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派出所回来的几天里,刘顺总是寡言寡语,闷闷不乐。时常拖着受伤的腿迈着沉重的步伐出现在后山坡。这些天以来,每天中午吃过饭后,刘顺总忍不住要去后山坡他媳妇菊花的坟前呆一阵,对着菊花的坟诉说他所受的苦,自言自语一说就是两个多小时。刚开始还说得好好的,可一说到伤心处,刘顺又忍不住大哭起来。伤心地在他媳妇菊花坟前哭了一场后,才擦干眼泪起身回家。
农历大年三十的早晨,爆竹声响个不停,家家户户都在杀鸡、宰鱼……忙着为除夕作准备,整个村都洋溢在过年的喜悦中。一大早,刘顺就被这一阵阵爆竹声惊醒,才反应过来今天正是大年三十。
刘顺揉了揉朦胧的双眼,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发现他女儿已坐在火塘边,火塘里的火苗静静的燃烧着,不时跳动一下,三角架上的茶壶嘴里正冒着热气。最近以来,这种情形对于刘顺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正所谓,苦命的孩子早当家,自刘顺被派出所拘留的那天起,他女儿就已经学会了如何照顾自己,照顾这个仅剩她一个人的家。
趁着过年的气氛,刘顺脸上也勉强表现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起床后与女儿说了几句话,就走出了房门。
刘顺来到自家的鸡窝里抓了只最大的公鸡,毛毛躁躁的把鸡一杀,丢在开水里随便的把毛一拔,就丢给女儿去下锅做年饭。
下午晚饭时间,刘顺先让女儿吃了饭,就带上煮熟的鸡,拿上一壶酒、一碗饭、一双红木筷和一串爆竹用篮子装好,提着篮子就朝后山坡菊花的坟走去。
一路走过去,碰到几个熟人,刘顺还高兴的给朋友们拜个年。村民们看到刘顺提着的东西,就知道刘顺一定又是去后山坡看菊花了。但考虑到他回来的时间恐怕会很晚了,后山坡又那么邪门,都纷纷劝他还是不要去了,虽然大过年灯火通明,四处都是鞭炮声和人声,但那地方委实太过邪门,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刘顺也知道大家是好意,就嘴里含糊着会早些回来,脚步却不停的继续往后山坡走去。
来到菊花的坟前,摆好祭品,拿出鞭炮一点,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了一阵,刘顺恍惚的出了一会神。坐下来,拿出草纸,一边点一边说:“媳妇啊……今天是大年三十了……”说到这不禁鼻子一酸,哽咽了一下,“去年的今天啊……咱们一家三口……还在一个桌上吃着年饭呢……”
叹了口气,泪眼朦胧的又说:“可今年呢……只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带着孩子……媳妇啊……你走了之后……我做什么事都觉得没意思啊……”
刘顺擦了擦眼泪,倒上酒,把酒往菊花的坟前一洒。又接着说:“媳妇啊……今天过大年了……我……我怎么能一个人过呢,只有……带着饭菜来……陪你过,来和你吃顿年饭啊……”泣不成声的说完后,刘顺端起饭碗大口口的吃了起来。
正当刘顺起身时,“唰”的一声从麦子地里蹿出一条长约三尺、身上带着红白相间花纹的蛇,头顶上长着像鸡冠一样的红冠,这怪蛇身子直立,双眼狠狠的瞪着刘顺,口中不时吐着红信。
刘顺顿时吓了一跳,“妈呀”大叫一声,猛然朝后跳了一大步。正当他向后跳起身体还在空中时,突然觉得那只瘸了的腿一麻,只见那条蛇闪电般咬着他那条受伤的腿,不偏不倚正好咬在受伤的瘀血的部位。
刘顺刚刚站稳就伸腿用力的甩了甩,可无论他怎么用力却始终甩不掉那条蛇。慌乱中他伸手抓着蛇尾一扯,紧接着一甩,将那蛇远远的甩进了麦子地里。刘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吓得不知所措,定了定神,惊慌中忙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可是却发现手脚已经不听使唤,接着两眼一黑倒在了菊花坟前。
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久,刘顺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慢慢的大脑才反应过来,发现周围一片漆黑,天早已黑了。刘顺便想挣扎着爬起来,然而手脚却无法移动,感觉全身酸酸麻麻的。他忽然想起了之前那条蛇,顿时有种莫名的恐惧再次向他袭来,只觉得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往下滚,想张开嘴巴大声叫喊,然而不管他如何用力都无法张开嘴,突然一阵风吹来,刘顺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又失去了知觉。
刘顺感觉自己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着慢慢地站了起来,睁开双眼一看,四周此时却是一片明亮恍如白昼,自己不由自主地向山坡前方走去。此时他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腿也不瘸了。
再往前走发现身边突然多了很多人,个个穿着青色破烂的长衫,系着白色的腰带,长长的头发上盘着黑色的头巾,低垂的长发遮住了脸。正前方坐着一人,身材高大魁梧,身穿铁甲,一副严肃的模样但无论刘顺如何看也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他的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睛,透着无比的诡异。刘顺见此场面吓得忙低下头,不敢多看,一动也不敢动。
突然耳边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三百多年来,本将军从未选到过合适的爱妾,直到在此发现了你妻菊花。你记住,菊花是本将军千挑万选选上的,三年之内不许任何人动她的坟,打扰她,否则……休怪本将军无情!你回去吧,千万要记住本将军的话。”刘顺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一阵风吹过,周围的人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刘顺只觉得双腿一软,坐了下去,全身不停颤抖着,刚想张口说什么,耳边却传来隐隐约约的鸡叫声,紧接着感觉一阵冷风袭来,刘顺一下子睁开双眼,才发现刚刚是一场梦。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恐慌中双手用力一撑,迅速从坟前爬了起来,一把抓起篮子,头也不敢回,急忙往回家的路上赶去。
到村口时,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路面变得清晰多了,各家的鸡叫声此起彼伏。刘顺这才敢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路宁静而空荡,恐慌的心也平静了许多。缓过神来,他竟然发现自己的腿不但能正常走路了,而且毫无疼痛的感觉,吃惊的拍了拍这条腿,始终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连几天,村民们依然沉浸在过年的喜庆气氛里,但刘顺始终无法高兴起来,一想到大年三十晚上所遇到的那一桩桩怪事,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所有的事都让他想不明白,从一开始遇到那条怪蛇,再到他被那条怪蛇突然不偏不倚的咬在他被打伤的部位,然后昏了过去,醒来之后腿伤竟然好了。现在可是冬天啊,蛇不是应该都在冬眠吗?怎么会……突然蹿出一条蛇呢?而且那蛇的样子也太怪了,居然长着红色的“鸡冠”,难道……难道它不是蛇,这么神奇的动物,难道是菊花显灵变成的?知道自己腿瘸了帮自己治好了?
再者自己怎么会浑浑噩噩的什么都不知道呢?之前自己没有喝过酒,却做了那么奇怪的梦,梦里遇到的那些奇怪的人到底是些什么人?什么三百年啊,将军啊,什么三年之内不能动菊花的坟……记忆里的那些只言片语让刘顺也摸不着头脑。再者,那片地那么邪门,这以后也就只有自己会去菊花的坟前看她,别人谁会愿来这邪门之地?好端端的谁会去动菊花的坟啊?况且现在那片地是自己的,自己不让动谁还也不敢说什么!
刘顺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一想到以前村中老人关于后面那块地的传言,他不禁打了个寒战。他现在已经亲身体会过了,传言里说只要在那里睡过一夜的人,之后不是暴病而死就是残废掉,难道……难道自己也会遭遇这样的下场?这个传言如同一个诅咒压得刘顺透不过气来,难道正如常言说的:“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可自己怎会非但没有事,反而连腿伤都变好了?莫非自己的下场会更惨,现在只是回光返照?真是越穷越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