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荒外,某处不知名的小丛林中,正酝酿着一场巅峰的对决。
付天擎起了巨斧,黄轩尘执起了长枪,同是黑色的两件神兵,遥遥对峙。付天的黑色巨斧,暗如浓夜,黑气缭绕,气焰冲天,一如付天的霸气凌厉;黄轩尘的水魂长枪,幽如深潭,玄光内蕴,沉稳凝练,一如黄轩尘的冷静淡然。
眼看气势将起,一触即发,黄轩尘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很多不明白的事,而这些事必定只可能在大战之前得知,难道自己千里迢迢跑到这偏僻的地方来,就是为了和付天一战?
若是清闲时,这也未尝不可,但现在大荒水深火热,黄轩尘要尽可能了解更多,才能承担更多。
“等等。”黄轩尘忽然收起长枪,气势尽敛,道:“我心里还有太多不明白的事情,无法畅快的战斗。”黄轩尘算准付天不会突袭,所以才放心的收起长枪,但他算不准付天愿不愿意回答。
“我所知道的东西有限。”付天没有收起巨斧,冷漠依旧,却没有出手。
黄轩尘心领神会,抬手指了指西边天际。即使是头顶艳阳高照,也无法驱散西方天际的那片黑云,那股莫名的压迫感令见者心悸,黑云间,甚至隐隐可见各种色彩的闪电划过,黄轩尘看不出那离这里有多远,但他知道绝不会近,他不敢推测那里所发生的事,所以只能问付天。
付天也看向天际,竟罕见的微微失神了,半晌,才道:“结果很快就会出来了,你又何必现在去执着?”
“你不能说是吧。”黄轩尘不以为意,付天说得似乎很深刻,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
“我说过,面对你,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即使我有九成的胜算,剩下那一成的意外我也承受不起。”付天不在乎黄轩尘类似讽刺的回答,十分坦然。
“看来你过得也不怎么样嘛!付少主……”黄轩尘忍不住言语打击一句,随即正色道:“既然你不能说,那好,就说说我最在乎的,想必也是你最在乎的问题,我有什么特殊的身份?”
这些日子以来,在大荒闯荡,屡屡发生一些超出黄轩尘理解范畴的事情,黄轩尘就觉得自己的身世一定不简单,见到付天之后,更觉如此。
付天,神秘黑衣组织的少主,他一生的最大使命,竟是找到并抹杀自己?!
换而言之,自己那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堪与付天的身份持平!如此受到黑衣人的重视,让黄轩尘不得不多加提防,他必须先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
“我也不是很清楚,而且,我不能说,你的身份关系到太多东西了。”付天很平静的回答,却让黄轩尘心中震惊了。
黄轩尘没有说话,他还在等付天的解释。
沉默了很久,付天才再次缓缓开口,道:“自我开始修炼起,便被赋予了一个使命,那就是找到你,将你从这世间抹除,仙榜大会是一个开始,也是我们认准的最好的机会。”
在茫茫大荒,要找一个人,并且是一个未知的人,实在是太难了,更何况,之前的黄轩尘一直呆在太行山中,与外界根本就没有接触。
崆峒仙榜大会,汇集了大荒各处的青年俊杰,自然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可惜我错过了这个机会,我怀疑过很多人,唯一疏漏了你。”付天似有无尽感叹,道:“如果是当初的那个你,是不配成为我的对手的,而今再见到你,才发现你的进步速度真的很惊人,果然不愧是我付天最大的对手。”
“说了半天都是废话……”黄轩尘感觉自己又被一座大山压住,有点烦躁,不由打断付天,他觉得,付天从来没有这么牢骚过。
付天却不理会他,指了指西边天际的异象,道:“你问我那里是什么,我不能告诉你,因为它不适合被大荒人所知,不管是对我们,还是对你们,都是不利的……但如果今天你能从我的斧下生还,或许有一天,你终会明白这一切,而且是最明白的人……”
付天的话依旧模糊,黄轩尘若有所思,但有关未来,谁又能说得清,想得透呢?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我们先来做个了断吧!”黄轩尘重新执起长枪,索性不再多想,一战生死。
“你或许不知道你的身份对我们而言有多么重要,如果泄露出去,你定会受到无休止的追杀。”这一次,付天没有理会黄轩尘的战意,而是承诺似的道:“不过,我既然视你为一生最大的对手,就不会让别人干扰我们的战斗,如今,大荒真正知道你的身份的人,绝不会超过十个,我就是其中之一。”
黄轩尘再次震撼,不过这次,他意已决,便不再多想,与其模模糊糊的知道一点点后又苦苦猜测不到更多,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心不知,意不乱。
“这个距离已经足够远了,放心出手吧。”付天巨斧横起,冷漠道。
原来付天有意将自己引到这里来,离开那个神秘的地洞附近,就是为了不让那些黑衣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怎么会这样?本以为是身份持平的人,因为付天所知道的东西远远多于自己,所以,他才是那个真正占据主动的人。
黄轩尘相信付天的话,因为无论如何,远离那个神秘地洞对自己而言都是好事,好在,自己还是那一个付天唯一无法真正平静面对的人。
这是一个心结。
黄轩尘很明白,在心理上,他们两人谁都没有占据优势,胜负生死,唯有实力决定!
气势起,风云动,无形的战意,在丛林间交错攀升。
终于还是付天先动手了,以他的心性,他的“道”,不动则已,一动惊天。
一步前踏,单手抡起巨斧,黑气缭绕的斧刃在身前绕个半圆后,陡然涨大,一柄堪能遮天蔽日的黑色巨斧瞬间凝成,划过了数十丈的长空,劈到黄轩尘头顶。
这柄巨斧,不是御道,更不是斧芒,似真非真,似幻非幻,与黄轩尘见过的御道和剑芒似的攻击都不同,难道是天神器?
黄轩尘对天神器了解有限,只知道天神器自生神魂,融入人体,那想必也能幻化随心,大小如意。
双手架起长枪,幽黑长枪相比于开天巨斧而言,渺小无比,却异常坚韧,轰然声中,黄轩尘的身体连同水魂枪被轰入地底,黑色巨斧在地面留下一个巨大的斧印,而后悄然消散。
黄轩尘从土坑中跃出,除了些微尘,毫发无伤,黑色巨斧的气劲轰碎了脚下的大地,却无法伤害水魂枪后的黄轩尘。
不是御道,不是斧芒,也不是巨斧本身,到底是什么?
黄轩尘硬接一斧,感受那凭空幻化的黑色巨斧,却仍不明白这巨斧是什么,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你修炼的什么道?”
大荒道法,以五行、风雷、光暗、声乐为大势,其余各种“道”,尽皆以此为根本,算是旁支末流,只令有一些古老的功法,仍以阴阳为根源。可以说,如果大荒道法是一棵树,那么阴阳五行则如树根主干,风雷光暗声乐冰雪云雾等等,则如主干分出的枝干,其他万千道法,则是更小的细干,甚或是树叶、花朵。
但付天的道,似乎不再这棵树之内,而这种道,显然不是某种旁支末流之属。付天的道,与狂神有几分形似,内蕴却相差甚远,黄轩尘曾询问过狂神,但狂神也不明白他自己修炼的是什么“道”,更遑论付天的“道”了。南荒民间,由于九黎族和苗民的兴起和没落,凤凰族的超然地位,使得游侠们所修炼的功法比较混乱,大多都是九黎族散落的残篇,以修炼身体为主,而很少有所谓的御道之能。
付天的“道”,似乎直视本源,又隐隐有些背离本源。
“破坏道!”付天又踏上一步,冷声道:“你应该认真一点。”
同样的情景,黑色巨斧跨越数十丈长空,怒劈而来。
这是黄轩尘第一次听说“破坏道”这种“道”,心中微震,但不及多想,付天巨斧已然再至,黄轩尘不得不举枪迎敌,同时应道:“我很认真。”
同样的轰然巨响,这一次,黄轩尘没有被轰入地底,在他的气势覆盖下,脚下的这一片大地也凝实了许多,黑色的巨斧架在水魂枪上,就像黄轩尘扛着一座黑色小山。
气劲四散,以黄轩尘为中心,方圆十丈之内,一顿狂风席卷,飞沙走石,古木倾倒,刮地三尺,狼藉不堪。
相比于上天山之前,黄轩尘不仅道境更上一层,更因为这一重天的突破和那严重的伤势,身体被锤炼的更为坚韧,力量也提升了不少,否则的话,断然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接下付天这两斧头。
付天的实力,应该还在江疑之上,或许江疑突然变得暴躁之后的那种状态,可以打败付天,否则的话,江疑绝对承受不住付天如此排山倒海的攻势。要知道,江疑可是神级巅峰的高手,而付天,道境上还是长生天。
至于黄轩尘,虽说他最终击杀了江疑,但他明白,那不是真正的实力,就算突破之后,黄轩尘依旧没有把握打败江疑。江疑的软肋,在于他的攻击力过弱,但他变暴躁之后,那每一击中都蕴含的“道”,是所有天神级之下的噩梦,而江疑的“雾”之道,则很好的保证了他不会轻易被击杀。
直到现在,黄轩尘都觉得那一日能击败江疑,是诡异而幸运的。
第三步,依旧是那一斧。
黄轩尘依旧横枪,水魂长枪,枪身虽小,其气息却是浩大古朴,重如山岳,终于尽显它的不凡,无惧于小山般的黑色巨斧。看似同样的一斧,黄轩尘明白,这一斧已比第一斧强大了许多,而且,他的周围,已经被付天的气势所包围。
步法与斧法的结合,就是付天的战斗方式,虽然没有什么绝技,却比任何绝技都实用得多。
早在崆峒就见识过的战斗方式,这还是黄轩尘第一次亲自面对,时隔一年,付天将步法与斧法结合得更完美了,一步一斧,一斧一步,简单而直接,一如大道至简,万道归一。
第四步,第四斧……
第五步,第五斧……
水魂枪横起如永恒,不可摧毁,不可逾越,不可撼动。空中,不知何时,日头已被乌云淹没,丛林中,缭绕的黑气已充斥了每一个可以充斥的角落,唯有黄轩尘周身,一杆长枪横处,清明依旧。
不是“神枪盾”,却隐隐含有“神枪盾”的奥义。
黄轩尘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每一次战斗,每一次修炼,甚至是一座山,一片云,一花一草一木,一缕念头一个眼神一句话语,都有可能给他带来某些感悟,某种机缘,让他时时刻刻都在进步。
这一战,也是如此。
尽管付天的每一斧都比前一斧更强,甚至比云炎“烈焰连斩”更强大的威力提升,尽管付天的气势已经将黄轩尘周身包围,看似将他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在一片小地方之内举枪硬挡。
但是,黄轩尘虽只能举枪硬接,却已足够。
因为付天的巨斧,始终碾压不住黄轩尘的水魂枪,第六斧,第七斧,仍是如此。
无形中,黑色巨斧似乎更大了几分,在黑色巨斧的力劈下,甚至看不清水魂枪的所在,然而,黑色巨斧每次都是劈到那个地方,便无法再前进半寸。
其实,黄轩尘也是有苦说不出,硬接付天的每一斧,不仅要勇气,还需要实力,两人在力量上或许相差无几,但付天毕竟主攻,黄轩尘除了消耗,更要提防付天随时可能变换的攻击方式。付天的巨斧,确实有着难挡的威力,第四斧之后,黄轩尘就觉得相当吃力了,而此时,黄轩尘脚下的那一片土地,早就连方圆数十丈范围一起,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黄轩尘在坑中,付天也在坑中,黄轩尘的两脚还深陷在土中,更重要的是,黄轩尘知道,付天蓄势达到巅峰的一击,即将到来。
第八斧,第九斧……
“难道你想就这样结束了?你肩上的那张神弓,不用了吗?”这一斧,付天似乎停顿得特别久,黄轩尘知道,这是最后一斧了。
“当然不是,刚才,那只是枪与斧的对决,那是曾经错过的一战,如今的这一战,还没真正开始呢!”
黄轩尘双目炯炯,等待着付天的最后一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