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的奇怪,很多事情是不依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而且往往是事与愿违,背道而驰。就在蔡总、马副总一行人赶往医院的途中,周红去世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公司。
俗话说,智者千虑,心有一失。马永生再长一个聪明的脑袋,他也没想到,医院里还有十几个受伤的女工,她们的床前还有陪护她们的亲人们。经过这些日子的沟通与交流,她们已经患难与共,无话不谈。当她们得知周红去世的消息,第一时间就是给益达公司里自己的亲戚、同乡,还有周红的亲戚和同乡打电话,向她们报告这一不幸的消息。
噩耗传来,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益达公司。车间里的人都无心工作。拉线停了下来,设备停了下来。女工们一堆一块地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水转印部的几百个姐妹更是群情激昂,这几天来憋在胸中的怒火,集聚在全身的能量此时都暴发出来了。她们奔走相告,传递着消息,动员着力量。
柯丽,李月香迅速把那十几个姐妹召集到一起,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
“我们现在最紧要的,是要求公司查出火灾的真正原因。为周红讨说法。”柯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对,周红姐不在了,可还有我们。我们不能让她就这么白白地丢了一条命!”
“我们先找公司,要求公司追查火灾原因。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如果公司不查,我们就告到市里去。去找工会,找劳动局!”
“还有妇联。我在电视上看到,说一家工厂的一个女工被主管给强暴了,后来她就跳了楼,摔死了。公安局的警察来了,说是自杀。后来,姐妹们找到了妇联,妇联找到了市里的大干部,最后查清了原因,讨回的说法。”
“对,凡是能找的,我们都去!”
“那现在老板们都躲起来了怎么办?”
“这样,我们兵分两路,月香,你明天带着姐妹们继续到写字楼前请愿。这回把横幅也换一下。换上‘还我姐妹血债’。我带几个姐妹到市里找那些地方去上访,让他们都知道这件事。”
“好,我们这就去做横幅。再把它挂到食堂里面去。让全公司的姐妹们都站出来,为姐妹讨说法,讨公道!”
“好,好,就这么办!”
十几个姐妹分头去做自己的事。柯丽用手机拔通了赵全胜打电话。
“喂,是赵叔吗?”
“啊,是柯丽呀。”
“对,是我。赵叔,周红去世的事你听说没有?”
“听说了。你们也都知道了?”
“不光是我们,恐怕全公司都知道了。”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柯丽把刚才姐妹几个商量的结果向他报告了一遍。得到了他的赞成和支持。
“好,干得好!你们想得挺周到的。还有一点我提醒你们一下。在你们去市里各个部门之前,到广州医院去一趟。去慰问一下周红的家人和亲属。再把你们的计划告诉她们。然后去看望一下其他的姐妹们。我不方便出去。你代我问她们好。对周红的家人和亲属也表示慰问和哀悼。”
“好,赵叔,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赵全胜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可以说是喜忧参半吧。喜的是,柯丽这些孩子们真的长大了,成熟了。面对突如其来的这么大的事情,她们都能如此镇定自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样周全的布置,真是了不起。而忧的是,周红的家人失去了亲人,也不知后事如何处理?那十多个仍在医院里的孩子们,她们今后的命运如何?还有水转印的几百个女工们,她们的要求能不能得到答复?
几天没有露面的老板们,他们在干什么?他们知道公司里将要发生的事情吗?他们料没料到公司里已经布满的干柴,会让周红的死讯而点燃?又一场愤怒之火会熊熊燃烧起来?!
广州红会医院里,周红的遗体已经停进了太平间。一个含苞待放的花朵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雕谢了;一个青春靓丽,激情似火的女孩,就这样地走完了她年仅二十岁短暂的生命旋程,遗憾划上了一个难以圆满的句号。人们在痛心,在惋惜。而在痛心惋惜之余想的是什么?又能为她做点什么?
半个月的日日夜夜,紧张、难熬、揪心的十五天,医生们全力以赴地施救,千方百计地想留住这个年轻的生命;护士们细致入微,精心地护理与照料,想拉住这个年轻姐妹的手,不让她走向生命的另一端。
然而,他们的的努力前功尽弃,她们的付出付之东流,最终还是让那滚滚的浓烟卷走了待放的花蕾,让那无情的火魔将这株未开的花朵摧残。让这颗没有经过大的风雨的稚嫩的小草,带着遍体鳞伤的身躯,带着对人世美好的记忆与留恋,带着对人世上的那些肮脏、龌龊与憎恨,离开了她仅仅生活了二十年的依依不舍的家园,走向了天国,走向了另一个世界。
这是就是真实,这就是客观!这一切既成的现实,再也无法回转,无法改变!
太平间里,身上罩着白布的周红静静地安卧在担架车上,身边没有任何陪伴。太平间外,早已哭声一片。悲痛欲绝的父母,死去活来,眼泪已经哭干。亲人们带着红肿的双眼,在一旁苦苦相劝。随着蜡烛的燃尽,纸钱烧完,亲人们才相互搀扶着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那里,回到了益达公司为他们临时租用的小小的房间,等待公司的处理意见。
家人们居住的出租屋,离医院不远。只相隔一条马路。在医院的前后左右,有许多这样专门用来出租的小房子。住的人都是在医院护理病人的家属和亲人。
房间里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租金也比其它的出租屋贵出二三层。而那些急需住房的人,也就只能默认、掏钱。
在受伤的女工们送到医院的当天,按照医院的陪护制度,重症病人必须有家人护。经马副总的同意,赵全胜立马通知人事课的刘莉,翻阅受伤人员的档案,查找与家人的通讯方式。有电话的打电话,没有电话的拍电报。在之后两三天的时间里,家人们带着急切的心情,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医院。
在此期间,赵全胜和车间主任荆南也分头租好了房子,把家人们的好吃住安排妥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