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沈剑的名字,王应龙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在这一瞬间,王应龙心中不知道转过了多少的念想。
虽然在太原城这么多年,一定有人见过王应龙和沈剑在一起,但是沈剑一直是以江湖耆老的形象出现的,他的身边经常会有一些年轻的剑术好手在周围,向他请教剑学的道理与经验,王应龙心中清楚,除了师父沈剑与自己、大伯父与大哥单天常,即使太原城宅邸与雁云庄的管家,都没有人知道自己和沈剑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今沈剑已经有成为朝廷侵犯的可能,以前和沈剑有着各种各样交情的人,现在避之唯恐不及。单从道理层面上来看,找沈剑的人无论如何是不该找到雁云庄来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王应龙开始认真推测庄门口这四人的来历。
说起来,王应龙现在心中最为牵挂的,倒不是沈剑的事情,雁云庄中的程咬金以及当朝天子李世民才是他心中最为重要的部分,因此他第一意识所想到的,就是这四个人会不会是朝廷秘密派遣的高手,因为秦怀亮已经介入了太原万剑门的案子,所以无论是因为太原、陇右道剑南道的案子,还是因为绑架程咬金,都有可能引来朝廷的高手。想到这里,王应龙心中还安定了一些,他知道如果是朝廷派的人,在确定程咬金的安全与否之前,投鼠忌器,是不敢真的动武的,自己放开了使用所有的招术,但倘若不是呢?
王应龙又开始盘算起到底是什么人或者帮派才有能力查出自己和师父沈剑关系密切,在找不到沈剑的时候会来找自己。万剑门的人?王应龙认为这个可能性并不大,主要是因为万剑门的人没必要故作神秘地如此出现在雁云庄的门口。前来报仇的人?这个念头刚一出现,王应龙的脑海之中马上又浮现出了两个字“魔教”。
时间很紧,在一呼吸间,王应龙已经想清楚了,来人的出处也许有很多可能,但是自己应该担心的,只有朝廷高手与魔教教众这两个方面。如果来的人是准备营救程咬金的,王应龙知道自己不用担心,但如果来的人是魔教的,王应龙在盘算着这四个人是魔教的先头部队还是纯粹的探子,如果他们没有后续援兵的话,那么这四个人既然已经有所发现,就必须把他们留在这雁云庄之中。
准备好的试探之词还没有说出口,来客四人之中的穆梓里已经迈步向雁云庄中走来,边走口中边道:“这雁云庄的大门又不是天门,真的有这么难进吗?”
没有庄主的吩咐,雁云庄的庄丁自然不敢轻易放穆梓里进去了,但也正是因为王应龙没有命令,所以两名庄丁也不算无礼,只是从左右迎上来,挡住穆梓里前进的路线。穆梓里好像没有看到两人一样,径直向前走着。
看看就要撞上,两位庄丁只好身手搭向穆梓里的胳膊,口中道:“这位先生慢行。”穆梓里不躲不闪,还是向前走着,脸上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两位庄丁的手才碰到穆梓里的衣袖,就好像碰到了烧红的烙铁一般赶紧弹开,身形也不由得退了一步,当两人将自己的手掌翻过来查看时,只见两人的手真的犹如被烧红了一般。
穆梓里只当一切都没有发生在眼前,步速丝毫不变。王应龙一面向身后的庄丁做个手势,示意来的人不好应付,让他速去招人前来,一面迎着穆梓里走来,道:“这位朋友用的功夫,可是西域不传之秘‘火焰山’吗?”
穆梓里见王应龙挡在身前,知道不是那么容易通过了,也站住了身形,道:“王庄主见闻倒是广博,不知王庄主还看出了什么没有?”
古岳湖和白水泉此时在后边心中偷笑,火焰山本是西域魔教的一种内功心法,运用之时,可以发出灼热的内力,将对手烧伤,可是穆梓里怎么会用这种从不外传的内功呢,只不过是在来之前,他们已经想好了要冒充魔教教众,自然要做点手脚了。穆梓里精通医理药性,想要配出一种让人接触之后感觉像被灼伤的药物并不是什么难事,方才在两位庄丁伸手之时,他已经在袖中把药物弹向了二人的掌心,看起来自然像是被火焰山的内力所伤了。
邪佛门一脉本是中原武功的正宗,想要维持自己的地位,就必须对外来的武学有着深刻的了解。单天常身为邪佛门当代唯一弟子,自然会经常地和王应龙谈到天下的武学门派。再加上沈剑经常向王应龙讲述一些关于西域魔教的事情,也在言词之中提到过火焰山这门功夫。王应龙听说过,但是没见过,因此一见自己的两位庄丁被穆梓里所伤,而且他本来就已经在怀疑来的四人是魔教中人,因此就更加笃信了自己的判断。
在王应龙的心中,已经认定了穆梓里四人代表着魔教,但是因为四人并未提及,他也不好捅破这层窗户纸。“四位远道而来,又练的一身好功夫,雁云庄本来应该好好招待招待的,可是在下也说了,咱们这雁云庄之中现在又贵宾在座,实在是不太方便。另外,四位方才所说的沈剑,应当是太原城的那位沈老前辈吧,在下与沈老前辈确实相识,但他怎么会在我这雁云庄之中呢?”
穆梓里当先冷笑不语,古岳湖他们三个也在后边不说话,态度很是坚决。
此时王应龙身后的庄丁已经安排好了人手,低声在王应龙耳边说了几句,王应龙听完之后,沉声对穆梓里四人道:“看来四位是一定要进我这雁云庄了,请!”话说的很干脆,既然没有推脱的可能就直截了当。
四人随着王应龙在庄中走了一小段,古岳湖忽然用带一些西域腔调的话声道:“王庄主,咱们进雁云庄是来找人的,你这是要带路带到何处啊?”
李子睦搭腔道:“我说老伙计,我看这王庄主是埋伏好了人手,只等咱们一进入他的埋伏圈,就把咱们一举拿下了。”因为李子睦易容之后的扮相最老,看上去已经在古稀年纪,但偏偏他的说话声音又显得很是年轻,让王应龙及身边的人更感觉这来的四人所修炼的功夫一定极其怪异。
王应龙并没有理睬李子睦的揣测,而是回答古岳湖的话道:“四位想要进我这雁云庄中询问沈剑前辈的下落,我把四位请进庄来,就是想要好好解释一下。雁云庄以礼待客,待会儿四位信也好,不信也好,却不要说咱们雁云庄怠慢了江湖上的朋友。”
“好!好!”白水泉在他那平淡无味的语声之中加了几分苍老的感觉,却不解释自己连说两个好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应龙带路领着穆梓里四人走进了西院的会客大厅,此时屋中已经做了六个人,都是目前雁云庄中所能调集的高手。王应龙安排这六人作陪,一来是想如果等下有问题需要武力解决有了帮手,二来也想借这六人的江湖经验判断一下这四位不速之客到底是什么来历。
穆梓里四人坐好之后,王应龙向己方的六人望去,发现六人均用各种方法表示并不认识眼前这四人,这也加深了王应龙对穆梓里四人并非中原武林人士的判断。
雁云庄的人没有认出易容之后的穆梓里四人,却被穆梓里认出了其中的一个,此人一副儒生打扮,脸色白皙,两只眼睛不大,眉毛作圆弧状,没有丝毫棱角,看上去显得甚是温和。在主座这一方,他坐在了紧挨着王应龙的位置,可见他的地位要高于其他几人。
相比古岳湖与白水泉而言,穆梓里因为喜欢医术毒术,所以在江湖上走动的时间要更加的少,他之所以能够认出对面的儒生乃是有“五更留”之称的简福,是因为此人曾经被师父“医鬼”张景峰一再提及,甚至多次给他看了这简福的画像。
地狱门的九幽十四鬼都是相当狂傲的人物,“医鬼”张景峰虽然自信,但却在穆梓里行将出山之时一再提醒他,在江湖道上,武功高强的人或许还有不少,但是若论医术毒术这两样本领都可以和自己一较长短的,只有这简福一人。
简福的名字与“减福”谐音,因此他总是自嘲自己总是在为自己积攒罪孽,减少福运,号称自己每用医术救一人,便是用自己的福运去换了那人的性命,而每当他用毒术杀一人时,就更是宣称自己的福运又被自己给减了一些。他自己可以如此调侃自己,但是江湖上的人物却不敢轻易直呼他的大名,又因为他的医术是在高明,有句俗话叫“阎王让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天明”,天明即是五更,所以江湖中人更愿意称呼简福“五更留”这个外号,意在赞他可以从阎王手中救活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