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愠怒的眼波一扫乐逢平,傲然冷笑数声,如惊鸿婉转、飞珠溅玉,斥道:“何须我们,单我一个人足够教训你了,我爹爹他们若是以大欺小岂不是堕落了天星帮的名声!”乐逢平斜睨了穆成刚和柳若虚一眼,但见二人一个傲然背手,一个捋须微颔,果然没有插手的意思。柳若虚见状心知其意,微微一笑道:“年轻人,今日之事恕我不能做和事老了,不过你放心,这是你们后辈之间的公平较量,我二人只许袖手旁观,绝不插手,你若赢得了我的贤侄女,我保证你安全离开。”
乐逢平闻言惊喜交加,心道:“这天星帮虽然蛮横嚣张,却倒也胸无城府、光明磊落,依照江湖规矩办事,难怪他们那般行径也仍被归为江湖正派之列。”当下冲少女一抱拳道:“姑娘,在下以七尺男儿之躯本不愿与女子一般见识,奈何姑娘如此*迫,在下只有从命,刀剑无眼,得罪莫怪!”少女对此颇不耐烦,冷哼一声,脸上尽是不屑的神情,斥道:“就凭你?少废话,兵器上见真章吧!”言罢,“嘡啷”一声掣出长剑,声若凤鸣、清越悠长,明如秋水、寒光耀目,冷刃凝寒,袭人肌肤,在这盛夏时分竟使乐逢平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乐逢平虽非识货之人,但一看之下也知此剑必是一把江湖罕见的宝物。“天星帮的五位首领并无一人是使剑的名家,而这姑娘怎的竟以长剑为武器?”乐逢平颇觉诧异,再看此剑有一极不寻常之处,剑身柔软而极具韧性,中上部竟自下垂,宛若一根浑不受力的枝条,蓦然间,乐逢平心里“咯噔”一下,“对了,曾听闻天星帮门下子弟有拜在巴山醉柳真人门下受业者,莫非说的便是此女,怪不得她小小年纪偌大的口气,也怪不得她的长辈对她如此放心,想那醉柳真人剑法独到,闻名遐迩,威震四方,如此一来,眼前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倒真是一位劲敌,此战万万大意不得。”当下亮出雁翎刀,提起十二分的精力凝神戒备。
少女道了声“看招”,玉腕一抖,长剑弹直,平刺而来,剑身波动不已,直如猛浪疾奔,来势甚快,乐逢平侧身一避,少女迅捷变招横削,剑光如一泓水波横展,乐逢平猛地一低头又再避开,举刀还击,二人你来我往战在一处。十几个回合下来,乐逢平越战越觉心惊胆寒,这少女的剑术的确诡变莫测,如飓风中激扬的柳条一般,剑势多半自下而上反撩上来,如果自己用刀身格其剑脊,那么剑的中上部便会疾卷而上,若是抵其剑尖,那么此剑在少女巧妙的手法下便会瞬间蓄势并在达到一定劲道时爆射而出,几乎防不胜防,令他连连遇险。旁边观战的穆成刚和柳若虚二人见少女剑法奇绝,稳占上风,不住地得意颔首,指点激赏。乐逢平心中一阵急恼,更加手忙脚乱,几欲落败,蓦地想起师父曾经的教诲,越是身处险境,越要平心静气,镇定应对,切忌着慌浮躁。于是赶忙收摄心神,抖出几记奇招稳住形势。柳若虚见状目光一闪,喃喃道:“奇怪,这小子方才使出的几招并非金刀门的刀法,然而却神妙异常,极具奇效。”穆成刚闻言一醒,也微皱眉头道:“不错,我也有所觉察,莫非这小子另有师承?”柳若虚摇首蹙眉,目光疑惑,难测其端倪。“就算这小子有几分古怪,谅他也胜不了清华手中的柳绦宝剑,”穆成刚自负地交叉起双手,得意欣慰之情溢于颜色,“小女能有今日成就真不枉当初我们千方百计、费尽心思令她投到醉柳真人门下。”柳若虚直如未闻,只是不动声色地静观其变,目光中的惊诧之意越来越盛。
原来乐逢平在镇定心神之后,开始稳住阵脚,将精微奥妙的雷傲刀法源源不断、恰到好处的使了出来,每一招都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几次几乎令对方有些措手不及,隐隐然有扳平局势之势头。少女也开始为对手刀法骤变、威力剧增而惊讶,暗思:“原来这小子留有后招,先前并未倾尽全力。看来不把杀手锏拿出来要胜他也颇为不易,况且父亲和四叔还在一旁观战,我以名震江湖的醉柳剑法久战一个毛头小子不下定会令他们大失所望,纵然最后得胜亦是不武。”思罢,打法突变,少女娇小的身躯顿时如风中飘絮、云里轻羽一般飘忽不定,脚下踏着看似混乱不堪却隐隐然极具章法的步调围绕乐逢平急速旋转起来,双臂狂挥乱舞,看上去像极了飓风中舞动的垂柳,乐逢平的四周登时像出现了许多幻影一般,难测虚实,无数软剑的影像反撩而上,拨也不是,挡也不是。原来少女已经将醉柳剑法中的必杀绝技“狂风舞柳”使出。这样一来果然形势大变,乐逢平的劲势迅速被压了下去,立呈左支右绌、险象环生之象,身上好几处都受了轻伤,鲜血浸出,斑斑醒目。穆清华虽然素性骄纵,但毕竟是少女心怀,见状也颇有几分不忍,叫道:“小子,你也吃了不少苦头了,若是此刻弃刀认输,我便对你网开一面。”乐逢平少年心性陡起,冷哼一声,咬紧牙关,一语不发,顽强抵抗,丝毫没有低头的意思。
忽然间,乐逢平灵机一动,想起师父曾教诲他“敌强我弱,当取守势,稳持不败,以伺反击”,于是刀法再变,使出本门精擅的守势“铜墙铁壁”,将刀光挥舞成墙,果然对穆清华的剑法起到稍许的遏制,但对手剑法奇绝,大异常轨,软韧的剑身还是不住地向里渗透,乐逢平衣衫化作片片飞舞的蝴蝶,身上的创口越来越多。正当他几欲不支,身躯摇摇欲坠之时,忽然,对方的剑法中出现了极大的破绽,究竟穆清华剑法初成,修为尚浅,挥洒起来还不能得心应手、百无一失,这醉柳剑法的必杀之式虽然威力惊人,但也颇耗内力。时间一长,精力不支,破绽就难以避免了。然而这样一个常人难以发觉的破绽对于圈中的乐逢平来说无异于救命稻草,他之所以苦苦支撑为的就是等待这一刻,焉能再错失良机。一瞬间他精神大振,一个奇绝的招式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但见他手中的雁翎刀一圈一斩,如水波一般的刀光冲破剑光而出,穆清华惊骇之下应变能力却也不弱,撤剑回格,刀剑交击,火花迸溅,由于应接仓促,穆清华被乐逢平孤注一掷的劲道震飞丈许,摔倒在地,竟尔一动不动。
穆成刚惶急欲前,却被柳若虚伸手阻住,乐逢平正在惊愕,他明明见到自己的刀并未斫在对方身上,正在惊疑是否穆清华以少女娇弱之躯受不了这力道的撞击,瞥见柳穆二人此状,更加疑惑,暗思:“难不成柳若虚此人真的如此重诺,决心不插手也不让别人干涉此事,可是而今胜负已分,何必如此执拗?不成,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两派的仇可就结大了,我岂不成了本派的罪人?”想到这里,急忙奔上前去查看穆清华伤情,谁料就在他距离对方只有咫尺之遥时,穆清华竟然翻身而起,纤臂一挥,一道寒光激射而来正中乐逢平右臂,乐逢平吃痛惨叫,急速后退,定睛一看,却是一支袖箭!伤口血流汩汩,顷刻间整条衣袖都被鲜血浸透。
暗算成功的穆清华面上全无一丝羞愧,反而痛恼异常,她铁青着脸怒瞪乐逢平道:“本姑娘从小到大几时受过这种耻辱,你个不知趣的小子胆敢伤我,今天非要在你身上多留几处记号!”说罢,拾起柳绦剑,向已无还手之力的乐逢平一步步*近。乐逢平又气又恼,忍痛道:“枉你们天星帮也算名门正派,竟使出如此奸诈伎俩,不怕被江湖同道耻笑吗?比武之前口口声声的公正何在?”这话前半句冲着穆清华喊出,后半句却是转向柳若虚而言,希望他能主持公道。哪知柳若虚朗声笑道:“年轻人,我二人一直以来都在遵守约定袖手旁观,即便是清华危难之时也没有干预半分,怎能算食言呢?自古以来兵不厌诈,双方较量,比的不只是单纯的武艺,心智上的比拼往往占有更大比重,何来不服呢?江湖规矩,比武过招,输的一方,处置由人,我虽有心,也不能明着庇护你啊。”乐逢平冷哼一声,这才领悟方才柳若虚早就看穿了穆清华的心思,所以才会那么镇定,也想通了其中利弊,如果当时他们上前救扶,那结果就是我赢了,哪怕他们恼怒万分,也要遵守前约,任我离去,可是如此一来,他们不做干预,坐视我中计上钩,穆清华便能以胜者的姿态任意将我处置。“这柳若虚真是个老谋深算,诡辩难缠的家伙!”暗叹一声,怒气填胸,左手握紧刀柄,双目紧盯着慢慢靠近的穆清华准备拼死一搏。