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夜重,雾气凝结成霜,偶有风啸吹起外装。待四姝述险境已罢,那刘进却才火燎闯入,他一手扶着殿门,一面喘息唤道:“二哥,你跑那么疾干么,也不等等我?”公子抬头冲他微微一笑,说道:“进弟,我见你喘得利索,是不是哪不舒服呀?须不须兄长我给你开一帖偏方,医治医治?”
刘进大恼,气说道:“你才有病!”慢慢走了进来,指着兄长鼻子:“你存心不良!开方子便开方子,你偏偏说甚么偏方,这不是折辱人么?”公子淡然一笑,想不到这兄弟越发聪明了,自己才起个头他已知全意,当下不敢再逞口舌之争。
听得梅剑凶叱:“姓童的,你快说,慕容复躲了哪去?”童彪战兢兢,颤声道:“甚么慕容复,我……我不知道?”梅剑冷哼:“还嘴硬,瞧本姑奶奶利害!”一手抓起他的胸口,将其双足离地,童彪惊慌,挣扎道:“姑娘,姑奶奶,我当真不知。”
梅剑自然不信,回头看了三个妹妹一眼,有趣说道:“妹妹们,你们可知鸭子烤熟了,那个地方最硬?”菊剑蹙眉一想,笑道:“大姊,这有何难,自然是嘴啦!”兰竹二女亦称是,岂知梅剑摇了摇头,说道:“不对,是舌头。”三女摇头,皆说姊姊弄错。
公子听了莞尔,心知此女是想从童彪口中问出慕容复的下落。想不到自己随口一问,她便当成了命令在执行,暗暗叹息一声,不知甚么时候世间上才不会存在主仆关系,为了不让其失望,公子面上一动极力配合,笑道:“有了舌头,人才能说话;若是无了,那嘴自然就硬了,到底是嘴硬,还是舌头硬呢?”梅剑一怔,面上略红,不敢看公子。
三女听了新奇,围着公子问:“爷,当真是这般么?”“死鸭子是舌硬,不是嘴硬?”“这怎么可能呢,老人都说……”刘进听得好笑,噗嗤一声乐出来。
兰剑撅嘴:“刘公子,你笑甚么?”刘进道:“我笑你们……”他本想说,我笑你们蠢到家,又上了二哥的当,岂知话才起,生怕挑拨她们与二哥之间的情谊,故又改口:“我笑你们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吗?”三女好奇:“这如何试?”
刘进胸中一动,指着那童彪道:“那不是有现成的一只大鸭子吗?只须拿一把匕首将其舌头割下,这不就成了,还用我教吗?”三女一听,都是“哦”的一声,恍然走过去。
童彪又惊又怒,心中把刘进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身子颤抖。梅剑一把将其摔下墙角,自柳腰拔出一柄亮闪闪的匕首来,笑道:“刘公子这个提议不错。”问,“姓童的,你是想割左边,还是右边?”童彪心道:“这割舌头哪分左右,又不是耳朵?”当下一说。
梅剑冷笑:“我把你舌头扯出来,从中间划过,一刀分开,这不就有两半了吗?”童彪悚惧,只唬得筋酸骨软,背往墙直缩,险些连尿都吓出来了,听得梅剑质问:“想清楚了没,到底左边右边?”童彪一脸苦色,身子颤着,脑袋摇着,闭紧了嘴巴。
兰剑瞧得来了兴致,跳上前去:“大姊,这厮不识相,让我玩会!”说时把梅剑手中匕首夺过欺上,将匕首于童彪面前晃了晃,那厮退无可退,正当此时,一个声音从瓦顶飘落:“啧啧啧,瞧瞧你们,手法如此不高明,到底有没有玩过人呐?”
刘进喝声:“是谁?”一个箭步追了出去,听得衣衫破空声响,一道紫影自瓦上纵下院中,她看见刘进,就一把将他推开,直闯入内。刘进步子不稳,作了个螺旋状,撞向殿门,回头看时,已见一名少女飒然立在殿中,一脸邪笑望着兄长。
公子动唇笑道:“怎么小阿紫,你舍得不做梁上君子,终于下来啦?”阿紫眼睛一瞪,跟着不停转动,惊问:“你早知我在上面?”公子微笑,答得含糊:“你说呢?”阿紫嘴一扁,叹道:“唉,早知如此,我也用不着费事,害我脚都伏酸了,不介意坐坐!”也不客气,就当自个家一样,在席间坐了下去,大叫:“哟,大哥哥,你才开始用晚膳呀,只怕人家宵夜都吃了!”公子莞尔不答。
刘进揉揉后肩,走了上来,有些埋怨:“喂,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阿紫嘻嘻一笑,瞪着刘进,那哥儿面上一红,听其说道:“这里归你管吗,姑娘我爱来便来爱走便走,主人都不赶,你插甚么嘴?”刘进气急,戟指:“你……不识好歹!”
兰剑生气,大叫:“喂,小妖女,刚才你在上头说甚么?”阿紫回眸轻盈一笑,带着几分邪气,嘴角带动:“没甚么,姑娘我说四头没脑子的猪,连审问犯人也不会。”四女大怒,一齐冲来:“你骂谁是猪?”阿紫笑道:“谁跟我生气,谁便是猪,这还用问么?”
四女愤怒填膺,气炸了胸脯,梅剑咬牙请示公子道:“爷,此女言词嚣张,辱及我等尊严,婢子请命杀了她,请爷恩准?”四女一气同心,打躬作揖侯命,不料公子未答,那阿紫便冷笑道:“怎么要打架么?好呀,姑娘我已经好久不动筋骨了,今晚权且拿你们试试!”
说者戏谑,闻者有心,几女大怒,一齐拳脚挥来,公子亦不知此女用意何在,到底贪玩,抑或想挨揍,一时难明,又见四女当真动怒,当即起身喝道:“住手!”四女闻喝,纷纷止步,兰剑高兴道:“爷,您要亲手杀她么,好极!”
公子微恼:“杀甚么杀!”四女委屈:“可是她骂人!”公子微笑:“骂人便该杀么?阿紫是无心的,千万别怪她!”四女垂首,都在想:“她的神气语态,像是无心的么?”极端不服,却又不敢直言,兰剑唧哝:“偏心!”公子当不见,说道:“该死的是他!”说时一指悄悄逃至殿门的童彪。
原来童彪忍痛挨饿,只为能活下去,听她等内讧,心觉有戏便想溜走。岂知公子早已看穿,这厮闻喝撒腿就跑,四女骂:“站住!”忽听嗤嗤声响,就有一缕蚕丝飞出卷住了那厮身子,听得公子说声:“明日午时,拖出午门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