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长,你说要给我加一个人,什么时候能到位?”
早上一上班,余小琼就站到赵全胜面前,嘴上带着质问的口气。
“前天的早会上,我的态度很明确,这就要看你自己了。我答应你增加人,下面的事情要你自己去运作,你是否更应该积极一些?”
赵全胜这次是采取了以攻带守的态势。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小余态度的突然转变,是背后有人在指使,在撑腰,在*纵。她只是冲在前面的一个马前卒,首先向自己发难而已。
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不能一味地迁就,怙惜。否则,就会给那些人一个错误的信号,认为我赵全胜软弱可欺。认为我一定会成为他们的手下败将。
“那你让我到哪里去找人?”小余进一步*问。
“你是人事主管,你是知道的,按公司规定,文员级可以内招,也可以外聘。你自己任意选择。”
全胜仍是不软不硬的以攻带守。
“那我明天去广州。”
“可以。”
次日,小余没有来公司,直接去了广州人才市场。
下午一上班,带来两个女孩子。刚踏进人事课的门,就嚷嚷着:“课长,我带两个人回来。请你再给把把关。”
说着从挎包里掏出简历放到全胜面前。全胜拾起两个人的简历,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就和小余一起走出了人事课。
两个女孩子坐在前台边上的沙发里,正在瞪大了好奇的眼睛,回头回脑地打量、扫视和欣赏着装饰考究的写字楼。
小余和高个子梳短发的女孩子说了一声:“进来吧。”三个人就先后进了小会议室。
女孩子叫彭文芳,家住云南,高中毕业。已在广东打工两年。曾作过QC组长和生产跟单,没有人事工作经历。
全胜大致了解一下她两年来的工作经历,询问了一些生产管理方面的事情,她虽然不熟,不全面,但都能回答出一二。
下一个是叫刘莉的。中等身材,面色微黑,淡眉下是两只细长的眼睛。眼睛不大,但黑黑的眼珠里透着精明。圆鼻,小口,薄唇,说出话来憨声憨气,但吐字清晰,表达准确。一条马尾辫高高地翘在脑后。走起路来步子很大,马尾辫在脑后摆来摆去。透出倔强和刚毅。
她来自江西,毕业于行政管理学院经济管理系。
女孩在全胜对面坐定,用一种略显紧张和探询的目光看着他。似乎在揣摩面前的这位老者身居何位,何许人也?
全胜开口问道:“你是行政管理学院毕业?”
女孩点点头,口中吐出一个“是”字。
“行政学院怎么还有经济管理系?”
全胜按照自己以往的学识的经验,确实对这样的学校一无所知。
“是我上学那年才开设的,以前没有。我们这一届是第一批毕业生。听老师说,是省里根据经济发展和人才需求,要求我们学校增加这样一个系。”
“把你的毕业证拿给我看看。”他想从毕业证上找到一些信息。
刘莉从容地从挎包中掏出大红烫金的毕业文凭,探身递给他。从毕业证上他没有找到女孩到底是学什么专业的。就一边把毕业证还给刘莉,一边问:“那你到底是学什么的?”
“工商企业管理。”
“来广东多长时间了?”
“刚毕业我们就出来了。来广东才一个多月。”
“以前在哪里做过?”
“去了几家厂都说我们是刚毕业的,没有工作经验,都没应聘成。”
小姑娘的实话实说,让全胜感到满意。这说明她的纯洁和真诚。不像那些职场上的老油条,简历写得滑而不实,经历编得天花乱坠,能力玄得无所不能。可是一到实际工作中,其结果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绣花枕头一个。
“你觉得我们公司怎么样?”
听到全胜的问话,小姑娘立刻兴奋起来,露出一脸的天真,一脸的憨厚,一脸的率直,一脸的真诚,嘴里飞快地吐出一连串的形容词:“太好了,太大了,太漂亮了!我刚才一进来就感到头都晕晕的。”
小姑娘的一片直诚让全胜感到满意。心里笑道:还真是个孩子呢!
“好吧,我们先谈到这,你到外面等一下。”
刘莉出了门,全胜用商量的口吻问小余:“你觉得哪一个更合适?”
“第一个虽然高中毕业,但有工作经验,我觉得第一个可以。”
“可她的工作经验只是生产方面的,而且懂的也不多。那个刘莉呢?学的是管理,基础好,又是刚毕业,如果下点功夫培养,一定会有发展的。”
“那就按你的意见。我也是请你来把关的,你认为可以就行了。”
“你通知刘莉来上班,其它的我就不过问了。”
……
在之后的半个月时间里,全胜每天都看到刘莉坐在电脑前无所事事。也没看到余小琼给她布置工作任务。更没有指导她去整理档案资料。
又发现前些日了安排小余外出张贴招聘广告,这些天也没觉得有明显效果。而各部门却一天紧似一天地催着向人事课要人。
在每周二公司的例会上,生产部门更是把完不成订单的原因统统归结到人手不够,都在抱怨人事课补充人员太慢。每次会后,赵全胜都是一脸懊恼地走出会议室。他一直面临着巨的工作压力。
赵全胜虽然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来自那些背后给他制造麻烦的人。然而,他们在会议上摆到桌面上的种种说词,是那样的理由充分,是那样的冠冕堂皇。自己的辩驳只能是多余的,只能让自己更加陷入被动之中。
面对这种状况,目前的唯一办法,只能是把打掉的牙齿吞到肚子里,然后,找准机会反革一击,一着儿致胜。
……
一天上午,全胜打发小余去人才市场招聘。待小余走后,他把刘莉叫到了小会议室。
“小刘,来了多长时间了?”
“半个多月了。”
“觉得怎么样?工作开心吗?”全胜关心地问。
“生活还可以,吃的住的都过得去。就是工作上有点无聊。整天坐在电脑前,不知道干什么,好没意思。”刘莉仍然实话实说,没有任何隐瞒。
“余主管没有给你安排工作?”全胜有意试探地问。
“没有哇。报到后,办完入职手续,她就问我电脑熟不熟,我说还可以,word比较熟,excel差一点。她说,我们的表格特别多,而excel正是做表格用的。让我先把这个程序搞熟练了,再安排我的工作。”
刘莉停了一会,忽然又想起来:“噢,还让我多去车间转转,先熟悉生产情况。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到底应该干什么。”
“她再没有给你安排任何事情?”全胜进一步确认。
“没有。”刘莉摇了摇头,确切地回答。
全胜沉默不语。
看到课长低着头半天不说话,刘莉试探着说:“课长,有件事这几天一直憋在肚子里,也很为你担心。有些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听了刘莉的话,赵全胜感到诧异。小姑娘刚来才十几天,能有什么事?有什么话不敢讲?
看到刘莉一脸真诚地在等待他的回话,就点点头,故意轻松地微笑着说:“没关系的,有话尽管讲。”
“我和前台的小孙住一个房间。她也是江西的,我们是老乡,住的比较近。”
全胜点点头。他知道,小孙很乖巧,很会处事,迎来送往左右逢圆。大家都很喜欢她。
“上个星期天,我们没事出去玩,她和我说,公司里有一伙人,”
说到这,刘莉扭头向门口看了看,又压低了声音:“就是生产课和质管课,还有财务课的那些台干们,想把你搞出去。他们整天吵着要人,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生产上根本不缺人。你招来了人,他们就说都是生手,就说不合格,再统统打发走。人事这一块呢?让余小琼故意招不来人。在会上又吵着生产上不去,是人手不够造成的。
就这样,前后给你施加压力,然后呢,再公开的,背后的说你没有能力,连个人都搞不定,还当什么人事课长?就这样让你干不下去,把你挤出去。”
说到这,刘莉再次把话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又补充道:“我还听说一件事,”
全胜再次亮起了眼睛“说吧,什么事?”
“还是我没来之前的事了。听说那次你让余主管去贴广告,她们一天根本没贴切几张。余主管和两个保安逛了半天百货和超市,又去饭馆喝了酒才回来的。”
“你是听谁说的?”
“也是小孙告诉我的,不信你去问问那个司机?”
刘莉大睁着双眼,绷着的脸上透着诚实。
其实,头几天全胜就听司机说过此事,当时很是生气,真想把小余找来当面教训一顿。可后来的事让他改变了主意。知道小余这么做根本不是正常的工作懈怠,而是在别人的指使和授意下,故意给自己制造麻烦,给自己出难题。自己心中有数就行了。
今天刘莉的话再一次说明确有其事,也证明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小刘,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讲这些?”
“虽然我进来的时间很短,但能看出来,您是个好人。”
全胜看到刘莉天真诚实的样子,心里很高兴,就想再逗逗她。“我的脸上又没贴贴,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个好人?”
“我看您说话办事都很实在。小孙也说她很配服您,说您比以前生病回台湾的那个课长强多了。我们真的怕你被那些人给挤出去了,再来一个课长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再说了,我还得感谢您,”
“感谢我什么?”
“我压根都没想到能进这样的大公司。那天来面试,一看这么大的公司,又是个外企,像我这样的既没工作经验,文凭又不怎么样,我的心早就凉了。根本就没抱什么希望。不叫您,我是进不来的。所以,我在心里一直在感谢您。”
小刘的话虽然不多,这代表了她的真实内心。这让全胜有些感动。心想,这么一个孩子,小小的年纪就知道感恩,将来一准儿错不了。
当刘莉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之后,赵全胜仍坐在那里,思索着,回味着。
想到了这些天来一系列的不正常现象,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想到了那些正在背后捣鬼的人,多日来积聚在胸中的怒火燃烧了起来。心中愤愤道,这些人不把心思放到工作上,整天的拉帮结派,勾心斗角,热衷于搞内耗,蓄心积虑地整人。甚至于不惜牺牲公司利益来达到个人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时,他的脑海里响起了马克思的一句名言:对付阴谋诡计的最好办法,就是把事实全部公开!电视剧《水浒传》主题歌里有句歌词,叫作‘该出手时就出手!’是时候了,该出手反击了。
虽然他们是一伙人,又都不是等闲之辈。而自己是单枪匹马,但阴暗的东西是见不得阳光的。
可再一转念,不行,还不是火候,我要掌握充分确凿的证据,到那个时候,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他们再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得不认输。
想到这,他起身出去再次把刘莉叫来。“小刘,小余不是让你每天去车间吗?”
刘莉又让课长给叫回来,不知道是什么事,又听到课长问她,就瞪大了眼睛懵懵懂懂地答了一句:“是啊!是让我多到车间去呀!”
“那好,从今天开始,你天天去车间。你去车间就是一件事,看各个工位有没有空着的,有多少空着的,也就是观察车间的缺位情况。然后,详细地给我记录下来。上下午都要记,越详细越好。”
小刘很聪明,她马上明白了课长的意图,会意地点点头之后,说了声“那我去了”就转身走了。
……
又是半个月过去,赵全胜已大量证据在手。那么,从哪先打第一枪呢?最后,他咬咬牙,下了快心:就从小余开始。
赵全胜非常清楚,对手都不是善类,身上都披着台干的特殊外衣。要做到旗开得胜,必须得十拿九稳,还应该有一把刹手剑—尚方宝剑。那就要得到二位老总的支持,才能让对手乖乖就范。
一天下午,全胜见马副总的坐驾‘宝马350’开进了公司。半个小时后,他抓起电话,拨通了马副总的内线。
“喂,马副总吗?”对方是是地答应着。
“您忙不忙?您要是不忙,我有点事想和您谈谈。好,好,我这就上楼。”
全胜放下电话,大步地向楼上走去。
马副总嘴上叼着大‘中华’,靠在老板椅上,见全胜坐下,就微笑着说:“赵先生来了快两个月了,还头一次找我单独谈话,一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吧”
全胜沉吟片刻,一脸严肃地说:“马副总,还真的让您说对了,是件重要的事情。而且还涉及到几个重要人物,关乎到公司的利益。”
“噢?”马副部立刻从椅背上坐直身子,又把手中的大‘中华’在烟灰缸中掐灭。睁大了眼睛盯着全胜,急切地等待他的下文。口中说了一句“说说看。”
赵全胜把经过几天几夜反复默诵熟了的,关于一个多来的种种情况统统地倒了出来。最后把记有大量确凿证据的黑色笔忘本摊在了马副总面前。
“我说的句句是事实。好多数据都在这个本子上。”
马副总仔细听完他的叙述,已是瞠目结舌。他万万没有想到,老板的一个决定,几句赞美之词会引起这么多事端,带来这么多麻烦。他不自觉地感叹了一句:“真是世风日下,人心叵测呀!”
马副总看着他:“那你下一步准备做何打算?”
“其它部门我管不了,我们部门的那个余小琼我准备让她走路。这样的人事主管我坚决不要!”
“听说他正和生产课副课长打得火热。”
马副总善意地提醒一句。
“这个我不管,我只想获得您的支持。”
“噢?什么意思?”
“刚才您也说到了,她正与王颂谈恋爱,我的这一举动一定会带来一系列反应,到时候您可得给我做主。”
“你这是为了大局,为了公司的利益,这有什么错?你尽管放心,我会妥善处理的这件事的。”
“辞退她还得您的签字批准噢?!”
“这个不成问题。你只管办好了,”
接着,马副总又想了想:“不过,话又说回来,也不要急于求成。这么大的事,我要侧面了解一下,还要向老板汇报。不能让他蒙在鼓里。你等我的消息。”
“那好,我谢谢副总的大力支持。”
“都是为了公司,应该的,不必那么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