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剑松修炼的地方,是一个宽敞的山洞,洞口西向,时近正午,此处却甚是凉爽,秋初的清风格外清爽,竟是让黄轩尘的状态好了几分,心情惬意。
这姑射山荒凉无比,寸草不生,只有那一块块毫无生气的乱石,然则在独特的怡人气候下,身边又有绝世佳人映衬,一时间倒似是大荒奇景。
毕剑松将黄轩尘领入洞中,随便寻了个地方安置一下,随即在姑射仙子的吩咐下,跟随离去。
黄轩尘静下心来,盘膝坐定,元神之力遍传全身,很快就进入了疗伤修炼的状态。
神力缓缓流淌,温润着干涸的经脉,神识离体,感悟着小小山洞中的天地之力,水行和火行两种天地灵力互不干扰,都被黄轩尘那特殊的神泉吸引而来,在神识的牵引下,缓缓地注入黄轩尘的神泉中。
广纳百川,提炼凝实,取其精髓,弃其糟粕,天地之力在黄轩尘的神泉中环绕停留,片刻之后,一部分被黄轩尘纳为己有,变成自己的神力,从神泉流出,一路沿着经脉,滋润着他的身体,流动的同时,这些神力又不断通过经脉的作用吸纳和提炼新的天地之力。而经过提炼之后的其他力量则又重归天地之间,化为那浩浩无边的天地之力。
整个过程,如树干分支,树枝生叶一般,一生万物,循环不休。
这是一个疗伤的过程,也是一个修炼的过程。
进入修炼的心境之中,黄轩尘终于细细体会了自己体内的神力变化,经过和饕餮的生死一战,黄轩尘的经脉和神泉都因为一次的干涸,变得愈加的坚韧和壮大,这一次吸收天地之力的速度和量,都比从前有了新的提升。
这一次修炼完,或许能达到神离天顶峰呢!
黄轩尘有所猜想,却古井不波,平静的沉浸在修炼的境界中。说来也怪,一年多以前,黄轩尘刚刚下山,所修炼的只有那区区潜心天道境的《蒙昧诀》功法,而后机缘巧合,莫名其妙的在北方大沼泽中获得水魂枪,也因为水魂枪的关系,自然而然的多修炼了《玄水*》而且一举越过根本和宝动两重天,达到潜心天的道境,这一切都是如此的匪夷所思。
之后一年,黄轩尘凭借着修炼《蒙昧诀》多年炼成的健硕身体和强大神识,水魂枪和《玄水*》的玄奇,打败诸多青年俊杰,一时号称“大荒神级之下第一人”,又勇于挑战,以潜心天的道境击败了神离天的钟山烛鸠,成为“大荒十杰”之一。
借助努力争取得来的机会,在广成子的“悟道”遗迹中,有感于五行之道,黄轩尘更是一举突破,仅仅数月时间,水行之道从一窍不通晋升至神离天道境,堪称一次难以完成的奇迹。
在崆峒山修炼一年,水行之道一直在不断进步,随后在南荒南禺山腹,黄轩尘的实力再一次有了质的飞跃。
南禺山腹,黄轩尘因缘际会,借助水魂枪的神秘力量,成功的将天火弓变成自己的神兵。天火弓的加入,使得黄轩尘的实力更上一层,久久未有进境的《蒙昧诀》玄功有所突破,达到了“同化”境界,以此为基础,黄轩尘水火同修,天火弓自带功法《天火神诀》更是直接达到了神离天道境……
能有什么功法,刚刚修炼就能越过灵级三重天,直接达到神离天道境?!黄轩尘此前闻所未闻,不敢想象,然而这件事真的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却不觉得有几分异样,似乎是天火弓的不凡,让他心底感觉所有出现的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
对于这些堪称奇迹的事情,仅有知情的风游鸣几人,都是时常惊叹不已,黄轩尘的道境虽然是众兄弟中之末,但他的进境,却令几位做哥哥的都艳羡不已。
如今,黄轩尘水火两行都是神离天后期的修为,不出意外的话,机缘一至,突破成为长生天高手势成必然。
身怀三种玄奇功法,手执两件绝世神兵,黄轩尘如今的实力,可谓同级之中,罕有敌手。
然而,黄轩尘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深谙“有失必有得”的道理的他,已经察觉出了他所修炼的三种功法之中所存在的弊端。
修炼者不管修炼的是何种功法,顶级的或低端的,每一刻进步每一次突破都是机缘和努力缺一不可,《蒙昧诀》如此,《玄水*》和《天火神诀》亦是如此。《蒙昧诀》的突破注重机缘,但努力也是一种积累机缘的过程,《玄水*》和《天火神诀》相似,都需要努力修炼,多加感悟。
黄轩尘同时修炼三种神奇的功法,又注定不能割舍其中任何一种,当然也就意味着他要比常人多耗费几番时间,才能达到别人修炼的时间,而且多种功法同时修炼,在悟道之时很容易相互干扰,无形之中增加了难度。
如此一来,黄轩尘每一次突破,都会极其困难。
而如今,更有一个困扰着他的难题。要知道,修炼者欲突破到神离天,必须要对相应的天道领悟到一定的程度,才能元神离体,否则进入外界的元神一旦失去了身体的保护,就会被天地间浩然无边的天地之力所击溃,换种理解,修炼者所领悟的对应天道,可以保护住他们离体的元神。所以,对天道的领悟对一个神级修炼者而言至关重要。当初得到水魂枪,修习《玄水*》,黄轩尘的水行之道一夜之间就达到了潜心天,但潜心天对天道的要求不高,事后经过黄轩尘的苦修参悟,经历了许多许多,才结合着水魂枪灌输的“道”的理解和自己所有的领悟,突破到了神离天之境。
简而言之,黄轩尘如今所会的水行之道,他已能完全领悟。
但火行之道则不然。在南禺山腹,得到天火弓的过程极为玄异,那时的黄轩尘已将水行之道稳固在神离天中后期阶段,而天火弓的到来,使得黄轩尘体内突兀的多出了火行经脉,火行功法,火行神力和神识,虽然给了他无尽的好处,但也埋藏下了不少隐患。其中最直接也最重要的,就是对于火行之道的领悟。
天火弓的强行灌输,是没有对黄轩尘的身体造成任何不适,还助《蒙昧诀》一举突破到“同化”境界,但黄轩尘如今火行之道神离天的道境,却并非他自己所领悟而来的。天火弓给予他的意境,多少让他对从未接触过的火行之道有了新的了解,但那并不足以使他达到神离天,换而言之,他现在需要对神识中已有但自身却为完全领悟的火行之道多加体会,才能将之化为己友。
领悟已经存在于神识中的东西,看似极为简单,实则后患难料。黄轩尘有百分的信心能领悟天火弓所灌输的火行之道,但他也极为清楚,道境的修炼终究还是要依靠自己,天火弓的道终究是天火弓的道,就算他完全领悟,也不是他自行参悟而来。这一个弊端,现在还不会很明显,但将来,每一次突破,特别是想要突破到天神级的时候,定然成为一个最大的阻碍。
黄轩尘虽然不是那种志向特别远大的人,但是身怀绝世功法,身边的好友又尽是天才人物,自己又怎能甘于平庸,落后于他人呢?
除了此事,还有一个问题黄轩尘尚未明确,但也是异常担心的。
据他自己结合《蒙昧诀》对于“同化”境界的描述,得出了一个令人有些难以接受的结果:以后,他的每一点进步和每一次突破,都应该是水火两行同时进行的。因为天道还存在一个平衡的至理,任何事物的存在都不能打破特定的平衡,大到星空宇宙,大荒天下,小到沙石草木,鱼虫鸟兽。人体之内,也是如此。自己体内水火同修,本就难以置信,所幸有《蒙昧诀》的神奇保持了那点平衡,才不使水火相冲,但若水火两行的力量在黄轩尘的修炼下变得差距过大,就势必会打破这个平衡,使黄轩尘面临爆体身亡的危险。
长生天,迷情天,一直到天神级,从今以后,除非水火两行同时得以突破,否则的话再难寸进!
山洞之中,黄轩尘思绪纷飞,许多念头纷纷扰扰,养好了自己的身体,进入了修炼的心境,小有突破的他,此时却似是行走在一个黯淡无边的空间,找不到自己前进的方向。
四周围一片黑暗,时而有各种令人迷茫的路口,时而是无边无际的空空荡荡,黄轩尘的意识,就像一个形单影只的可怜人,苦苦寻觅,却无出处。
仿佛有一声脆响,黑暗突然被打破,一道刺眼而温暖的阳光映入黄轩尘的眼睛中,心神一震,黄轩尘陡然转醒,冷冷的打了个颤,睁开双眼。
犹自心有余悸,这才发现,原来是落日的余晖从洞口射入,朦胧的霞光中,洞口依稀站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是姑射仙子吗?黄轩尘心中疑惑,定睛一看,又觉得不太像,一阵恍然,这才看出这个有些熟悉的身影,竟然是她!
方立莉!
望着俏立洞口的身影,脑中突然浮现那个与她时常相伴的嬉闹身影,心中触动,不禁有些失神。
好久了,似乎好久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了。
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方立莉回过头来,见是黄轩尘转醒,微微一笑,道:“你醒了啊。”
黄轩尘回以一笑,站起身来,道:“嗯,好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其实还没说出这话的时候,黄轩尘已能猜出几分,不过这种问题,未尝不是再次相见引出话语的好办法。
方立莉头一歪,盯着黄轩尘的眼睛中噙着一丝莫名的笑意,道:“我听毕师兄说你在山脚下和饕餮大战了一场,在他洞中疗伤,就过来看看啦。”
被方立莉这样看着,黄轩尘不禁有些心虚,脸色微红,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出去走走吧。”方立莉丢的笑容让黄轩尘很无奈,但他还是无声的跟了上去。
走出洞口,夕阳的光辉正艳,实力有了一定提升的黄轩尘,感受着大战过后身体的变化和环境的美妙,心怀大方。说来也怪,这姑射山寸草不生,荒乱无比,完全不似是姑射仙子那等绝世佳人居住的地方,但黄轩尘心中却不觉得有一丝怪异,仿佛这一切理所当然。
随着在大荒中行走得越久,见识得越多,黄轩尘已经习惯了多想,也习惯了想不通便不想,到现在,经常是脑中想着不停,却基本没有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你也是姑射仙子的弟子,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及过?”黄轩尘随口找了个比较好奇的问题道,太安静的环境,总能使人想得很多。
怕是不经意间,又想起了和方立莉相伴而行的那个身影。
“你们也没有问过啊。”方立莉狡黠一笑,道:“姑射山一脉向来行事低调,那次能到崆峒其实都有点意外,我怕师傅怪罪,所以也没有主动提及我的来历。”
“姑射山一脉?”黄轩尘有些惊奇,在他的印象中,东荒少数能说得上来的名字就只有雷泽,青丘山等寥寥无几,姑射山更是只听过姑射仙子的美名,就算那近乎无所不含的《大荒经》,也没有“姑射山一脉”这个说法。
“姑射山有很多人吗?”也亏是较好的朋友,黄轩尘才不怕得罪人,问出了自己的所想。
方立莉倒不介意,叹道:“也不多,姑射仙子几乎不收徒弟,姑射山算起来也就十几个人,其中很多师兄师姐都不在山中,而是在东荒一代的小国中传授他们生存之道,留在山中的,差不多也就师傅,我和毕师兄三人。”
经过方立莉的述说,黄轩尘才了解到,东荒地势平缓,水土便利,有良田,有草地,有树林,既能种植,也能放牧打猎,聚居的人也就比较多。而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是不修炼或者修炼很少境界很低的普通人,以一簇簇的聚居就形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部落,也就是东荒小国。由于能力有限,他们的生活就比较清贫,平时倒是没有什么,一旦有什么天灾人祸,都能轻易带来灭族之危。姑射仙子定居姑射山已有多年,偶尔会游历一番,如若能在东荒小国中遇见有缘之人,就会将其收为弟子,传授功法、生存之道,出师之时就可以回到国中帮助族人的发展。
姑射仙子所传授的,包括适合修炼者的修炼功法,和适合普通人的养殖放牧之术,那些技艺也极大的改善了普通人的艰苦生活。
在姑射山附近这一带,姑射仙子就是神仙圣女一般的存在。
谈话之间,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下了姑射山,山脚水流纵横,虽不好大,但其蜿蜒曲折却别有一番情趣,房方立莉却不犹豫,走到河边,从水草中解出一排木筏,招呼着黄轩尘站上去。
这是要去哪里?站在飘荡的木筏上,水波晃荡,清风拂面,木筏也随之轻微惬意的晃动着,黄轩尘心中尚有些疑问,但也沉醉在这山水之间。
“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和雪儿联系啊?”方立莉俏立筏头,眼神流连在山间,假装很不经意,却掩饰不住她语气之中的那一丝暧昧。
黄轩尘微微苦笑,终于还是迎来了他最害怕,连想都不敢去想的问题。
“很久没有了吧。”黄轩尘强颜欢笑,让自己轻松一点,但心中最真挚的感情,又怎能掩饰得住?不知是苦涩,逃避,还是什么,总之带着那种连他自己都不甚明了的异常,接着道:“最近一直在漂泊,居无定所,很久没站住脚跟了。”
黄轩尘不知道自己在解释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希望方立莉怎么理解。
“怎么会?!”方立莉仿佛没有听到黄轩尘潜藏的复杂情绪,惊讶道:“不久前她还跟我提起过你呢!”
黄轩尘心中一震,惊讶险些脱口而出,但随即,他还是强忍着告诉自己:“其实已经淡了……不重要了……”
方立莉转过身,看着默默不语的黄轩尘,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小尘,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多少有点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觉得,你们两个啊……”
黄轩尘屏住呼吸,尽量不让自己的激动流露出来,但已经很努力很期待的听着方立莉的看法,如果说那个是时候,云炎是最了解自己的人,那么方立莉无疑就是最了解凌轻雪的人,而对于自己和凌轻雪之间的事,想必方立莉是看得最清楚的人。
“都太含蓄了!”方立莉倒是直言不讳,简洁明了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黄轩尘心中一震,自觉有些不可思议,被方立莉看着,脸色也瞬间红了起来,尽管嘴上支支吾吾的说上话来,但心里却一直在想:“我都已经……就这样还很含蓄?!”
不过同时,心思转动极快的他又想到了另一层意义:凌轻雪太含蓄?那么说,她对自己终究还是有心,或者说曾经有心动过的了?
内心深处,只觉得一片柔软被触动,那瞬间,顿觉所有等待都是值得的。
“不过说实在的,雪儿的心思比较难以琢磨,就算是对我,也有很多事她是不明说的,我知道她心性如此,所以也不敢说自己绝对了解她。”方立莉想了想,怕说得太肯定会有万一,万一凌轻雪……以后,他们没有在一起……或者她否认……在方立莉心里,当然是凌轻雪更重要,所以她还是留下了一点回旋的余地。
凌轻雪的心思确实比较难以琢磨,黄轩尘自认自己观察能力还是不错的,从风游鸣、云炎、狂神、秦曲,到丘末海、包威等人,那些在第四小队比较熟悉的朋友们,黄轩尘都大致了解他们的性格。
唯独凌轻雪,他总会在自以为了解的时候,又从她身上发现了意外,一次次的想要了解,又一次次的捉摸不定,让黄轩尘深深感觉到,自己猜不透她。
“可是你不一样啊!”方立莉突然话锋一转,盯着黄轩尘的眼睛,仿佛要从他眼睛中挖出什么,道:“你一个大男孩,就不能主动点吗?”
黄轩尘从方立莉眼中看到了罕见的咄咄*人般的气势,心中一叹,不敢对视,稍稍移开目光,心中暗道:“我还不主动吗?”不知道凌轻雪有没有跟方立莉提起过,但黄轩尘自己肯定是不会说的,所以他只好沉默了。
“唉!”沉默了片刻,方立莉转头望向水面,叹道:“看着你们俩,我都觉得很揪心……”
黄轩尘暗叹不已,外人能看见的,实在是很少啊,哪怕是云炎方立莉他们这样的知心朋友,也无法对心里的想法一一了解。黄轩尘其人,心中所想的永远要比实际行动的多很多,往往心中想了很多,还没开始去做,又把自己的想法推翻了。所以别人能看到的,就是他一成不变的平静生活,或者不为所动的迟缓反应,其实他的心思,早就经历了不知多少个循环。
然则到最后,他自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想得多了,就全部化为一句:顺其自然,相信缘分。
旧友相见,总是沉默终归不太好,不知水路行了多久,身侧又缓缓过去一座秃山。
“我们这是去哪?”黄轩尘终于又找到了能说的话,假装很随意的问道。
方立莉也当刚才那些话都没说过,恍然道:“对了,你不说我都险些忘了,那个,是我师傅特意吩咐我带你去见她的。”
什么意思?又不是没见过?黄轩尘暗暗想道,不过他当然不会介意,姑射仙子那清丽无双的容貌,任谁看上千百年都会当做是一种享受。况且,他最近事多,心想着能见到姑射仙子也是一种缘分,要离开的时候好歹也道声谢谢,毕竟姑射仙子仗义出手,才将自己从饕餮的口中救出来。
没错,黄轩尘一点时间也逗留不起了,必须尽快赶去黄帝城,那是他最后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