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呼喊的人把全胜推上车,又跑到前去招揽生意。车上的几个人都急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向司机吵,问为什么不开车?司机开始不说话,看到吵得厉害,就关上车门把车开了出去。大家都以为是开车走了,可是缓缓开了几分钟,兜了个圈子又回到原地停下来继续等客。不论怎样吵,再也不动了。车上的人大呼上当。然而,钱已交了,票也买了,后悔也来不及了。直等到七点多车上的人坐满了,那个招呼的人上了车,车子才真的开了出去。一路上,下的人多,上的人少。快到番禺市,只剩下三个人。
车子在城外的一个路口上停了下来,那个卖票的人跳下车,说:“我的车就到这了,不再往前开了。你们几个下来去坐前边那辆车。也不再收你们的钱。”三个人都吵着不下车。但那个人瞪着眼睛,不管你怎样吵再也不理你。到前边那辆车说了几句,带过来一个人,走到车门口指着车上的人说:“这三个人是到广州的,你把他们带到你的车上去吧。”
几个人无奈只好不情愿地下了车,跟着那个人上了前面的车。这台车上已坐了七八个人,等几个人坐下,还有两个空位,车仍然不开。过了一会后面又来了一台车,从车上过来两个人,车子坐满了才开始上路。开了约半个小时,过了一座又高又长的大桥,刚下到桥头就停了下来。司机说:“到站了,下车吧!”车上的人吵嚷着说:“我们买的是广州的车票,你把车停在这算怎么回事?!”
司机理直气壮地用手指着大桥说:“瞧,过了这座桥就是广州。我已经把你们拉到了广州。我的车已经到站了,你们快下车我还要回去拉客呢!”又用手指着广州方向:“前边不远就有公交车站,你们到那去坐公交好了。”双方僵持了十多分钟,车上人才吵吵嚷嚷地下了车。那台车立即调头往回开去。
赵全胜随着大伙来到公交车站,他不知道回家该坐哪一路车。从站牌子上找到了一趟开往火车站的,心想,火车站有回家的车,先到火车站再说吧。他坐上公交车时已经快到九点了。
大约在十一点回到家时,玉兰还没睡,也不可能睡,一直守在电话旁边。看到他进门,眼里擒着泪水:“怎么才回来?急死我了!我怕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儿?路又这么远,打抠机也不回。”
全胜有气无力地躺在沙发上,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什么滋味儿。长叹一声说:“唉,别提了,真是一言难尽!”玉兰立码去厨房端出热了几次的饭菜。全胜草草地吃过饭,冲了凉就上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全胜一觉醒来已是早上七点多。拉开窗帘看到太阳已经升起了很高。玉兰在厨房准备早饭。他坐起来靠在床头,昨天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揉了揉双眼,打了一个哈欠,抻了一下懒腰,下了床趿着拖鞋向卫生间走去。
吃过早饭,玉兰收拾好厨房坐到沙发上,又想起昨天的事儿:“你昨天去的那个地方到底有多远,怎么回来得那么晚?”
在全胜看来,昨天发生的一切又像是一场梦。不想再提起,只想让它在心中留作记忆。看到玉兰渴望知道的样子,再一想也应该让她知道,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她也就不会太着急了。想到这,他才一五一十地向玉兰讲述了昨天的一切。
玉兰静静地听完,心里酸酸的,两眼湿润。低声说:“没想到找个工作会这么难。不怪前几天孩子说,以后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儿呢。真是的,这往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个一定。还会遇到什么事儿。这人哪,活这一辈子真是不易。咱哪想到活了半辈子还会遇到这么些奇奇怪怪的事儿?”
一边说一边抻手从茶几上的纸巾盒中抽出一片纸巾,擦了擦双眼,苦笑了一下,把话题一转:“哎,星期天从人才市场回来我还忘了问你了,你在里边是怎么个经过?是怎么把‘表儿’投出的?我在外边傻等了两三个小时,让太阳晒了我一个上午。走也不敢走,转也不敢转,就怕你什么时候出来找不到我着急。连上厕所都不敢去。”
“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哈?就是说了,你还能进去替我找工作呀?”全胜半开玩笑地说。
晚饭后,两个人正在看电视,响起了敲门声,玉兰刚打门锁,赵静就推门走了进来。
“哟,是静儿啊。我正琢磨这时候还有谁来咱家?不是说这星期不回来了吗?”
“我们宿舍的几个人都出去了,就剩我一个孤零零没什么意思,就回来了。”
“吃饭没有?”
“刚才下车的时候吃了碗牛肉面。”
赵静放下背包,坐在全胜身边,关切地问:“爸,这些日子工作进展得怎么样,顺利吗?”
全胜把这一个月来找工作的经历和满肚子的苦水一股脑地都倒给了自己的女儿。特别是第一次去大明陶瓷那天的经历让全胜耿耿于怀,如梗在喉不吐不快。
赵静听后对老爸的辛苦和遭遇深表同情,说了不少安慰的话。
最后说:“老爸找工作受了这么多的辛苦和磨难,对我也是一种激励。我一定学出个样来给老爸争口气。老爸再辛苦几年,等女儿毕业就好了,起码不用你们再为我花钱了。我要是有个好工作,老爸也不用上班了。你就和我妈享清福。”
全胜叹了口气:“你的心情和心意我和你妈都知道。但眼前这一关总得过呀?而且一定要过去。还是那句话,不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取不到真经。”
赵静耶偷地笑着说:“爸,你说你那次去顺德,在路上换了两次车,你知道广州人管这叫什么吗?”全胜睁大眼睛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赵静,等待下文。
“广州人管这叫‘卖猪仔’。你们一路上叫人家给卖了两回‘猪仔’。”说完止不住地笑出了声。
全胜既惊讶又不服气地说:“我都快五十岁了,怎么能是‘猪仔’呢?再说车上的人都是二十岁以上,也不能叫‘猪仔’呀?要说卖应该叫卖‘公猪’,卖‘母猪’才对。或是用咱东北的话,叫卖‘克朗’还差不多。”说得三个人一齐笑了起来。一扫一个多月来的沉闷气氛。
笑过后赵静问全胜:“爸,你说的那座又高又长的大桥,去年我们班去番禺考察采风时走过。可能是你晚上路过没看清楚。那座桥是横跨珠江的‘洛溪大桥’。南头连着番禺,北头接着广州。是香港著名人士霍.英.东捐资兴建的。好像是八几年建成通车的。那个司机过了桥才让你们下车,他说得也对,他是把你们拉到广州了。你们到哪告都告不赢。他要是叫你们在桥的那头下车,那他就没道理。你们不下车他也没办法。爸,我再给你说一次,你还是要作好思想准备,往后还指不定会碰到什么希奇古怪的事儿呢。老爸你可要挺住喽,千万别扒下。全家人都指望你买米下锅呢!”
“静儿,刚才你听了你爸这一个多月的经历。你帮你爸分析分析,投了那么多的表儿,也面试了好几个地方,怎么没一个成功的呢?我和你爸整天在家琢磨,也没琢磨出个子午卯酉来。反正到现在没一个准信儿。”玉兰一脸的无奈。
“我也没去过人才市场,也没有应聘的经验。不过听我爸说的这些事儿,我觉得像我爸这个年龄和资历不应该去应聘什么‘行政经理’‘人事经理’,这些职位在企业里都是中层管理人员。你看我爸的简历上全都是什么厂长呀,副总呀,总经理呀。你原来都作的是高级管理职位,现在你去应聘低层职位,这本身就不合逻辑。再说工资才要两三千,三四千,人家一看你原来的那些经历,做过的那些职位有可能是编造的,是在吹牛,给人家一种不真实不诚实的感觉。所以,人家也就不接受你了。要按我说,我爸就去应聘高级职位。工资也别要少了,少说也得五六千以上。职务最少也得是厂长级或者是副总级的。这样才能与我爸的年龄资历相匹配。我爸之前投了那么多中层职位,去面试的也是中层职位,你和那些年轻人去争,肯定没有优势。反过来还把咱自己整得总受挫折,总受打击。而且还白白浪费精力和路费。”
“我看静儿说的真是挺有道理的。往后咱就往那些地方去。”玉兰深表赞同。
“可是高级职位太少哇!什么时候能找到工作呀?”全胜有些不服气。
“那你现在到处跑不也是没个结果?反倒白搭了不少了路费?如其这样还不如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起码我不搭什么,不作无畏的投资。”赵静有理有据地反驳爸爸的话。
“我说你就别再犟了,就按孩子说的办。人家静儿学的是管理,肯定知道哪多哪少。”玉兰对赵静说的话已经是心服口服。
赵全胜再次陷入沉思。心里回味和咀嚼女儿的话,觉得女儿说的是对的。应该明确主攻方向,不要再浑闯乱撞造成无畏的浪费和牺牲。
……
次日一早,送走了赵静,全胜和玉兰无聊地在沙发上,都觉得无话可说。玉兰手上织着毛活,全胜的拿着遥控器反复地在电视上播台,嘴上埋怨:“中国的这些个导演怎么就不下点功夫也搞出几部好莱坞大片呢,也给咱中国人长长脸。”
“你说话就不讲实际,你没看看咱们改革开放才几年,就能赶上人家好莱坞?按也疾苦不错了,那些年咱看不都是港台的,外国的电影电视剧?什么陈真,霍元甲,上海滩,还有一个什么号?对,就是沉船的那个。”
“那是‘泰坦尼克号’。”
说着说着,玉兰抬起头,停下手里的毛活:“哎,你把前天人才市里的情况再给我说说。”
“都过去了,说它干啥?”
“咱们现在不是呆着没事儿吗,电视又没什么好节目。我去给你沏壶茶,你慢慢地跟我说说,我也长长见识,也没白陪你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