显然是来自于士族大家。
这样的人在长安就屈指可数了,只有长安城内原先豪强实力的家族子弟,最大的可能就是皇甫家和杨家(杨彪)。
这个人是皇甫家的还是杨家的?王粲开口问道:“敢问将军高姓大名?”
旁边的黄忠说道:“将军是皇甫……”还未说完,便被丁锋打断了。
王粲大惊,自己来长安也一年多了,皇甫家现在就两个年轻的军队将领,皇甫坚寿和皇甫郦。皇甫坚寿年纪已经过了三十,眼前人显然过于年轻,那就只剩下皇甫郦了。
皇甫郦在整个长安城中家喻户晓,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皇甫郦放荡不羁,桀骜不群。但皇甫郦毕竟是出自皇甫府的大人物。
王粲抱拳笑道:“原来是郦兄,幸会幸会。”
丁锋暗道侥幸躲过一劫,抱拳邀请道:“今日得见仲宣兄,实为幸事,不知仲宣兄可否过府一叙,已慰吾相请之谊。”
王粲哈哈大笑,说道:“何必过府,久闻郦兄是花丛高手,不想小弟也是同道中人。今日我二人便道万花楼一叙如何?”
丁锋笑笑答应,原来自己的哥哥还是个花丛高手。
三人来到万华楼,王粲毫不客气,直接吆喝着让清吟小班上来。
妓出现于春秋战国时期,根据资料记载:“赵女郑姬,设形容,鸣琴,揄长袂,蹑利屣,目挑心招,出不远千里,不择老少者,奔富厚也。”又说:“中山地薄人众,犹有沙丘。纣*地余民,民俗急,仰机利而食。丈夫相聚游戏,悲歌慷慨,起则相随椎剽,休则掘冢作巧奸治,多美物,为倡优女子,则鼓鸣瑟,屣,游媚贵富,入后宫,遍诸侯。”另外《诗经》上也有:“汉有游女,不可求思。”上面资料表明,这些赵女郑姬精于打扮,善于歌舞,兼善媚术,色艺俱佳。为了金钱她们不惜出卖肉体和色相,有时甚至长途跋涉。她们的经营方式主要是上门服务。《诗经》中用“游女”一词,将当时私妓的经营特点非常贴切地说明了。
但这些都是私营的,真正官营是由管仲开创的。管仲辅佐齐桓公的时候,创立了“女闾”。这比梭伦创立雅典国家青楼(公元前594年)至少还要早50年以上,成为第一个承认青楼为正当性行业,可谓是一大创举了。
管仲设立之后,各国纷纷仿效。对很多国家来说,这些女闾不仅仅是赋税的来源,更是汇通消息的好地方,甚至还用来消灭强国,那可是抵得上十万雄兵。
我们不要小看这样地方,如果你真的去了,那是很有讲究的。
比如在早晨起床到吃早饭前有是个不许说的字:“神,鬼,庙,桥,塔,龙,虎,梦,妖,牙”。
平常光顾的时候也有十个字不能说:阴,损,毒,辣,坏,凶,狠,真,假,快。
以致于后来形容青楼的特色:掐,打,媚,捶,咬,笑,死,从良,跑,甚至就连青楼中大茶壶都有规矩:溜须拍马捧,点头又哈腰,看人放菜碟,狗眼看人低。
这万花楼也十分有特色,一等姑娘们的团体叫清吟小班,二等姑娘的团体叫幽室女,三等姑娘的团体叫下处女。
王粲显然精于此道,不知道他来过几回了。
正在丁锋坐立不安的时候,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大半天过去了,陈纪依然余怒未消,他一直气冲冲地坐在庭院内,等着皇甫府家丁的回报,他对着皇甫嵩和丁夏的笑脸视而不见,爱搭理不搭理,嘴里还嘟囔着:“你们两个也不是好东西……”
一会家丁们基本都回来了,都说没有见过将军少爷。最后一个家丁回来的时候,支支唔唔不肯说出实情。
皇甫嵩摆摆手,示意他快说。家丁慢悠悠说道:有人看见将军少爷去了万花楼。
这是一枚重磅炸弹,丁夏如闻惊雷,气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陈纪则气疯了,差点中风昏了过去。
好小子,你舅舅来看你你不出来,还跑到青楼去了,看我不打死你。他狠狠一跺脚,咬牙切齿地说道:“看看看,这就是你们培养的狼崽子,皇甫家的脸都被他丢光了,丁家的脸也都被他丢光了。我都替你们觉得羞耻啊!奇耻大辱啊!
你们两个给我在这儿待着,哪儿都不许去,等我把那个小子打死了,我来给你们报喜。我让你们喜事丧失一起办。你们给我等着啊!”
丁夏刚想要跟着一起去,被陈纪狠狠踹了一脚,指着自己的鼻子,唾沫横飞地说道:“你这个表哥说话不管用啊,啊……要不要我找人把你关起来?一群兔崽子,我陈家的连都被你们丢光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做人啊……丢人啊……”
陈纪带上自己的家丁急冲冲地向万花楼奔去,他已经怒火攻心,顾不上什么主道不准驰马的规矩了。
他来到万花楼的门前,说出了第一句话:“给我砸,全部砸了,把那个狼崽子给我砸出来。”
龟娘立刻笑脸相迎,说道:吆……这是那位大人啊……快里面请……
陈纪狠狠地瞪了龟娘一眼,兀自命令道:“砸,狠狠砸……”,还一边高喊:“文锐你个狼崽子,给我滚出来……”
整个万花楼鸡飞狗跳,乱成一片。只有龟娘在门前痛哭流涕:这是哪辈子造的孽吆……你个挨千刀的……
丁锋十分奇怪,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他找自己干什么?这都是怎么回事?
王粲笑着对丁锋说:“这位大臣是当朝的尚书令,陈纪陈元方。哦,不用担心。不是找你的,是来找那个可恶的走狗的……”
丁锋脸色顿变。这就是自己父亲跟自己提起过的远房舅舅?
完了,谁说不是来找我的,就是来找我啊。
事到如今,瞒是瞒不下去了。
丁锋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哎,我对不住仲宣兄。其实我就是文锐,你口中投靠董卓的爪牙。陈大人就是来找我的。”
王粲闻言大惊,拔出自己腰间的长剑就刺了过来。黄忠急忙卡住王粲的双臂。王粲挣脱不了,抬起双脚就狠狠剁了过去。
丁锋拍拍身上的脚印,慢慢对着黄忠说道:“别让他跑了,人才啊……”说完,独自下楼去了。
陈纪突然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也不认识丁锋。他现在觉得从万花楼里走出来的每一个人都是丁锋,他都上前狠狠踹上几脚。
等他踹累了,才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对他作揖道:“表舅好。”
陈纪那个气啊,拔出长剑就砍了过来。
丁锋抱头鼠窜。整个长安主街乱成一片。
正当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董卓来了。他抓住陈纪握着长剑的手,说道:“元方,你这是干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么?”
董卓的爪牙遍布长安,丁锋的举动自然也在他的眼里。等手下人回报陈纪来找丁锋的时候,他立马觉得事情不妙,急匆匆赶来了。
陈纪正在气头上,指着董卓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看看你的好女婿,明天就娶亲了,今天还来逛青楼……你就能忍得下去?”
董卓也感觉到脸上无光,只能恨恨地说道:“元方疯了,把他拖回去……”
他现在不想见丁锋,太丢人了,径直走了。
这件事情很快传出了长安,人们都知道了董卓要嫁女的前一天,他的女婿跑到青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