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殇圣殿相始于镇南城,镇南城何时屹立,文殇便何时诞生。文殇圣殿就如镇南城的灵魂,不仅在于它处于镇南城中心位置,还因它是整个中邪,乃至整个青帝国崇尚的至高殿堂,万古的典籍,天下的文明都集于此殿。文殇圣殿就好似上邪的剑崖、南方的隐士、帝虚的竹林般那样的存在,不受外物节制,更不会受镇南城的节制。它就是一个独立的体系,有自己自由运转的生态。
人们可以窥测并衡量剑崖的实力,但却无法窥测文殇圣殿的实力。文殇圣殿似乎不仅止于文明中心的地位,人们相信,它有一种沟通莫测力量的神秘,更有一扇打开未知世界的门户,人们都纷纷猜测那或许就是传说中的仙界之门。但猜测总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没有人亲眼所见,猜测至今也未曾得到证实。人们对于文殇圣殿的崇尚或许更多的来源于此。
让人更渴求见到的则是文殇圣殿的宫主和上古圣籍。因为这两样比起虚无缥缈的仙界之门更为真切。圣殿的宫主有四位,僖姝嫣只是其中之一,僖姝嫣的美貌早已为天下人所知,人们似乎觉得她来自另一个世界而不属于这人间,因为美得炫目,让人无从解释。另外三位宫主是否同样美丽绝伦,人们不得而知,没有人见过他们或她们,似乎他们或她们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一般,只知其名而不见其人,为何如此?这样的隐秘或许只有那僖姝嫣或者圣殿中的高深存在能够知晓了。
上古圣籍传闻千年前有一人得观,那人是帝虚无邪上城的天纵骄子释风行,此人在武道上十二便达窥境,二十而达心衰,二十二已踏入至尊之境,纵观千年,无出其右者。后来,释风行游历东玄的幽玄冥海,横扫海上三十六万六千岛屿的各方势力,并传闻此人与冥海中的鲲鹏相斗,历时四十九天,因不慎落败,身负重伤,后逃出生天并功力大进,北上挑战剑崖,败于剑崖的至高存在,自那后释风行似有所悟,静坐剑崖十年,有感而入苍龙圣山,在苍龙圣山期间,文殇圣殿殿主主动邀其参看上古圣籍,再十年,释风行驾苍龙西去,再也未临尘世。
这一段故事,在《仙隐志逸》中有记载,《仙隐志逸》为上古奇书,不是武道秘籍,乃专门记述武道至尊和高人隐士的著作,书中时不时隐隐猜度仙界之门的存在,并多次映射帝虚的无尽竹林深处。此书也是滕滨偶尔得之,关于得书的经历,也是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滕滨再也不愿提起。
滕滨刚及成年,今年就将行束发成人之礼。虽然才十八,但身段就已如其父般颀长,只是不如其父和兄长般浑身充满武者那般的慑人气势。面容直如玉琢般,双眸平静无波,如清澈见底的湖面,似乎世间的一切变故都不能让其产生哪怕丝毫的荡漾。长发及肩,被一根七彩丝带缚于脑后,明丽的绸衫随意的披散于身上,让其美艳得如同女子。
僖姝嫣阅人无数,但当看到坐在其对面的滕滨也不由产生深深的震撼,尤其当看到那双眸子的时候,僖姝嫣感到没来由的一阵手足无措,似乎那双眸子可以穿透人心,窥视到自己内心的所有秘密,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情。在以前见过的任何男子面前,僖姝嫣都能从容应对,游刃有余,但这一次好像是例外了。
滕滨也是第一次如此近的接触这天下闻名的美女,只觉得坐在对面的女子姣好的面容仿若天成,再也挑不出任何的缺陷。而她的表情,时而仿若在对你轻轻微笑,时而仿佛对你含情脉脉,时而好似在对你悄悄的说着情话……似乎她脸上随意一个线条的变化,就能表现出恰到好处、让人心醉的表情来。
滕滨只是淡淡的看着眼前这绝色美女,心中无丝毫波澜,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的杰作。他心中或许有诸多疑问:文殇圣殿似乎从未和自己的父亲亦或自己有何交集,也未闻自己父亲和文殇圣殿有何接触,更不曾闻文殇圣殿会轻易的将神秘无比的上古圣籍让一个刚及成年的年轻人参看。这些都似乎透发着非比寻常。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表现。对于文殇圣殿这样的存在,如此行事,定有无法测度的深意。
僖姝嫣绝美的容颜闪过一丝讶异,暗叹此子年纪轻轻,但心性修养确如殿主所言般超卓,与自己相比,更是尤有过之而无不及,思及此处便存了要与滕滨比试一二的心思,不由轻启檀口幽幽道:“公子沉静平和,似乎世事都难以在公子心中留下痕迹,令小女子佩服。难道公子对于能够参看上古圣籍一点都不感惊讶吗?”
滕滨淡然一笑道:“但请宫主有以教我。”
僖姝嫣本以为能够挑起对方追问,心中已经做好诸多回答,以求掌握主动。听到此言不由心中一叹,暗感自己武道修为虽已臻至极道之境,随时可堪破至尊之界。但在心力修为上与此人相差实在甚远了,不由暗暗警惕。如此想的同时,也不由地对滕滨大感兴趣,看此人似乎毫无武道修为,实在奇怪为何会有如此超卓的心性。
微微一笑,看着滕滨道:“公子天资纵横,在文道上的造诣似乎已隐隐臻至大道之境,听闻公子更是博古通今,通晓诸多上古阵法。对上古轶事更是如数家珍,为常人所不及。”
隐隐感觉事情要来了,滕滨不动声色道:“宫主过誉了!”文殇圣殿并非等闲的存在,僖姝嫣能知道这些并非什么奇事。且滕滨偶尔还同镇南的一些好友来过文殇圣殿外围的借阅阁借过古籍,被文殇圣殿注意到也非常合乎情理。文殇圣殿并非天下禁地,它外围的众多楼阁具备诸多功能,对天下人布诚开放。借阅阁只是其中一隅而已。滕滨现在所处乃是文殇圣殿深处的一个偏殿,专为待客之用,但这些客人绝对非比寻常,一般人能够入此是为无上殊荣了。
僖姝嫣看到滕滨不为所动,也不再感觉讶异,现在已渐渐发现此人绝非寻常之辈,语气不由多了一丝郑重:“不知公子是否可曾记得一事?”
滕滨心中微笑,暗道来了,当下装作不知,道:“不知宫主意指何事?”
僖姝嫣灿然一笑,仿佛让空气都变得无边流畅,其实她已知滕滨心中雪亮,知道自己指的何事,只是此人似乎在任何人前也丝毫不露心迹。不由对滕滨的好奇更增一层。如此心思以致自己都感觉好笑,感叹自己似乎遇到克星了,索性不加掩饰,让自己从容一面完全展现。凝视滕滨道:“公子去年曾于借阅阁借出一本古籍,十日后退还,但却在书中增加一字。此事引起了圣殿殿主的注意。”
滕滨现在终于知道僖姝嫣为何会邀请自己参看上古圣籍了,定是圣殿殿主授意她如此做。不由切身感觉到圣殿殿主的神秘和强大以及文殇圣殿的神秘莫测。当初自己率性而为的举动,以为只是微小之举,断不会被人察觉,但仍难逃圣殿的眼目。
双眸也同样凝视僖姝嫣,滕滨从容道:“此事在下记得,是否宫主认为不妥?”
僖姝嫣被滕滨凝视,绝世容颜不由升起一丝红晕,但马上又消失不见,微笑道:“公子言重了,公子当初借阅的那本古籍现再也不是无生命的一物,而是焕发出无限生机,现在恐已塑出人形,就将凝形而出了。殿主说公子是为释风行后千年来不世出的天纵奇才,将来必在青帝国大放异彩,特吩咐姝嫣邀请公子参看上古圣籍。”外人听到此言,定惊骇异常,一本无生命的古籍加一字之后,便可凝为人形而出,这直如异木成精,异兽成妖般,后者的演化耗时甚巨,而前者一字之功便已造就,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滕滨淡然一笑,似乎僖姝嫣所言之事都在意料之中。听到就将参看上古圣籍,滕滨眼神罕见的闪过一丝热切。
僖姝嫣微微一笑,探手虚空一抓,只见空气如湖面般荡出阵阵波纹,一幅卷轴便出现在僖姝嫣的手中,看她轻易一抓似乎穿透空间,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僖姝嫣轻摆衫裙,慢慢站起,手握卷轴向滕滨移去,姿态曼妙无比,声音更有一种摄人的动听:“这就是上古圣籍,请公子过目。”
滕滨站起郑重接过卷轴,此时与僖姝嫣距离如此之近,一股淡淡幽香散出,无比好闻。滕滨抬头正迎上僖姝嫣那明净的星眸,只觉得那双明眸似欲语还休,有种莫测难明的意味,也不知道僖姝嫣在想什么。僖姝嫣骤然见滕滨平静深眸迎来,心中没来由的一阵鹿撞,僖姝嫣心中直呼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情愫,不由闪现一丝惊慌,回到原来的椅子上,偷眼看着滕滨,不由愈发觉得此人魅力惊人,不只那俊美的容颜,还有那似乎永远透露出的淡淡的幽远平淡的气质。僖姝嫣不由得想恐怕世间的女子都无法不被他吸引,想到此处,心中情不自禁升起一丝烦躁。滕滨上古圣籍在手,似乎忘记周边一切,僖姝嫣在想什么他也无从知道了。
上古圣籍由无数的上古异兽花纹作为衬底,这些花纹彷如活物一般跃然其上,滕滨手握圣籍看着这些绚丽的花纹,仿佛听到了各种异兽的叫鸣,那声音苍茫而悠远,就像来自另一个悠远的时空。滕滨不再迟疑,双手展开卷轴,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晦涩的文字,而是尽显沧桑古朴的一幅幅图画。滕滨将心神沉入其中,突然发现自己所处的空间再不是文殇圣殿的偏殿,而是另一个奇异的空间:在茫茫荒野中,有无尽荒兽环绕自己或奔跑,或飞翔,或憩息,或站立……荒野中央,一座巨大石碑矗立其中,长达千丈,石碑有着天然的七彩神石的纹路,但其表面却光滑如镜。滕滨此时站立于石碑之前,周边的荒兽对滕滨漠然视之,就似他根本不存在一般。石碑光滑如镜的表面突然发出耀眼光芒,照亮了整个天际,一幅画面渐渐呈现于石碑之上。那是一只七彩神鹿,浑身散发出淡淡的七彩光芒,奔跑在无尽荒野之中,突然之间,奔跑中的七彩神鹿便变成了一副白色斑斓的骨架,瞬间便出现如此转变,让人猝不及防。白光一闪,第二幅画面出现在石碑之上,几位衣着古朴的老人围坐一起,似乎在商议非常重大的事情,旁边小河潺潺,清澈见底,几只白鹤矗立其中,扑扇着双翅,奇花异木沿河绵延不绝,飞凰火凤在低空不断徘徊,整个画面奇异祥和。滕滨仔细聆听画中老人们的谈话,但却听不到只言片语。第三幅画面是一片无垠废墟,在黑夜朦胧的月光中隐隐可见有残垣断壁的宫殿,突然废墟中央一道七彩神芒冲天而起直冲天际,久久才消散而去。当看到此画面时,滕滨露出思索神色。第四幅画面显示出青帝国的苍龙圣山,圣山之中一条苍龙乘风而出,苍龙身躯横跨千里,阵阵龙吟响彻天际。苍龙隐入云端,破空向西而去。第五幅画面展现出帝虚的无尽竹林,千万只庞大白鹤朝着竹林中央飞去,投下的无边阴影,将帝虚的天空都遮蔽了。自此,石碑之上再无画面显现。滕滨神情一动,发现又回到了文殇偏殿之中,看着手中的卷轴,好像从来未曾打开一样。滕滨深思片刻后,发现僖姝嫣仍坐于其对面,沉默不语。
滕滨将手中上古圣籍递予僖姝嫣,神情淡然道:“多谢殿主和宫主让在下参看圣籍,在下获益良多,就此告辞。”观看上古圣籍后,滕滨已隐隐可知上古的诸多隐秘,圣殿只是让自己参看,并未要求自己说出参看所悟。因此留在此地已无必要。
僖姝嫣见滕滨告辞如此匆忙,稍显讶异道:“公子似乎已参透圣籍所显,现在天色已晚,公子若不嫌文殇鄙陋,可留下进食晚膳,并留宿至明日再回不迟。”僖姝嫣对于自己的言行大感反常,挽留一个男子留宿文殇是自己前所未有过的,今日竟鬼使神差的做出如此举动。
滕滨似乎不明僖姝嫣为何如此,不紧不慢道:“宫主心意,在下感激。今日观圣籍,承蒙宫主接待,他日若有事差遣在下,必当效一份绵薄之力。”上古圣籍毕竟无比珍贵,虽是文殇圣殿邀自己参看,但也算欠下文殇一份人情。滕滨有恩必报,如此话语理所当然。说罢此话,踏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