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逢平心知是二人在偷袭,冷哼一声,回身格挡,与二人站在一起,这下敌人一死一伤,形势大变,乐逢平的压力骤减,应付起来从容镇定了许多,对刀法的理解也越发深刻,奇招怪式屡出不穷,令对方手忙脚乱,缠斗了小半个时辰终于一个杀招使出,一招二式结果了两人。乐逢平长嘘一口气,擦干刀上的血迹,整理衣衫,继续前行。
渐渐地,凝碧的山影越发清晰地映入眼帘,天如泼墨而成,山似眉黛凝蹙,雾岚升腾缭绕,宛若一幅巨大宏阔的山水图幕。晌午时分,乐逢平方始投入群山的怀抱,但见奇峰峻耸、层现错出、直冲云霄,沟壑纵横、飞瀑悬泉、鸣石淑玉,湖清池净、天光云影、腾雾流霞。山间池畔遍生花木,木则周身耸翠、葳蕤蔽日、青绿欲滴,在微风中摇曳着绿色的梦幻;花或丛丛簇簇、或遍铺若毯,五光十色、奇类异种、尽态极妍,浮香动荡,倾魂醉魄。;乐逢平顿觉耳目一新,疲倦的心神为之舒爽。“山无重数周遭碧,花不知名分外妖。即从山南穿山北,一路风光惹眼瞧”,他情不自禁地吟叹,“真是个令人忘忧消愁、流连忘返的世外桃源!有如此怡人胜景,再加之温柔体贴的美人相伴,任是雄心万丈的豪杰也当痴迷其中,沉醉不知归路。怪不得说温柔乡是英雄冢啊。”乐逢平想着想着,兴奋喜悦中又多了一重深深的忧虑。
风景之奇绝富丽,隐隐有人为的痕迹,然而,行了几近半个时辰,却未见一处亭榭,更莫说精舍雅阁,“陆大侠既然有心避离世俗,令那么多人寻隐不遇,此间住所设置必有别具匠心之处”。乐逢平暗想。忽然前方拐角处隐约传来人语声,乐逢平精神一振,暗道:“莫不是天可怜见,令我有幸在此恰逢陆大侠,以解江湖危难?”同时将新学的步法发挥到极致,尽力放轻脚步冲向前去。蓦然间,峰回路转,乐逢平猛的一旋身险些与来人相撞,定睛一看,却有三人并行,中间是一位中年大汉,身躯高大魁梧、宛若铁塔,剑眉虎目,高鼻阔口,硬实的腮帮棱角分明,浓密的短髯根根有若钢针挺立,尽显坚毅粗豪。左首之人一身素装,头束葛巾,面皮白净,目蕴神采,净鼻秀口,举止斯文,倒像是位儒生。右首却是一个容颜清丽的妙龄少女,乌云披肩,被一条绿丝巾轻挽,前搭两条精心编成的小辫,淡扫蛾眉,明眸皓齿,双颊如玉,身量苗条,腰肢纤细,一袭淡绿色纱衫,微风吹拂中颇显绰约之态,然而腰间系一绿丝绦,别着一把镶金嵌玉的宝剑,眉宇之间颇有几分骄纵顽劣之态。
乐逢平方欲引咎致歉,手还未抬起,却见那少女方稳心神,蛾眉一蹙,杏眼圆睁,玉指指向乐逢平鼻尖,怒斥道:“哪窜出来的野小子,胆敢惊犯本姑娘,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乐逢平闻语一怔,微皱眉头,心念“这女子怎的如此蛮横”,但毕竟是自己仓促失态在先,暂忍住气,拱手道:“三位,幸会,方才不小心惊撞各位,这厢赔礼,但乞海涵。”乐逢平心中对少女也有成见,手是拱向中间大汉,谁料那大汉一脸的傲慢,连正眼都不瞧他,只微微“嗯”了一声,左首看似斯文之人方始一笑,未作言语,谁料那少女见对方不正面理睬自己,怒气更盛,“呸!”了一声,骂道:“少跟我们来这一套,你以为单凭你一句话便能了事不成?告诉你,跪在本姑娘面前磕上三个响头,今日便放你一马,否则严惩不贷!”乐逢平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如何受得了这般侮辱,愤愤反驳道:“在下本无心之失,姑娘何必如此咄咄*人,我辈行走江湖岂可这般蛮不讲理!”少女冷哼一声,面挟寒霜道:“我天星帮行事素来如此,你敢不服!当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乐逢平心头着实一惊,暗道“真是冤家路窄”,原来天星帮是近几十年来迅速崛起的一个大帮派,帮中五位首领,各有一身绝技,威名赫赫,帮中弟子云集,人多势众,近年来在陕北一带烜赫一时,气焰嚣张。因金刀门与天星帮势力范围多有交叉,且天星帮虽也属武林正派,但行事却乖张跋扈,蛮横无比,因此两派之间摩擦不断,几次剑拔弩张,几欲刀兵相向,幸有武林同道居中调停,才得以最终偃旗息鼓,但两派间的矛盾却是越积越深。乐逢平怒不可遏,方欲发作,忽然头脑蓦地一醒,想起自己肩负的重任,万一动起手来,自己受辱受伤事小,辜负了师长和前辈重托该当如何?况且对方人多势众,少女虽不足惧,但中间大汉步履沉稳、双目炯炯,外家功夫必定极具火候,另外一人虽外表斯文,但太阳穴微微鼓起,定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内家高手,自己在他们手中必定讨不了好去。“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能忍辱,焉能负重?”乐逢平自劝自地忍住怒气,正不知作何反应。
却见左首那人上前一步,略一拱手道:“敝人乃是天星帮柳若虚,中间这位是我的二哥穆成刚。”然后又一指少女道:“这是穆二哥的千金,芳名清华,敢问少侠是何来历?仙居何处?”这柳若虚倒是名如其人,说话得体中听,乐逢平怒气登时消了一半,但心中着实惊震不已,他万万没想到眼前之人就是天星帮的“智囊”人称“妙书生”的柳若虚,而那中年大汉竟会是天星帮闻名八方的二头目“铁掌无敌”穆成刚!“这两个人怎会也不远千里跑到此处,莫非天星帮也出事了?”一面想一面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连连拱手道:“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恕在下方才眼拙,没能早些识得三位大驾。小子乃是江湖中一籍籍无名之辈,不值一提,贱名恐辱尊听。”乐逢平察觉少女还在对他怒目而视,料及报出来历,必定形势一触即发,于是故意搪塞过去,不过说自己是籍籍无名之辈倒也并非弄虚作假,有意欺骗。少女“哼”了一声道:“算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不过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几句吹捧,确实使得少女的气色比先前平和了许多。
柳若虚轻咳一声,又问:“不知少侠来此何干?”乐逢平微一犹豫道:“说来不怕您笑话,在下是慕名而来,希望有幸能一睹剑神陆大侠的风采。”柳若虚哈哈一笑,道:“少侠说笑,名人如高山,岂可久不见,像你们这些刚出道的年轻人对前辈名侠心存景仰,渴慕一见,实属平常,何来笑话?”少女眉毛一挑,眼皮斜翻,轻蔑地道:“我四叔说话喜欢客气,想人家陆大侠何等身份,方才我们碰见好几拨人,诸如天威镖局、海沙帮、落雷山庄、形意拳派的许多名士在这里转了好几天都不得一见,统统失望而归,小子,你都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模样,拿杆秤称称自己几斤几两,也敢有此奢求?”这下乐逢平心中真的犯起了踌躇,微加沉吟,道:“那么几位难道也是要踏上归程?”少女傲慢地一仰首道:“哼,我们天星帮在江湖上是何等地位?怎会同他们一般收场?凭我们三人亲自到访我就不信陆大侠会吝情一面。”柳若虚在她话说至一半时便用眼神意止,少女却视而不见,硬是将话说满。乐逢平暗笑:“真是年少轻狂,惯有的骄纵让她变得不知天高地厚,上述几派在江湖上的威望并不见得逊色于天星帮,俱都惨淡收场,你们的命运多半也好不了哪去。”想起等等先生对陆笑天性情的描述,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这时,穆成刚正眼瞧了乐逢平一眼,不看倒好,一看之下,眼神中有了异样的变化,阴恻恻地问道:“你小子可是左金峰老儿门下?记得曾经与他对峙之时你倒给我留下几分印象啊。”这句话令乐逢平的心如遇锤击,暗道“糟糕”!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前辈真是好记性,不过希望您能对在下师父的称呼放尊敬些。”既然行藏被识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乐逢平的语气也便硬了起来。穆成刚冷哼一声,脸色登时阴沉下来。少女蛾眉倒竖,猛地一步跳到近前,娇斥道:“好小子,先前还敢瞒着我们,若不是我爹爹眼力好,还真就便宜你了,现在你是磕头都不好使了!”乐逢平胸脯一挺,昂首道:“你们要怎样我奉陪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