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矮小道士不答,只用目光在这两个小孩身上细细看了看,忍不住便多看了王刚几眼,心道:“好资质,只是性子怎么却如此偏激?”
这时,杨梵踏上一步,说:“喂,你是谁。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道士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反问道:“刚才性命交关,你只要认个输便是了,为何却要苦苦支撑,若非老衲出手,你只怕已白白送了性命!”
杨梵呆了一呆,心里觉得这老和尚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只是事到临头,他却还是说不出所以然来,只得怔在那里。
王刚瞪了道士一眼,拉了杨梵的手,道:“小凡,这道士古里古怪,我们别理他。”说完便拉他向外边走去,几个孩子都跟了过去,显然一向以他马首是瞻。
杨梵下意识地也迈开脚步,只是他走出庙门一段路后,忍不住又回头向庙里看去,只见天色渐暗,依稀可以看见那道士依然站在那里,只是面容已模糊不清了。
深夜。
一声雷鸣,风卷残云,天边黑云翻滚。
风雨将欲来,一片肃杀意。
一道闪电裂空而过,这座在风中孤独伫立的小草庙亮了一亮,只见那道士在这片刻间站在了庙门口,一脸严肃,抬眼看天,双眉越皱越紧。
忽然,那股黑气一卷,盘旋而起,径直便往村外而去,正向着草庙方向而来。它速度极快,转眼即至。老僧眼尖,一眼看见其中竟夹带着一个小孩,正是白天见过的王刚。
道士脸色一沉,再不迟疑,也不见他如何作势,枯瘦身子霍地拔地而起,直插入黑气之中。
黑暗中不知名处,传来了一声微带讶意的声音:“咦?”
几声闷响,黑气霍然止住,在草庙上空盘旋不去。老僧肋下夹着林惊羽,缓缓落下,但身后道袍已被撕去了一块。
借着微弱光线,只见王刚双目紧闭,呼吸平稳,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昏了过去。
道士没有放下他,抬头看着空中那团黑气,道:“阁下道法高深,为何对无知孩童下手,只怕失了身份罢?”
黑气中传来一个沙哑声音,道:“你又是谁,敢管我闲事?”
道士不答,却道:“此处乃重玄门山下,若为重玄门知道阁下在此地胡作非为,只怕阁下日后就不好过了。”
那人“呸”了一声,语带不屑,道:“重玄门算什么,就仗着人多而已。老道士莫要多说,识相的就快快把那小孩给我。”
老道士紧了紧王刚说:“我乃重玄门人,断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小孩遭你毒手。”
那人怒道:“好,我看你是找死。”
随着他的话语,原来一直盘旋的黑气中,一道深红异芒在其中闪了一闪,刹那间这小小草庙周围,阴风大作,鬼气大盛。
“血鬼剑!”老道脸上突现怒容,“孽障,你竟然敢修炼此等丧尽天良、祸害人间的邪物,今日决计饶不了你。”
那沙哑声音一声冷笑,却不答话,只听一声呼啸,红芒大盛,从半空之中,腥臭之气大作,一把血红的黑剑缓缓祭起。这时,鬼哭之声越发凄厉,似有无数怨灵夜哭,其间还隐隐有骨骼作响声,闻之惊心。
“臭道士,受死!”那黑气中人一声断喝,只见从那血色黑剑之上,突现狰狞鬼脸,有三角四眼,尖齿獠牙,“咔、咔、咔、咔”骨骼乱响处,鬼脸上的四只眼睛突然全部睁开,“吼”地一声,竟化为实体,从剑上冲出,带着无比血腥之气,击向老道。
老道脸上怒色更重,知道这血影剑威力越大,修炼过程中害死的无辜之人势必更多。要炼成眼前这般威势,只怕要以三百人以上精血祭剑方才可以。
这邪人实在丧尽天良!
眼看那鬼物就要冲要眼前,老道却并不放下肋下小孩王刚。“刷”地一声拔出背后长剑,只见此剑清如秋水,亮不刺目,有淡淡清光,附于其上。
老道手握剑诀,脚踏七星,连行七步,长剑霍然刺天,口中念念有词:“以吾之身,奉请雷神,煌煌神雷,以剑引之!”
“雷神剑诀!”黑衣人惊道。
片刻之间,天际乌云顿时翻涌不止,雷声隆隆,黑云边缘不断有电光闪动,天地间一片肃杀,狂风大做。
剑要指向鬼剑之时,只觉得右手抱着小孩王刚处,手腕被异物咬了一口,一股麻痒感觉立时行遍半身,眼前一黑,身前雷电方便已然偏离了鬼剑。
而正在此时,前方那个鬼物又有诡异变化,在它左右四眼正中额头上,“咔、咔”两声,竟又开了一只血红巨目,腥风大起,威势更重,只听一声鬼嚎,血色红光闪过,那鬼物穿过层层雷电,重重打在老道胸口。
老道整个人被打得向后飞了起来,肋下的王刚也掉在了地上,途中几声闷响,怕是肋骨已尽数断了。片刻之后,他瘦小的身子砸在破庙壁上,“轰”地一声,尘土飞扬,一整面墙都塌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黑气中人一阵狂笑,得意无比。
老道颤巍巍地站起,喉咙一热,忍不住一口热血喷了出来,把身前道袍都染红了。他只觉得眼前金星乱闪,全身剧痛而那股麻痒感觉也越来越*近了心脏。
他强自镇定心神,眼角扫过倒在地上兀自昏迷的王刚,却见在他衣襟之中,缓缓爬出一只五彩飞蛾,个大如掌,最奇异的是它尾部分了双叉,看去仿佛有两条尾巴似的。而且每一只各呈一色,两不相同,色彩绚丽,只是美丽中却带了几分可怖。
“七彩飞蛾!”老道的话听起来像是一声呻吟。
他脸上黑气越来越重,嘴角也不断流出血来,似乎已是难以支撑,但仍然强撑着不愿倒下。他看着半空中那团黑气,道:“你将这天下奇毒之物放在那孩子身上,又故意隐藏实力,看准机会一击伤我,你是冲着我来的吧?”
黑气中人“嘿嘿”冷笑一声,道:“不错,我便是专门冲着你慧智道人来的。若非如此,凭你一身重玄门修行,倒也不好对付。好了,现在快快把‘摄魂珠’交出来,我便给你七彩飞蛾的解药,饶你不死!”
慧智惨笑一声,道:“枉我名中还有一个‘智’字,竟想不到你炼这血鬼剑邪物,岂有不贪图‘摄魂珠’的道理。”他脸色一肃,断然道:“要我将这世间至凶之物给你,却是妄想。”
那黑气中人大怒:“那你便去见你的道祖吧。”红芒一闪,血鬼剑迎风招摇,鬼哭声声,巨大鬼物再现,在空中微一盘旋,再次冲向慧智。
慧智手掌一翻,将一把碧玉珠子抓在手中,双手即结左右水瓶印,两目圆睁,全身上下隐有金光,口中一字一字念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九字真言。”黑气中人的口气立时多了几分凝重。
随着慧智“前”字声落,刹那间所有碧玉念珠一起大放光芒,同一时刻,那邪人祭起的鬼剑已冲到跟前,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但一接触到到碧玉青光,顿时化为无形,不能进前,就此僵持在半空。
饶是如此,慧智的身子又是一阵摇晃,七彩飞蛾是天下绝毒之物,以他数百年的修行,仍然难以抵挡。只是他隐泛黑气的脸上,却露出淡淡一丝笑容,带了几分凛然。
“喝!”
慧智一声大喝,如做狮子吼,声震四野,身前碧玉念珠受佛力驱弛,光芒更盛,忽地一颗念珠“噗”地一声碎裂,在半空中幻做一个“道”字,疾冲向前,打在那鬼物身上。
“哇~~~~~呀!”那黑衣人一声凄厉嚎叫,登时退了几步,周身红芒大为衰退,显然已受了伤。黑气中人怒道“好个臭道士!”
与此同时,普智却“哇”地一声,又喷出一大口血,而血的颜色,已成了黑的。
啊!”一声尖叫,在这两大高人斗法的紧要关头,从草庙门口传来。
慧智和那邪人都吃了一惊,天上黑气一动,慧智也同时向门口看去,只见日间见到的小孩杨梵,不知何时来到了这草庙之前,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庙中这奇异景象。
黑气中人阴森森地道:“嘿嘿,果然不愧是重玄门四大道仙,重伤之下,还能破了我的‘鬼血尸王’,但你收尸王一击,又中七彩飞蛾之毒,还能撑多久?还是乖乖地把‘摄魂珠’给我吧。”
慧智此刻便连眼角也开始流出黑血,惨笑一声,嘶声道:“老道就算今日毙命于此,也要除了你这个妖人。”
只见黑衣人一声大喝,左手剑诀引处,用尽全力一振手腕,惊雷响过,剑上黑红色电芒疾射而向慧智。一路之上,草木砖石,无不激震飞扬,只有当中道路,留下深深一道炽痕。
慧智连退三步,撤去手印,双掌合十,面露庄严,全身散发隐隐青光,低低念道:“无量天尊!”
“啪”的一声,只见他身前仅剩下的七颗碧玉念珠尽数碎裂,在身前三尺处幻成一个巨大“道”字,金光耀目,不可*视。
下一刻,电光与那道字,撞到了一起。
杨梵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仿佛全身血液在刹那间全部倒流,他手足皆软,不能呼吸,只觉得那一个瞬间,风止了,雷歇了,整个世界停了下来。
然后,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在他甚至还来不及感到害怕时,只见白光金芒,绚丽无匹,远胜过天上太阳。整座草庙,四分五裂,以那斗法两人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包括天上震飞出去。
他一颗心里,空荡荡的,只觉得凌厉风声,不断从耳边掠过。
他的脑中,泛起了一个想法:我要死了吗?
剧烈的恐惧,猝然袭上心头,他全身冷汗,微微颤抖。
当死亡站在面前,该如何面对?
他晕了过去,不醒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