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下来有高人顶着,何况天还塌不下来,自女子将面纱取下,酒楼内的人瞬间俱都沉静下来,除了那青年公子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外,那掌柜汪明也露出奇怪的表情,就像是见着了鬼一般。
女子盈盈笑意,明明是在问汪明,可眼睛却不知怎的注视着那乞丐,乞丐慌慌张张,似是想要逃离,可众人只感觉眼前一晃,女子已是拦住了他的去路。
“酒还没喝完,怎么就着急要走,莫不是我就这般不堪入目?”女子声色平静,可众人却都已瞧出她心里分明极不平静。
这乞丐能耐真大啊!这般国色天香的美人居然对他有意,他却正眼都不瞧上一番。青年公子心里不住琢磨,他看得出女子与乞丐的关系不一般,也很愿意相信这乞丐即便不是真乞丐也定是个疯子,在他看来,一个正常人是不会好端端将自己整成一个乞丐模样的。
就在众人觉着乞丐会不知所措的时候,乞丐突然镇定起来,那种慵懒的神态又重新出现在他的身上,什么都无所谓的嬉笑也又挂在了他的脸上。双腿往凳子上一伸,眼鼻瞧天,像个无赖般,反问女子道:“夫人想必风华绝代,怎会不堪入目?”
女子追问:“那你怎么一见我就跑?”
乞丐笑道:“跑?我有跑吗?我只是突然想到有急事要做而已。”
女子又问:“你有什么急事,会比我还重要?”
乞丐答道:“嘻嘻,夫人真会开玩笑,我与夫人非亲非故,夫人与我何来重要一说?试问既然夫人于我无关紧要,我又怎会为了夫人耽误正事?”说完,仿佛是要证明他话的正确性,他绕开女子大摇大摆地向酒楼外走去。
女子哀怨道:“你在怪我吗?”
女子说着,眼泪随之哗啦啦地留下来,这时,乞丐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只是两人已经相隔了几米,乞丐背对着女子,女子深情地望着他的背,就要穿透他的心。
良久,乞丐正言道:“夫人已是人妇,还请多多注意自己的言行,若是有人多嘴,只怕对夫人名声不益,江湖险恶,并不适合夫人这般性情之人,是以夫人还是回府中好生做人妻吧!”
乞丐这么一说,女子竟哭出声来,她突然大叫:“呼兰,你混蛋!”
“嘻嘻,大爷我就是个混蛋,而且还不只是个混蛋,大爷还是个乞丐,哎呀,做混蛋好,做个混蛋的乞丐更好啊,不愁吃,不愁穿,还不用愁被人算计,饿了去个好人家讨碗米饭,困了找个马房与马儿同枕,嘻嘻,别提有多惬意!”
乞丐闪身出了酒楼,可怜女子泪如雨下,汪明手足无措,不知是否要安慰女子一番,想到好歹是朋友一场,正准备说些什么,这时,那之前碰壁的青年公子抢先一步,对女子说道:“姑娘,天涯何处无芷汀,何必单恋一枝草,那乞丐有什么好的,何不——,诶,姑娘你要去哪里?”
只见女子恍若未闻,突然也冲出了酒楼,然而此时酒楼外空空荡荡,那乞丐已不知去了哪里,女子不甘心,正要去寻上一番,可这时却突然有人将她叫住。
“玥儿,你要去哪里?”
女子身形一颤,想要不顾这劝阻,可那声音又响起:“你若为他好,就当别去找他!”
终于,女子崩溃,跌倒的瞬间,一双男人的手将她扶住,却是一名三十左右的华贵男子,忧郁却不失英俊;高贵却不失亲近;面部瘦削,线条却尽显刚毅,手指细长,却孔武有力。
这样的男人,该是女人们梦想的情人,可是,女子却霍然将他推开。
“滚!”女子强压住愤怒,眼睛撇向一方。
男子仿佛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是对不起他,可是这两年来的惩罚难道还不够吗?究竟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
女子看了他一眼,充满鄙夷之色,轻蔑道:“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你欠他的,一辈子都还不清,我也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男子沉默,痛苦之色在他脸色蔓延,他的手抓住女子手臂,女子想要挣脱,却用尽全力都不得,女子修为不差,按道理这是没可能的事,可事实上男子却根本不显得很用力。
“他已经愿意退出了,这难道还不够吗?难道非得要三个人一起痛苦吗?你瞧瞧这是什么,两年前他就已经不爱你了,你这样纠缠着他还有什么意思?”
男子异常激动,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秀包,秀包打开后,却是一块白玉,白玉质地上乘,却也不是十分稀奇,不过稀奇的却是这白玉之上竟然有着字,而且很容易看出那字是天然形成。女子本来去意已决,忽然瞧见这玉,顿时呆住了。
她颤声道:“两年前他就将这玉给你了?”
男子答道:“如果不是这般,我怎会下定决心要除去他?他再大的罪孽也大不过抛弃你!玥儿,玥儿你怎么了?”
却是女子一时伤心过度,就此晕了过去。
男子抱起女子,满是关切之意,他一手探至女子手臂,度了一丝内息,发现女子没什么大碍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杨庄主,玥姑娘在鄙客栈开了一间上房,不若将玥姑娘置此休息一番,玥姑娘身体不适,想必是不宜赶路的。”
说话的是汪明,从男子出现起,他便随酒楼众人一起出了酒楼,他本来是想拉住女子的,因为那乞丐是他的好友,而他深知那乞丐的脾性,既然那乞丐决定要不见女子,只怕世间没有任何人能阻止这事情的发生。女子也是他的朋友,他没理由看着女子做无用的挣扎。
如果男子不出现,汪明的这即将要做的完全符合常理,但偏偏男子出现了,所以这一切是不能发生了,即使要发生,也不应有汪明去做,而该去做的是这出现的男子,因为,男子是女子的丈夫,若他都不该,只怕世间再也没有人是应该的了。
男子摇头一笑,自嘲道:“没想到汪掌柜还守着这酒楼,适才让你见笑了!”
汪明也摇头,道:“唉,自古英雄难过女人关,我不清楚你们三个究竟怎么了,也不想多过问,可是我作为过来人,有一句话却不得不说,那就是‘凡事莫强求’!”
男子点头,正色道:“汪掌柜的话,在下铭记在心,只是世间有些情感人根本不能控制,是以很多事情根本不可能不去强求!”
汪明又道:“我话即在此,便随你如何!”
杨柳随风飞舞,小河拍击着河岸,惹得一群嬉戏的孩童不时欢笑,河岸弯曲,一叶小舟静躺在河尖,小舟上人影不见,却不知是否上岸去补给。
不知何时,小舟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他身着破旧,俨然一个乞丐模样,远远望去,与这河间美景格格不入,近看下,却发现竟然就是在酒楼之中行为怪异的那乞丐,他当不是这小舟的主人,坐在这小舟上做什么呢?
一壶酒,一只鸡,乞丐就像是会变戏法,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这些酒肉,自顾吃着,洋洋自得。日光渐移,模糊了他的脸,然后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乞丐仿佛融身于这天地了,适才一切不和谐都全然消失,就像男子本该就出现在小舟上一般,这是一件很奇怪的现象,万幸没有人发现这点,否则,只怕有人会以为出现了鬼怪。
“嗨,你这乞丐怎么搞的,怎么在我小舟上睡觉啊?”小舟的主人回来后,发现乞丐睡在小舟上,顿时气得呼呼叫,也顾不得乞丐身上脏乱,就要伸手将乞丐抓起来,扔到河里去。
他练过擒拿手,而且等级不低,是以他对自己这一手很有自信,他甚至已经幻想乞丐掉到河里拼命呼救的样子。会不会太过分了?不,只能说你倒霉,谁叫你不选好地方睡觉,偏偏要睡在我的舟上,等会掉到水里你可不要怨恨我,他心里这么想着,似乎是在消除心里的不安。
咦?人呢?手头一空,居然什么也没抓到,楞了一下后,他细心瞧了下,这才发现出手偏了一尺。
难道我刚才喝酒喝多了?要不怎么出手会出偏差呢?不对,我头又不晕,没道理会这样的,可是不是这原因是什么原因呢?
小舟的主人脑子转了转,却终是没有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乞丐此时已是打起了呼噜,他感觉这分明就是在嘲笑他,于是他再次地向乞丐出手,然而事情再重复了一次,他出手还是偏了一尺。
这不是梦吧?他瞪大着眼睛,瞧了瞧自己的手,又瞧了瞧那乞丐,然后,忽然惊叫起来:“是了,原来你这乞丐会武功,哈哈,害本小——本大爷想了半天!”他仿佛是想明白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居然自得起来,而且一时间,他仿佛将那乞丐忘却,完全陶醉在自己的梦境之中。
“哎呀,这位小姐好雅兴啊,竟然一个人也能笑得这么开心,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吧?否则,怎么会自言自语呢?”
小舟的主人大惊,这才发现那乞丐已经醒了,正凑在他不到一尺处干瞧着他。他跳了起来,脸色霎的通红,又仿佛想到了什么,惊怒到:“谁是小姐?老子是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