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之中有人听灰衣人说的无理,高声道:“如果按照阁下的言论,那么普天之下皆有可能是魔教中人了?如果天下之人皆有可能,阁下怎能证明自己不是魔教中人呢?”
灰衣人听了问话柔声笑了起来,道:“我偏偏可以证明自己不是魔教中人。”说着了头上宽檐帽。万剑门的大会本来就是晚饭之后召开的,有经过了一段时间,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若不是万剑门众人中有不少打着火把的,树林之中应该已是漆黑一片。
灰衣人本来站在离众人较远的位置,但即便如此,万剑门中人却都还是认出了灰衣人,霎时间变得鸦雀无声,连严令飞此时面上也变了颜色,愣了片刻之后才道:“怎么是沈老?”
沈剑的白发白须在跳动的火光之中显得十分醒目,见众人都不再出声,沈剑才道:“各位都该相信老夫不是魔教中人吧?”万剑门没有一人答话。
古岳湖心中暗骂自己,说话声音如此柔和可亲,自己早该好好想想,如果知道拦截白水泉之人是沈剑的话,自己是无论如何不会折回来的。想了一下应对之词,古岳湖开口道:“晚辈见过沈老,沈老前辈一直是晚辈心中之典范,自始至终,晚辈都没有怀疑过沈老前辈,只不过一直是想证明晚辈师兄弟并非魔教中人,沈老前辈定是因为什么误会才阻拦晚辈师弟的。”
沈剑正要说些什么,树林中不知什么地方突然有人道:“你们中原武林当真可笑,大敌当前,不思如何对敌,也不去查找武林诸多灭门惨案的线索,反而在这里自相残杀,唉……。万剑门的各位英雄,误会已经说明,我教不会平白替人受过,也不会让人替我受过……,咳咳……,告辞。”
众人纷纷四下张望,但如同在万剑门议事厅一样,根本无从发现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参与过万剑门会议的人此刻都已听出说话之人语调平平,正是在议事厅中听到的口音,于是纷纷的议论声中自然是大部分都觉得沈剑拦截白水泉、古岳湖是个误会了。
白水泉低声向古岳湖道:“穆公子拿捏的恰到好处。”
古岳湖点点头,大声对沈剑道:“沈老前辈,如今已经有证人出现了,虽然不知道出声的这位魔教朋友到底藏在哪里,但晚辈确实是在大会之时听到了他的话语之声,才和师弟一路追赶的,沈老前辈一直误会晚辈师兄弟,一定是机缘巧合,阴差阳错了。”古岳湖故意提到口音的问题,严令飞身后众人纷纷附和。
古岳湖见有人支持,此时耍起了光棍,道:“沈老前辈德高望重是不必多说的,如今误会已经说明,晚辈师兄弟该当如何,就等沈老前辈吩咐了,无论沈老前辈怎么说,晚辈等一定无不遵从。”
沈剑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心理却把古岳湖与白水泉恨到了极点。不过因为实在是没有证据,口中却只得道:“既然误会已经说明,那么只要贤师兄弟不责怪老夫就好了,哪里还有敢说什么吩咐呢?今日之事,确实是老夫唐突了,如果贤师兄弟不急着离开太原的话,还望有空到老夫家中坐坐,也让老夫再学习学习蛇谷的剑法。”
以沈剑的年纪及江湖地位,向古白二人道歉是绝对不可能的,如今他肯服软,在别人看来已经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众人因为尊敬沈剑的为人,一时间话锋又从古白二人被冤枉变成了二人这次没有白被冤枉,两人必然可以在拜访沈剑的过程中得到收获。
古岳湖此时抢上几步,走到沈剑的近前,道:“莫说晚辈本来就要在这太原城待到剑会结束,纵然是有事,今日蒙沈老前辈相召,晚辈也必当登门拜访。”
严令飞见已经大事化小,便安排众人分开搜索方才发话的魔教中人,结果是当然谁都找不到,古岳湖与白水泉自然也随在众人之中,找来找去,天越来越晚,大家也只好结伴返回太原城。
走到无人之处,古岳湖轻声对白水泉道:“与沈剑在一起的灰衣人,是王应龙。”
白水泉道:“我知道你在说话的时候故意靠过去,就是为了看清另一个灰衣人,只是没想到是他。”
古岳湖道:“这件事情确实值得琢磨,常天在洛阳城调动了众多好手,应该是要发动什么事情,不过此时他的结拜兄弟却出现在太原城,实在让人费解。如果这个王应龙是一个剑术好手,只是来参加万剑门剑会的也就算了,今天看来,他却好像和万剑门没有什么关系,要不然他怎么也要和严令飞打个招呼啊。更为奇怪的事情是沈剑这位老人家为什么与讲剑大会上的他判若两人,显得如此工于心计呢?他和王应龙关系如此密切,又怎样才能说的通呢?”
白水泉道:“还有一个事情,这沈剑的武功并非如江湖传闻一般,在一流和二流高手之间,以他偷袭我的那一剑来看,即使是正面交手,我的胜算也不大。”
“那也说不定你的武功其实就是在一流到二流之间呢!”古岳湖调侃了一句白水泉,继续道:“怪不得我师父说当年他们觉得万剑门就是一群沽名钓誉之辈,不愿意和他们往来呢,从这沈剑来看,万剑门如果真是由他创立的,不但里面包含着故事,这故事的内容还挺精彩!”
白水泉脸上忽然泛起笑容,口中道:“有趣有趣,实在有趣。”
古岳湖看到白水泉笑的古怪,也笑道:“你又想到了什么事情,觉得如此好笑,可是在笑方才咱们和沈剑的对话?”
白水泉道:“我是听你刚才说‘精彩’,想到了眼下一些有趣的三件事情:趣事之一,就似乎刚才你说,在树林之中,咱俩和沈剑他们都知道对方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却苦于无法说破,你我是受限于沈剑在万剑门的地位,咱们如果说他的不是,一定会被众人呵斥,而沈剑如果再坚持下去说咱们是魔教中人,那么大家也会觉得他有些倚老卖老,不讲道理;趣事之二,在于你我又占据了一次有利的位置,虽然咱们现在还不知道王应龙来太原和沈剑在一起到底有何图谋,但至少是咱们认出了他们,他们却还不知道你我的身份;趣事之三则在于穆公子这颗棋子,他的两次出现不仅恰到好处,而且妙到毫颠,我真想听听沈剑亲自讲讲穆公子两次出现时他的心情。”
古岳湖道:“你说的之一、之三我都同意,至于之二么,我觉得常天这两天应付完让他头疼的事情,必然会关注到你我已经离开了洛阳,那么王应龙猜到咱俩的身份是早晚的事情,你别忘了那个李子睦,咱们两个冒牌的蛇谷弟子如果被他出面‘证明’一下,恐怕日子就要难过了!此外也不光是有趣,还有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必须得找到答案,我一路想来,却怎么也想不通沈剑如何未卜先知,能够预先堵住你的去路的,还是说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对你我有所怀疑,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该就埋伏在树林之中啊。真是见了鬼了!”
白水泉阴笑道:“不会是咱们的师父师叔太过放肆,以鬼为号,触怒了各路神灵吧?”
古岳湖故意用力点头,道:“下次回去之时一定要好好问问他们。”
“一定一定!”白水泉说着忽然“嗯”了一声,道:“小穆和你说了他要如何安排没有?”
古岳湖道:“他觉得自己这张牌还不是打出来的时候,如果他露了相,李子睦还如何能够安然待在常天身边呢?不过他说了会在暗中相助,直到咱们离开太原。”
白水泉先是一笑,道:“如此甚好,有他在,总是会热闹一点。”
王应龙接到下人的通报,走出门来一看,来的人居然是陈伯飞,连忙拱手笑道:“陈兄弟大老远赶到太原,也是为了参加万剑门的剑会吗?”
陈伯飞也笑道:“见过王兄,万剑门的剑会十年才举办一次,习武之人有几个愿意错过呢,我比常兄早出来两日,他说料理完手里的事情,也会赶过来的。”
王应龙听陈伯飞这么说,知道常天在洛阳要办的事情必然是遇到了极大的阻力,以常天的性格,是不会为了凑万剑门的热闹就不理洛阳的正事的,如今既然他也要来太原,看来洛阳的事情真的要搁置一段时间了。
心里想着,王应龙依旧是笑容满面,一面当先领路,一面向陈伯飞道:“太原这边的私宅比不了雁云庄宽敞,陈兄弟就凑合住些时日,等剑会结束,咱们再一起回洛阳。”
陈伯飞客气了两句,忽道:“李兄没有到吗?还是他去了万剑门?”
王应龙反应过来,道:“李子睦兄弟?怎么,他应该先到吗?”
陈伯飞道:“李兄是蛇谷正宗剑派的弟子,他比我还要早两天就从洛阳动身了,常兄本来安排我们都来找你,李兄的脚程再慢,也该到了啊!”
王应龙也觉得奇怪,正在揣度,下人又来禀报,说门外有位李公子求见。陈伯飞笑道:“必然是李兄到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何比我先出门,却落到了后面。”
王应龙笑道:“陈兄弟你也先别去跨院了,咱们同去接李兄弟进来,我再把你们两个一起带过去吧。”
两人再次来到门外,来人果然是李子睦。不过李子睦此时脸上的表情很是严峻,陈伯飞正要问“李兄……”,见李子睦微微摇了摇头,知道李子睦必然是遇上了什么事情,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明,于是一起跟在王应龙身后走进了跨院。
看看左右人都已经退下,陈伯飞才道:“李兄为何比我早两天离开洛阳,却才赶到啊,路上可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李子睦没有回到陈伯飞的问题,反而向王应龙道:“王兄,这里讲话可方便?”王应龙点点头,李子睦才道:“不是在路上遇到了麻烦。其实我早就到了太原,只不过我发现太原城内有人冒充蛇谷子弟,暗中调查了两日,所以反而慢了。”
陈伯飞因为是初到,所以有些不解,王应龙则问道:“李兄弟说的可是那自称蛇谷弟子的古子亮与白子宽?”
李子睦道:“不错,我已经与师门联系过了,蛇谷另一支也没有这样两个人,我觉得这二人便是古岳湖与白水泉!”
王应龙与陈伯飞同时开口,王应龙说的是“不错,必是这二人,怪不得,怪不得!”陈伯飞说的却是“蛇谷另一支?”
“关于师门,我只能说这么多了,陈兄见谅。”李子睦先答了陈伯飞的问话,又对王应龙道:“王兄可是也有所怀疑?”
王应龙道:“昨日晚间李兄弟没有去那城外树林么?”
李子睦道:“小弟发现了那冒充的二人,前日跟了一天,没有什么发现,昨天小弟却是在与师门联络,并不在太原城中。”
王应龙道:“这就难怪李兄弟不知道了。昨日万剑门的沈剑前辈曾经在城外的树林之中拦住这两个冒充蛇谷弟子的人,不过这二人使的一手熟练的蛇谷剑法,还知道蛇谷的一些秘闻,如今李兄弟一说,我也就明白了。那白水泉与李兄弟相斗了这么久,自然是要熟知蛇谷一派的武功与过往了,嘿嘿,只可惜李兄弟昨日未到,不然万剑门宗主也不会被这两个冒名者所诓骗了。”
李子睦也道:“那白水泉却是非常熟悉我蛇谷的功夫,古岳湖是他的师兄弟,自然也会知道,这也难怪他们两个能够欺骗众人。不过今日我既然道了太原,王兄觉得我可要找上门去,揭穿他们二人?”
王应龙道:“大丈夫行事,本来是应当光明磊落的,不过我想现在那两个骗子必然还不知道李兄弟你已经到了太原,依我看,他们冒充蛇谷弟子,必然有所图谋,不如李兄弟你还是暗中监视,也许比直接戳破他们的假面目更能发现些什么呢……”
李子睦道:“王兄说的有理,那么小弟就继续在暗中监视他们二人。”
王应龙又把昨晚在城外树林发生的事情挑能说的给李子睦和陈伯飞讲了一遍,道:“这两人实在狡猾,咱们这次要是再想揭穿他们,就不能再给他们辩驳的机会。”见李子睦和陈伯飞点头,王应龙又道:“不过李兄弟你也不够实在,怎么一直没有说明那古岳湖与白水泉是魔教弟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