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梵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中年方士,也就是当今正道的心腹大患—圣教圣主。圣主看到杨梵惊讶的眼神,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张文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鲜血,站起来,对惊讶的杨梵和迟文静轻声道:“此人道行极深,不可力敌。一会我拖出他,你们马上逃出去。”说完,他右手一招,七星剑如有灵性一般,破墙而出,飞回他的手上。
张文踏前一步,手中的七星剑随之亮了起来,圣主却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站在那里微笑地看着他。张文知道此人实是平生所遇最强之敌,但身后还有同门的师弟师妹,无论如何不能弃战而逃,只盼着自己能拖住他,让两位同门先走才是。
不料他刚想运气御剑,忽然间心口气血霍然翻腾,倒灌上来,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喷了一口鲜血出来。
圣主看了看张文,微笑道:“以你的道行,想必重玄门年青一代里面,要以你为首。想不到除了杨梵,居然还有你这样的人才,呵呵。”说完,圣主笑了起来。
原本发愣的杨梵听到此话,身子明显的一震。他发觉师姐和张文疑惑的看着自己,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可以说他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文手握七星剑,慢慢的走到杨梵和吃文静前面。刚才亮了又黯淡下去的七星剑,又亮了起来。
圣主看了看他,忽地道:“你勉力欲战,可是想拖住我一时半会,好让你这两个同门逃走?”
张文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吃文静却走到前面,怒道:“魔教妖人,莫要以为你道行高深就得意,我可不怕你!”
杨梵知道圣主道行高深,自己三人加起来也未必是他对手。眼看着吃文静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心中便有些担忧,上前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太过冲动。
吃文静还未反应过来,但这番举动却已经落到了圣主和雪瑶的眼中。雪瑶脸色阴沉,冷冷哼了一声,看了看吃文静,又看了看杨梵,忽地开口道:“杨梵,这位可就是你一直挂在嘴边的那位师姐吃文静吧?”
吃文静与张文都吃了一惊,张文皱起眉头,道:“杨师弟,难道你与他们父女都认识吗?”
杨梵沉默半晌,低声道:“是。”
这时,吃文静忽然叫了一声,道:“啊!我认出来了,你就是那天晚上偷偷跑过来的魔教妖女,后来被我们追到外面的小岛上,说是要找杨梵的那个人……”
她话说了一半,忽然就收口了,只是眼睛瞪着杨梵。
杨梵心乱如麻,其实一直以来,他最害怕的就是出现这种场面,如今果然出现了,他却依然不知道如何才能应付过去。
圣主站在那里,看见杨梵神色复杂,他却仍是微笑道:“杨小兄,当日在北号山下一别,这些日子以来可好?”
杨梵心烦意乱,不去理他。张文眉头紧皱,心中着实疑惑,看圣主父女对这师弟神色暧昧,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怕大不寻常。只是重玄门门规森严,对与魔道中人交往更是严厉禁止,只不知道这位杨师弟究竟与他二人是什么关系,可不要触犯门规,那就大大不妙了。
但此刻毕竟不是追问的时候,他们三人仍处绝地,张文勉强收束心神,转身面对圣主,正要说话,圣主却看了他一眼,忽地抢先道:“你强运真元,暗注灵力入七星剑,可是想以残余之力拖住我,好让你这两个同门能有脱身机会?”
张文身子一震,面如死灰,不料这圣主心思竟如此缜密,以他的道行,再加上事先有了防备,自己等人只怕绝无幸理。
不料圣主微微一笑,道:“你也不必失望,我并无意为难你们。”
“什么?”张文与吃文静同时奇道,杨梵也是一脸惊讶,向他看了过来。
圣主看了看雪瑶,又转过头看了看杨梵,微笑道:“杨小兄,当日在北号山深渊下,你对瑶儿也算是患难见真情,同历生死……”
他话才说了一半,杨梵面色已然变了,更感觉到旁边张文与吃文静都已用异样的眼光望了过来,心中一急,就要开口道:“你,你胡……”
便在这时,杨梵望到雪瑶看来的眼光,但见她明眸之中,隐隐竟有几分哀怨。忽然间他想起了那个大风狂雨之夜,天地肃杀,却只有她一人陪伴自己受苦的情景,深心处竟是莫名一软,这话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而圣主的话,却依然在继续着:“而且当日你更开解瑶儿,化解了我们父女这十几年来的一段心结,可以说是有恩于我。”他笑了笑,道:“今日就看在你的面上,我就放过你们三人。只是如此一来,将来你回归重玄门,必定要受那些不辨是非的老家伙责难,何不就此入我圣教,我必定好好器重于你,你也好与瑶儿双宿双栖,岂不……”
“住口!”一声断喝,却是杨梵再也忍耐不住,手指着圣主,大声道:“你来杀我吧!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入你魔教!”
迟文静这才松了口气,拍手道:“说的好,杨梵。”
但旁边的张文淡淡地看了杨梵一眼,眉头却依然没有松开。
圣主微笑摇头,道:“罢了,那也随你。反正来日方长,你再慢慢考虑吧!”
说完,他一拉雪瑶,再不停留,两人向洞外飞去。
雪瑶在半空之中,忽然回头,望向张小凡,张小凡看她回望的目光,本来怒气冲冲的心里,又是一阵惘然。
张文站在一边,把他的神色都看在眼里,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圣主父女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片刻之后,外头噪音忽盛,似是正道中人突然受了什么突袭似的。
不久之后,呼啸阵阵,风声尖锐,似乎有许多人一起飞上天空。
只听慧圣真人雄厚的声音传来,声动四野,道:“尊驾何人,道行如此高深,为何不敢下来与贫道切磋一二?”
这话明显是对着圣主说的,但只听风声呼啸,却无人回答,想来鬼王与碧瑶是去的远了。
山洞里,此刻也是安静了下来,迟文静看着张文面色苍白,有些关切地道:“张师兄,你身体不要紧吧!呃,不知道你是哪位师伯的门下?”
杨梵在旁边看着张文摇摇欲坠的样子,连忙跑了过去,扶住了他。张文看了他一眼,杨梵心中有些不自在,低下了头。
张文轻轻叹息一声,露出了微笑,对他二人道:“你不要叫我张师兄了,这是我混入魔教之内的假名,我不姓张。”
迟文静“啊”了一声,道:“那你是……”
张文笑了笑,同时眉头一跳,似是什么地方痛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微笑道:“我是重玄门妙真殿,慧仙恩师座下弟子,姓王,名平。”
“什么,你是王平王师兄?”
张文,也就是王平含笑点头。
杨梵与迟文静面面相觑,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可真是久仰大名了。
夜已深,流波山上的夜空,闪烁着无数明亮的星星,一闪一闪,照耀世间。
某个隐秘的地方,圣主缓步走出,只见雪瑶独自一人站在一个小山坡上,怔怔地望着东极山东边的方向。
那里,是正道中人所居之地。
圣主轻轻叹息,走到她的身后,轻声道:“瑶儿,夜深露重,你要小心身子。”
雪瑶身子动了一下,默默转过身来,强笑了笑,道:“是,谢谢爹。”
圣主看她神色,忽地道:“你是在想杨梵那个小子吧?”
雪瑶脸上一红,却没有说话。
圣主面露慈爱之色,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向前走了两步,道:“今日见他,我发现他自从与你去一次深渊后,似乎道行又更进了一步。”
雪瑶怔了一下,面上有些欢喜之色,道:“是吗?”
圣主点头,道:“我推测之下,多半是他在看了‘天书’第一卷之后,有些领悟。”说到这里,他转过头微笑道:“说起来,你从那深渊中给我带出的那部天书第一卷总纲,我看了之后,对道法修炼,大有助益。”
雪瑶喜道:“是吗?”
圣主点头,道:“不错,天书共有四卷,传说中还有第五卷,不过从未有人看过。但自古我圣教之中,便传下四卷,可惜多已流失不见。我们圣教能有今日的风光,便是多靠三百年前上一代圣教祖师偶然得到了天书第二卷。”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又道:“只是在那第二卷中,虽然道法精深,玄妙莫测,但总纲文字,关键法诀,却是紧承着第一卷而来,所以这数百年来,我圣教也只能与阎罗教、御花堂、天蚕门三大宗共分天下。不过日后,嘿嘿……”
雪瑶笑道:“那我要恭喜爹了。”
圣主微笑点头,道:“这一次你实在是立下大功。本来派你前去北号山嗜血堂,除了让你历练一下,也只不过是想找找当年嗜血老人前辈可否留下什么法宝异器,不料却带回了天书,这可比任何法宝都要好上十倍不止了。”
雪瑶笑了笑,但脸色却忽然有些黯淡下来。
圣主看了女儿半晌,忽地失笑。
雪瑶惊醒,脸上一红,嗔道:“爹……”
圣主笑着摇头,道:“你何必如此担心?”
雪瑶咬了咬牙,道:“爹,你今天也不是没看见,杨梵那个死家伙对他师姐吃文静那个样子,我只怕,只怕……”
圣主道:“只怕什么,怕他痴心一片,对你并无情意?”
雪瑶低下了头,没有否认。
圣主淡淡道:“我却与你看法不一样。”
雪瑶吃了一惊,道:“爹,你说什么?”
圣主道:“以我今日所见,杨梵的确对他师姐不错,但在你与那张文斗法到危急时刻,他却控制不了自己,失声叫出并不顾及自身安危跳了出来。只凭这一点,再加上往日你与他共经生死,一路相伴,在他心中,或许他自己还不明白,但你的分量,也未必比他那师姐差多少了。”
雪瑶脸上又是一红,夜色之下,更显娇艳,但随即眼波流动,却有掩饰不住的喜悦之色。
圣主把她神情看在眼中,走过去轻轻抚摩她的秀发,关爱之色坦露无疑,又道:“不过,你也不能高兴的太早。首先门户之别,便是他跨不过去的一道坎;再有,重玄门中他那些师父师叔师伯,也不可能会容他对你有什么情意的。所以我今日临走之时,才故意将你们关系说的暧昧,我看那叫张文的,在重玄门中地位必然不低,由他回去传话,重玄门必定对杨梵起疑。如此一来,他投靠我们圣教的可能,又多了几分!”
说罢,他似乎对自己的做法很是得意,呵呵笑了两声。
雪瑶开始还笑了出来,但不久之后,却又缓缓收起笑容,默默低下了头。
圣主眉头一皱,道:“怎么了?”
雪瑶迟疑了一下,轻声道:“我、我有些担心,如此一来,只怕杨梵他又要受苦了!”
圣主哼了一声,道:“若无磨砺,又怎知宝剑锋利!他若是连这一点苦也受不起,莫说是把你交给他我不放心,便是让他来我门下,我也看不起他!”
雪瑶缓缓点头,但心中不知怎么,却还是有些担忧,忍不住向东望去,却只见苍穹之下,林海茫茫,隔断了视线,仿佛有了千山万水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