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轩尘突然觉得,自己的思维似乎越来越迟钝了,好多事情的发展,每每都超乎自己的预料,是不是在自己的心里,总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紫竹还会有什么办法?
黄轩尘很想告诫自己不要再妄加猜测了,可是习惯性的,他又联想到了许多。以雷泽目前的形势,紫竹能直至今日都能安然无恙,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你想用自己的身份,公开他们的阴谋?!”黄轩尘还是忍不住激动道。他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释,就是紫竹能以雷神弟子的身份,推翻大长老的言论,让整个雷泽都知道,雷神并没有命令他们征服大荒,一切都是大长老的唆使。
现在,雷神弟子的身份和身为圣女般存在积累多年的威望,是紫竹唯一的依仗,或许正是因为这些,大长老才一直不敢对紫竹下手。
“不,”紫竹缓缓地摇了摇头,道:“这个方法我想过了,那样做的话,最好的结果就是鱼死网破,最坏的结果,我都不敢想象!大长老心机深沉,蓄谋已久,有好几次,都是因为我冲动之下的错误举动,导致了事态的恶化,我一直在怀疑,他故意给我留着这个看似能拼一拼的方法,就是在引诱我上当。”
“事情太复杂了,我暗中派人传信给师兄的时候,他们都告诉我不用着急,让我先委屈一段日子,他们的淡然,让我觉得事情或许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控制。另外,他们还跟我说了一个方法,当局势恶化到我的能力范围之外的时候,可以尝试的方法。”
紫竹看着黄轩尘,心中暗想:“本来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去的,既然你来了,就一起吧。”
黄轩尘心中一喜,如果是雷神的几位弟子留下来的方法的话,或许真的可以一试。这一次,再看紫竹娇好的面容,沉着的眼神,黄轩尘不禁暗暗感叹,这些日子以来,这个坚强的女孩子,到底孤独的承受了多少?
“本来我是不想打扰他老人家的,但这一次,只好请夔牛师叔出面了。”紫竹顿了顿,坚定的说道。
“夔牛!师叔?”黄轩尘又惊又奇,继而恍然大悟,一条大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传说,浮现在黄轩尘的脑海中。
“东海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这是倍受世人传颂的一段话,夔牛作为与天地同生的神兽,其威名地位,在大荒都有深远的影响。
后来,黄帝为战蚩尤,击杀了一只夔牛,取其骨为鼓槌,皮为鼓面,声震千里,极大的激励了己方的将士,大败蚩尤。
然而,流波山上,夔牛已然健在,这其中的隐秘,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在雷泽,夔牛的地位更是非同寻常。夔牛与天地同生,与雷神相伴多年,亲如兄弟,神通广大,恩德深厚,被雷泽奉为护族神兽,在雷泽的地位仅次于雷神一人。
据大荒传言,夔牛是雷神的坐骑,但从紫竹的语气中看,夔牛显然不是坐骑那么简单,作为远古洪荒遗留下来的异种之一,夔牛的一身神通,堪比大荒凶名显赫的钟山烛龙。
“是啊,夔牛师叔常年在东海流波山修炼,很少行走大荒,也从不过问大荒之事,但这一次,已然关系到雷泽的存亡,只好请他老人家出面了。”紫竹微微叹了口气,目光迷离,为雷泽的前景担忧不已。
近日来,不断的接触到大荒传说中的存在,使得黄轩尘变得不那么容易大惊小怪了,不过对比起来,也不禁感叹紫竹显赫的身份,雷神,夔牛,都是大荒最顶层的存在啊,却与她的关系那么亲密。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有夔牛前辈出面的话,想必震慑住大长老等人不是难事……”黄轩尘低低一叹,心中忧虑的是,夔牛会愿意帮他阻止冰火门与风谷的战争吗?
如今的雷泽,形势已经混乱复杂至极了,能不能处理好目前的混乱,让紫竹不再那么难受,都还不敢肯定,如何能有更多的奢望?
黄轩尘安慰自己道:“云炎和风游鸣是兄弟,但紫竹也是好朋友,双方都陷入了混乱之中,我能怎么办?现在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尽力吧!如果真的无法成功的话,再赶去轩辕族好了。总之,我不会放弃的!”
紫竹微微点头,眼神停留在桌面上,无不担忧的道:“我现在担心的是,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夔牛师叔。”
似乎知道黄轩尘一定会不解,紫竹接着解释道:“夔牛师叔通常在深海修炼,也不知每隔多久才会出来一次,这一去,我也不敢确定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他。”
难怪紫竹一直没有去找夔牛,难怪夔牛每次出入都有如此威势,想必他的修炼,不是他们这个层次的人可以理解的吧。
“那我们快点去吧!”黄轩尘想了想,还是如此提议道。
虽然很少有机会和紫竹这样静静地独处,虽然见面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虽然黄轩尘也不禁感叹为什么和紫竹在一起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但是事态紧急,黄轩尘生怕错过了每一个机会,每一个夔牛会出海的机会。
也许就在刚才,也许就是今晚,任何时候,夔牛都有可能出来,他们能做的,只有到流波山去等待了。
紫竹眼神微微一黯,低垂下头来,想了想,还是点头应道:“嗯,那好,我们马上出发。”
黄轩尘心里很混乱,既觉得和紫竹这样坐在一起很值得珍惜,又觉得这样似乎对不起凌轻雪,既觉得不能耽误了阻止战争的时机,又觉得这样对紫竹有些残忍……
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凌轻雪,她真的会在乎这种事吗?况且,自己和紫竹之间确实没有什么。还有,紫竹很渴望能和自己独处吗?
黄轩尘有些自嘲的想着,一切都没有个定论,何必去想那么多?一切随缘吧。做事情容不得太多的后悔和犹豫,想多了只会自寻烦恼。
“小月,我和小尘要去流波山一趟,这一次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你要好好照看紫竹林,另外,无论族中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轻举妄动。”不知何时,小月回到了竹林中,站在圆桌旁边,认真的听着紫竹的嘱咐。
紫竹显然把黄轩尘当做交心的朋友,吩咐小月的时候也不避开黄轩尘。
“小姐,你自己要小心点。”小月乖巧的听完紫竹的吩咐,眼角已然泛起丝丝泪光,声音中微带哽咽。
紫竹微微一笑,安慰道:“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又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倒是你一个人留在紫竹林,记得不要到处乱跑,自己的安全重要,听到没!”
“嗯,知道了,小姐。”小月破涕为笑,揉了揉揉眼睛,一下子又活泼起来。
如今雷泽形势紧张,主和一脉的人都隐藏得很隐秘,大长老不敢对紫竹下手,但是对于紫竹身边的侍女,他还是不会畏惧的,紫竹最担心的,正是这一点。这个十五六岁的可爱少女,跟在她身边已经有好几年了,两人情同姐妹,互相照顾,紫竹不愿看到她受到任何伤害。
紫竹缓缓地站起来,脸上的表情变得轻松了许多,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只是她亲昵的抚着小月的头的时候,黄轩尘突然好怀念与云炎他们在一起,每天打打闹闹的日子。
微笑着看着眼前的温馨,黄轩尘不忍打扰她们。
“我们走吧。”紫竹只是和小月说了几句话,对黄轩尘招了招手,将黄轩尘从呆怔中打断。
黄轩尘也站了起来,伸伸胳膊,道:“好,走吧。”
紫竹放开了小月的手,走离了小月的眼睛,只留下一个平静的侧脸,黄轩尘默不作声,跟上紫竹的步伐。
眼角瞥去,小月正在他们身后,小手轻轻地摇着。
“轩尘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哦!”两人走得有点慢,还未走出竹林中的那片小小的空地,身后突然传来清脆的叫唤声。
紫竹的身形微微一顿,黄轩尘回过头来,小月一脸的兴奋和憧憬,冲着黄轩尘使劲的摇着手,眼神之中,还流露着一丝暧昧和祝福。
不知为何,看着小月的眼神,黄轩尘陡然觉得心里有些紧张起来,强撑起一丝微笑,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黄轩尘再次回头,小月那素洁的身影,喜悦的眼神,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中。
不经意间,似乎看见了紫竹绝美的侧脸上,浮出一层淡淡的红晕。
黄轩尘跟上紫竹,走在身侧,独特的芳香萦绕心脾,不时能瞥见她那绝世的容颜,摘去了那层薄薄的紫纱,此时的紫竹,尽显“紫雷仙子”独一无二的气质。
黄轩尘的思绪又缓缓地蔓延开去。
紫竹,紫雷仙子,多么神秘而完美的一个奇女子啊。虽然,她不如凌轻雪纯真可爱圣洁似雪,不如颜千瑶妩媚柔美迷人心魄,不如朱小莺英姿飒爽热情如火,不如苗雨空灵清秀雨后新叶,不如朱小缘温婉安静惹人怜惜……可是,凌轻雪娇贵而有些任性,颜千瑶动人而有些柔弱,朱小莺英气而有些暴躁,苗雨秀丽而有些高傲,朱小缘温和而有些羞怯……
只有紫竹,揭开了神秘的面纱的紫竹,平易近人,遇事很坚强,又会让人觉得她还是需要依靠,温和的时候,是一位贴心的大姐姐,幽默的时候,是一个知心的朋友,认真的时候,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依靠……
女孩子太娇嫩任性,会让人容易心烦,太妩媚迷人,会让人心生醋意,太强悍果断,会让人觉得没有女人味,太心高气傲,会让人不敢接近,太沉默羞怯,关键时刻又让人怒其不争……所以,天下没有完美的人,也没有完美的女人。
可是紫竹,几乎能给人一种完美的感觉。仿佛是各种气质糅合在一起,又仿佛一种都不是,除了隐隐感觉到她的存在有些神秘缥缈,其他方面,黄轩尘真的找不出一丝丝的缺点。
“大荒三大仙子”之首,紫竹的完美,体现在方方面面,只是了解她的人,太少太少了。
“哦,对了,小紫呢?”黄轩尘想着想着,看着紫竹的眼光就有些呆了,突然被紫竹转头发现,一时心慌,情急之下想到了这个关节,恰好化解了心中的尴尬。
紫竹脸色微红,道:“小紫正值修炼的主要关头,她已经在紫竹林修炼很久了,据她所说,从凤凰族学来的功法和绝技对她而言非常有用,所以她在紫竹林闭关了,她说,等到她出关的时候,那时的实力或许对我来说会有点用……”说着说着,紫竹又生出了点悲伤情绪。
“不知道你还记得不,我有个朋友和小紫的身份有点相似,黄凤鵷雏朱小缘。”想起小紫,就会想起朱小缘,不知道为什么,黄轩尘总觉得鸑鷟和鵷雏有些说不清的缘分。
紫竹疑惑的看着黄轩尘,道:“记得啊,怎么了?”
“呵呵,朱小缘本来是想跟我一起来雷泽,可惜发生了一点意外,她留在了凤凰族,我想说的是,朱小缘修为也不是很强,却能变化成人身,鸑鷟与鵷雏都是凤凰一脉,想必凤凰族中也有方法能让小紫变成人身吧。”黄轩尘笑着道。
紫竹恍然,应了一声,才缓缓道:“应该有吧,不过小紫说了,她不想变成人身,也不喜欢凤凰族的环境。”
“为什么?”黄轩尘有些好奇了。
“我也不知道,鸑鷟天生神秘,号称‘凤中隐者’,可能不太合群,习惯自己独处,当初在凤凰族,就是因为小紫不习惯那里的环境,凤凰之母又不放心让她自己闯入大荒,才委托我照顾小紫的。”紫竹回忆起当初和小紫第一次相遇的场景,满是怀念。
犹记得那次在桂林八树,受雷小武邀请闲游,意外的碰到了一棵梧桐神木和一窝凤凰彩蛋,惊讶之余,紫竹也不免有些心动,不过后来,紫竹忍住了,考虑到母子的情谊,紫竹还是将凤凰蛋送回凤巢之中。
后来出现的那个美妇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凤凰之母。这是后来从小紫口中得知的,据小紫所说,凤凰之母对她非常宠溺,她刚出生没多久,就因为不适应凤凰族的环境而闹嚷着离开,那一次,凤凰之母就是借着青年试炼的机会,想为小紫寻找一个可靠的人做伙伴。那段时间,凤凰之母带着小紫暗中观察了很多人,最终小紫认定了紫竹,可是凤凰之母不是很放心,所以才试探了一下紫竹。
那棵梧桐神木,那一窝凤凰蛋,都是凤凰之母施展的幻术,还好紫竹的举动,赢得了凤凰之母的信任,小紫和紫竹更是一见如故。
其实紫竹有些奇怪的事,以凤凰之母的神通广大,想给鸑鷟提供一个安静的环境不是很简单吗?不过当紫竹问起小紫的时候,小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后来,紫竹不想了,能和小紫相遇,是她一生中的美好记忆,何必去计较那么多,如今一人一凤,早已情同姐妹。
黄轩尘和紫竹一路急赶,紫竹施展起“奔雷”身法来赶路,那种闪电般的直线速度让黄轩尘望尘莫及。不过黄轩尘也不堪落后,身体强韧,脚力出众的他,每一个脚步也能踏出十几丈,紫竹稍稍放慢一点速度,黄轩尘还是能勉强赶得上的。
一路笑语,各种趣事,不断的攀谈,或是静静地感受,都让两人沉陷在这快乐之中,浑然不觉得行程有多么的累人。
半日之后,脚下渐渐发生了可以分辨的变化,原本松软的草地,一滩滩泥水纵横的沼泽地渐渐变了,变成了干燥坚实的山地,低矮的灌木丛和缠绕的水草也变成了高耸挺直的古木。
流波山到了。
但紫竹只字不提,两人依旧赶路,一路随山而上,登高望远,眼前也变得更加开阔起来。
一股苍茫的气息,一阵微带咸腥的风轻轻吹拂,黄轩尘感觉到了,这是海的气息。曾经在海上漂流将近一日一夜的黄轩尘,修炼的又是水行之道,由不得黄轩尘不对大海生出一种特别的感情。换种心境,换种风景,再次感受到海的气息,让黄轩尘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这海风之中,给人一种苍茫古老的感觉,古朴,浑厚,悠远。
终于,站到了山顶,流波山山顶,黄轩尘昂首望去,在那遥远的地方,隐隐看见一条模糊的浪线,那苍茫的最远处,接连着脚下的高峰。
流波山,入海七千里,黄轩尘望着眼前的胸围壮阔,脚下蔓延出广阔的山体,像极了一个长远的下坡,又像一只长长地大鱼,从海中扑腾跃起,搁浅在雷泽边缘,留下了一条光滑的鱼背……
虽然不是传说中的“入海七千里”那么夸张,但流波山还是给予了黄轩尘很大的震撼。
站在流波山山巅,无论前后左右,都是那么宽广,雷泽昏暗的天空下,沃野千里,支流纵横,就在流波山上,都能望见那远处,一条细长的白线,是聚齐了众多支流的长江。不管它们在雷泽分离的多远,它们都曾从那大荒遥远的另一侧并肩东流,向着它们憧憬的怀抱奔去,在入海前的这一刻,它们当然要聚在一起,奔向大海。
长江。
“夔牛前辈什么时候会来?”享受着风,黄轩尘心中已经开阔了很多,望着身侧的紫竹,眼前的风景深入人心。
紫竹转过头,眼神透入黄轩尘的眼睛里,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就在这里安心等着吧。”
紫竹的眼神,好特别,好动人,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那绝美的容颜,小巧的鼻子,细滑的皮肤,眨动的睫毛……一切的一切,都让黄轩尘突然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
这个女孩,真的很好,好到不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