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城里一处僻静的大宅子里,圣主与书生缓缓走入,一路之上有人在前恭敬地引入,直向内走去。这座宅子自然便是天蚕门在河阳城里的据点了,也就是在今日,天蚕门门主,魔教四大宗派门主中资格最老的毒神,来到了这里。
一路走来,走过庭院,进了内堂,四周都是静谧无声,看不到一个人影,这个位高权重的人所住的地方,有著意外的冷清。很快的,二人看到前方一间看似普通的平房门口,站著八个清一色黄褐色服装的男子,而带路的人,也带著他们向那个房子走去。看来,毒神应该就在这个房子里了。走到近处,那八个男子一起向圣主弯腰行礼,显然圣主作为魔教四大派系之一的宗主,在魔教之中的地位极高。不过圣主并没有什么矜傲之色,对著众人微微点头,随和地笑了笑,便和书生一道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中,东西面都有开窗,光线照入,房间里很是明亮,全无这世间传说魔教中人一直待在黑暗中那种感觉。至于摆设,更是简单之极。偌大的屋子中间,只有一张桌子和数把椅子,此外桌子旁边还有一张躺椅,一个满头白发如雪的老人正闭目躺在其上,旁边坐著一个面色白净、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摆弄著桌子上的茶具,茶水香气,不时暗暗飘来。怎么看,都像是一幅安宁的祖孙休憩图,哪里有一丝半点的邪气!
圣主微微一笑,走了过去,那老者听到脚步声,张开了眼睛,向圣主处望了一眼,脸上登时露出了笑容,微笑道:“你来了?”
圣主笑道:“老前辈,当年圣殿一别,又是许久不见,身体可好啊?”
这老者自然就是恶名播于天下的毒神,当下只见他似乎面带苦笑,道:“老了,不中用了。”说著,他似乎不愿再提起这个话题,岔开话头道:“老弟,如今你早已是一派之主,与我身分相同,你若不嫌弃,叫我一声老哥即可,千万莫要再叫什么老前辈了,我可担当不起。”
圣主失笑,神色轻松,在这张桌子另一侧坐了下来,对毒神道:“老前辈你这话就不对了,谁不知道你德高望重,这一次大事,我们还指望著你主持大局呢!”
毒神脸上神色仿佛一怔,立刻摇头道:“不成、不成。”
圣主正待还说什么,对面桌上那个年轻人已经冲好了两杯茶,这时端了过来,淡淡地道:“圣主、圣使,请用茶。”
二人接过,圣主向他多看了几眼,只见这年轻人眉目清秀,只是面色显得有些苍白,但能够在这里陪伴著毒神的,自然与毒神关系匪浅。当下转头向毒神道:“这位是……”
毒神笑道:“他是我十年前收的关门弟子,叫孙龙,当年我见他资质不错,就收了下来。小龙,还不快见过这二位前辈,他们可是我们圣教之中响当当的人物,以后若能得他们照顾,胜过你去苦修百年。”
孙龙微微低首,脸上神色也说不上是骄傲还是害羞,连声音也是没有改变,依然平稳缓和,轻声道:“见过圣主、圣使,刚才我不知礼数,请二位莫怪。”
圣主呵呵一笑,摇了摇手,青龙也笑道:“这位小兄弟能入毒神老前辈座下,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毒神呵呵一笑,对他们二人道:“小孩子不懂事,你们不要见怪。”
圣主摇手笑道:“说到哪里去了。”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老前辈,我今天前来,是真的诚心想请你主持大局。由我们四大派阀联手,一起洗刷当年大败,圣殿被辱之奇耻。”
毒神沉默了一下,面色仿佛有些苍凉,许久才道:“老弟,我已是半残之身,实在是不堪大用了。这一次我们四大派暗中商议围攻重玄门,我自然不能落于人后,否则对不起明母和明王二圣,更对不住圣教的列代祖师。只不过主持大局这个位置嘛!我看除了老弟你的雄才大略,其他人根本不能坐啊!”
圣主皱了皱眉,摇头道:“老前辈你太过奖了,我在四大门主之中,资历最浅,如何担当的起?这样吧!等阎罗教的‘阎王’和御花堂的‘三花仙子’到了,我们再一起商量吧!”
毒神沉吟了一下,道:“这样也好,他们应该在这几日间就到了,我们到时再聚,这圣教百年来的奇耻大辱,今次一定要向重玄门讨还回来。”
圣主微笑,在这里又坐了一会,闲扯几句,便和书生告辞了。毒神也不强留,命人送客。
看著圣主和书生身影消失之后,原本一直平和甚至带点慈祥神色的毒神,面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但半天也没有说什么。至于他旁边那个年轻人,性子似乎更是古怪,毒神不对他说话,他也自得其乐,耐心无比地在桌面上冲泡著茶水,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的神色。
毒神忽然伸手把盖在腿上的毛毯掀开,居然下了椅子站了起来,这一下才见他身材居然颇为高大,脊背挺直,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样子?看来刚才那种种举动,都是为了欺骗圣主和书生的。
毒神在屋子中间来回踱步,秦无炎却似乎比他师父安静许多,房间里只回荡著毒神的脚步声。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孙龙身边响起了一种奇怪的声音,似乎是夏日里夏蝉鸣叫的那种刺耳声音。毒神脸色一变,转头看去。
孙龙从椅子下面拿出了一个黄色小箱子,一尺见方,这个怪声便是从这里头传出来的。
毒神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打开了盖子,赫然,在他们二人面前,在箱子里黄色柔软丝绸上面,赫然趴著一条色彩绚丽的飞蛾,但最奇异处,却是这飞蛾的尾部有七条分岔,每条分岔都是一种颜色。
此刻若是杨梵看到此物,必定惊愕莫名,因为这东西他小时候曾经见过,正是天下绝毒之一的“七彩飞蛾”。
孙龙皱了皱眉,道:“自从我们来到这重玄门附近之后,小七似乎就不大安分,似乎被什么刺激了一般。”
毒神仔细看了看这条七彩飞蛾,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枚淡紫色的小药丸,放入箱子之内,随即把箱子盖上。很快的,从箱子里发出的那种奇异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随即消失不闻。待孙龙把这装有七彩飞蛾的箱子慎重地收好之后,毒神淡淡道:“这七彩飞蛾乃是天下奇珍之物,世间仅存一对,从来相伴到死,若是分开,但在百里之内,必有感应。小七这些日子不安,必定是因为此事。”
孙龙看了毒神一眼,忽然道:“这么说,如今那个人,就在重玄门里?”
毒神笑了笑,道:“不错,七彩飞蛾乃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异种,不会搞错的。”
说著,他转过头去,缓缓地向远处凝望。远方,河阳城外那座高耸巍峨的青云山,直插云霄,威武得几乎不可一世,白云环绕,仙气飘飘。
“一百年了,一转眼,又是百年了啊!”这个老人,低声地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